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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

    这几日又下了几日雪,地上干燥,不像之前那般刚落地就化了。

    地上已经积了老厚一层。

    大地裹银装,放眼望去,白色的路,白色的山,白色的树,凡肉眼可见都是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白得晃眼。

    温度有些低,穆玄烨担心苏清瑜未带手炉,正欲让李安前去准备,就被一个突兀的雪球砸在了侧脸上。

    力度不大,想来是有人从近处扔过来的。

    雪球一触到脸就四散开来,有的落在发丝上,有的落在斗篷上,还有极小的一部分一接触到温暖的皮肤,就化开来,顺着修长的脖颈,流进衣领,泛起丝丝凉意。

    “这叫什么,这叫雪落人间共白头!”罪魁祸首脸上正洋溢着灿烂至极的笑容。手上更是毫不含糊的准备下一个雪球。

    只是这雪球转瞬就被温暖的手炉代替。

    苏清瑜吐了吐舌头,不扔就不扔吧,她堆雪人总行了吧。

    穆玄烨对于苏清瑜向来说到做到,只是此次带苏清瑜过来还有别的事。

    当年元后逝世,所有人都以为是入了皇陵,但只有文昌帝与穆玄烨知道,入了皇陵的只是一个衣冠冢,真正的元后尸身被葬在了东郊的蒲公英海。

    说是海,其实就是小小的一片花田,是文昌帝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与同样不是元后的元后发现的。

    元后向往自由,她的豁达,她的知识,都是她原来的国度给她的财富,同样也让她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即便她为了文昌帝,为了孩子,住进了深宫里,也并不妨碍她在这个时代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这处蒲公英海,是元后早早就选好的埋身之所,希望死后能化身蒲公英,去到整个国家的大好河山。

    生前她在妥协,死后她却要自由。

    苏清瑜看着眼前的穆玄烨,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心情低落,总是望着旁边的空地发呆。

    待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眉间全是愁绪,似乎将自己陷入了某种自责的情绪中,眉眼耷拉着,让人忍不住出声安慰。

    “苒苒可愿听我讲个故事?”穆玄烨转头望向她,脸上混合着失落与期待,让她不忍拒绝。她也不会拒绝。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姑娘。

    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天地,身边的事物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就连屋里的装潢,她也只在史书上看到过。

    她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的模样虽与一片别无二致,但不论是衣饰,还是妆容,甚至是身边人的一声声小姐,都告诉她,她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她穿越了!

    后来她被家里人送给了不受宠的十四皇子做妃子。那时的世家并不像现在这般弱势,嫁给皇家的女儿,确实和施舍过去的差不多。

    她这样的人,嫁过去自然也不会过得太差,经过一系列波折,她对这个十四皇子竟然生了情愫,她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隐藏得很好,也是经历了很多次生气患难后,才对枕边人和盘托出。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十四皇子登上了帝位,虽然艰难,但还是一步步报复了曾经欺负他们的人。

    只是身处高位,到底有太多不得已,为了稳定前朝,后宫里的妃子也是一个一个的抬。曾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美好愿望最终破灭。

    妃子多了,心思也就多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此而夭折,虽然惩罚了那人,但孩子却回不来了。她的身体也一天天败了下去。

    后来她们又有了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能挽回什么局面,她的身体已经垮了,只拖了几年就去了。

    在穆玄烨的故事里,是一个如太阳般炽热的女子,一步步被时代蚕食,一步步沉沦,从而走向深渊。

    几乎不用思考,都知道穆玄烨说的是元后。

    可苏清瑜并不那么想。

    不说别的,就拿元后兴办女学来说,元后必定是一个有着远见卓识的女子,她在用自己的知识做着改变这个世界。

    她既然选择对抗这个世界,就必不可能被这个世界所压倒。

    文昌帝与穆玄烨都将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妻子和母亲是元后对于来说他们的身份,自然也就将她纳在了保护的羽翼下,认为她是脆弱的,才认为元后是因为被困深宫而郁郁寡欢。

    穆玄烨还在悲伤,头却被苏清瑜轻轻抱住,脑袋刚好处在她胸口的位置,富有节奏的心跳声逐渐将他从低落的情绪拉出来。

    “元后的死亡会不会不是因为身子衰败,而是因为别的?”苏清瑜小心的说出自己的猜测。元后所做的事情可远不止新办女学,从户口制度,土地制度,经济制度都有元后的影子,她似乎在给这个落后的时代带来一些新的东西,知道她死前,都还在研究提升生育时母子存活率的办法。

    穆玄烨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

    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似乎在逗弄他,正一声一声的说着“妈妈。”说完还冲他示意性的扬扬下巴,显然是让自己跟着学。

    他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就看见女人的眉间染上了愁绪,“这破天道留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可惜我的小阿生还没学会叫妈妈。”

    然后眼前的画面顷刻崩塌,穆玄烨从这样的噩梦中挣扎醒来,就看到苏清瑜一脸关切。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已经忘掉的事。”苏清瑜倒是难得主动钻进了穆玄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