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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协定

    时光流似箭,日月转如梭。

    天佑在林公馆住了半个多月,经过治疗,身体已痊愈。

    算算时间,已是农历八月。此刻的潮汕,已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地处热带的马六甲,依旧是艳阳高照,春意盎然。

    半个月了,他躺在床上静养,内心却是一直思潮澎湃,头脑里在激烈斗争着。当日志源的一席话,针砭时弊,入情入理,犹如黄钟大吕,让人醍醐灌顶。第一次真正接触革命思想,他虽未完全赞同,却也深受震动和鼓舞。以前,他一直认为革命党人士在“造反”、“捣乱”,回想几年来的遭遇,现在他意识到,也许革命党人才是为国为民在奋斗牺牲。

    突然间,一阵悠远而苍茫的古琴声打断了他的思维。

    天佑心中纳闷,起身下床,循声寻觅。

    穿过回廊,走出后门,第一次来到林公馆的后花园。

    天佑顿觉眼前一亮,满目尽是姹紫嫣红。青褐色却坚挺的桃枝,嫣红欲滴的桃花,嫩翠的叶芽清晰可辩,好一幅春日桃林的秀丽景致。再加上假山嶙峋,流水淙淙,让人仿佛瞬间回到了故乡。

    琴声起自湖中的凉亭,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花园内的每一处空间。这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天佑在不远处听得入了神。

    一曲终了,琴音依旧绕梁。凉亭里传出熟悉的声音,“让天佑兄弟见笑了。”

    天佑应声走近凉亭。一直背对着天佑的阿柴和天美起身打招呼。

    “一直以为志源兄弟是革命志士、成功商人,原来也是一个风雅的人。”

    “思念家乡,权借琴音,聊以自慰罢了。这些时日,你休息得好?”

    “多亏大家的关心照顾,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刚才无意间听到琴音,好奇心使然,循声而来,没想到林公馆里,还有这么一片桃源天地。”

    “多年逃难在外,难有归期。于是仿照家乡潮汕的园林景观,特意建造的了这个小院子。闲暇时候,就在这里抚琴,和大家一起抒发思乡之情。”

    “原来是这样。难怪一进这园子,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琴声也很独特。”

    “天佑兄弟你也熟悉古琴?”

    天佑淡然一笑,“这些高雅的音乐,我真是不懂。乡下逢年过节,游神赛会,都是演奏潮汕大锣鼓,热闹得很。像这种古琴弹奏,很少听到。”

    “今人多爱鼓乐喧天,弹琴的着实少了许多。因琴看似秀美,实则外柔内刚,其声乃天地万物之音,而非世俗之乐。用以娱人,仿佛不够热闹;用以自娱,心中平添寂寥。就像革命者,他们只盼国称共和民做主,中华大地放光芒。他们传播的是天地间的正义与大道,但世俗民众不理解的话,会认为他们是在造反,在捣乱破坏。”

    天佑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但纵然是曲高和寡,清冷孤高,古琴也绝不屈就而媚俗,依旧大音希声,标志其独有的气质和格调。同样,无论前行的路如何艰难险阻,革命者依旧为理想和信念孤独地前行。他们就如那高天孤月一般,虽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长夜,等待着迷茫的东方那一片微弱甚至虚幻的曙光。”

    “志源君果然见多识广,以古琴比喻人生与社会,让人茅塞顿开。这些天,我一边在养伤,一边在反思你那天的一席话。确实,这回国仇家恨,根源就在于朝廷腐朽,吏治败坏。我是一个水客,只读过几年书,身无长物,但我愿意为革命事业做一点事。”

    “太好了!”志源激动地站起来,握住天佑的手,“革命事业就需要你这样的热心人。只要大家一条心,齐努力,就一定能建立民主共和的新国家。”

    “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为革命事业效力。”

    “太好了!哥,以后我们为革命事业、为美好生活一起奋斗。”天美也特别高兴。

    “天佑兄弟当了很多年的水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还是希望继续当水客,跑侨批,为南洋的兄弟和家乡的亲人传递消息,接济生活。只是自己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帮不了更多的人。”

    志源想了想,“我有一个更好地建议——我们合作开设侨批局。”

    “侨批局?”

    “对,现在下南洋谋生的华侨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不定时需要向家乡亲人寄送侨批,但是水客因奔波于潮汕、南洋两地,加上海上风云多变,导致行期不定。我就曾多次见过这种情况,有时乡亲急需寄批却找不到水客递送,有时几批水客接二连三到来,慢到者揽收不到寄件。如果我们也设立侨批局,设定专人驻点,或定时进入矿山、橡胶园,侨胞随时想寄侨批都能处理。另外,我们将各自作战的水客们也组织起来,大家分时段,直接从侨批局领取批件,运送回潮汕,再派送到侨眷手中。这样水客们节约了时间和精力,也避免了同行业恶性竞争,免得‘三个和尚没水喝’。”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既方便了两地的侨胞侨眷,也方便了我们水客,真是一举三得!”

    “另外,开办侨批局还有一个好处,”志源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南洋同胞,为国内的革命同志凑集了经费和武器、药品等物资。但是这些资金和物品输送给国内的革命同志,却是困难重重。因为满清政府对外派出间谍,对内设置关卡,财物如果伪装得不好,一旦进入国内,就会被查扣。所以,我也想将革命经费伪装成侨批,将南洋和潮汕两地的侨批局暗中作为革命同志联络、交接革命经费和物资的场所,这样比较安全。”

    “好啊!”天佑特别激动,“没想到,我们做水客跑侨批谋生,还能为国家和民族的解放事业做出一点贡献。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我一定广泛联系所有认识的水客朋友,让大家都赖帮忙。”

    “好!既然我们志同道合,说干就干!马六甲的洋行旁边还有一栋空闲的屋子,我去把他盘活,装修,作为侨批局的总部。我们出资合伙经营,我担任司理兼法人代表,总管侨批局的事务;你担任经理,负责日常经营事宜和人事安排布置。另外还要雇佣管库、司账、出纳、书记、批脚等职员。阿柴和天美你们也来帮忙。”

    “我建议,在新加坡、槟城等謿藉乡亲聚居、务工的地方,还有家乡潮汕,我们也要设法租赁场地,开设批局分号,组成自由系统的收、转、投全称网络,以便安全、迅速地递送侨批,服务侨胞侨眷。”天佑说。

    “行!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吧侨批局办好。”

    “我发誓,一定不负重托。”天佑信誓旦旦。

    阿柴和天美也点头表示支持。

    “对了,侨批局还需要一个名字,一个招牌,叫什么好呢?”

    “就叫‘志源批局’吧。你是出资老板。哈哈!”阿柴插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不行!不行!”志源一脸苦笑,“我是革命党,是‘朝廷钦犯’,叫‘志源批局’的话,满清朝廷得知,很快就会派人来捣乱,侨批款一倒国内就会被查扣没收。这样不单革命经费遗失,就连侨胞寄给亲人以接济生活的钱也会受到牵连的。”

    阿柴抓了抓脑袋,“那叫什么名字好呢?既要简单、易懂、响亮、好记,又要隐蔽。”

    “要不就叫‘天源批局’,是我哥和志源哥合伙办的,两人各取姓名一字,公平合理。”天美也提了个建议。

    “行!就叫‘天源批局’。”志源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