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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东林之议

    两艘福船都是长达七十米,主桅上各自悬挂着程萧两姓旗幡,此时停靠岸边,在四周江船衬托下,如同两座小山。

    汪福光观望侧舷打开的炮窗,此时震惊于程萧两人福船的体积,显然与他乘坐过的测试船相比,眼前这两艘不但更大,火力也更为强悍。

    周举微眯双眼,手捋须然心中似有所动,向身边的牛秀才笑道:“程萧两家的福船真不错!”

    牛秀才这两年在商界摸爬滚打,哪里会听不出未来岳父的意思,他转身向小豆子耳语几句,然后淡淡一笑:“周伯父稍后便可分辨熟优熟劣。”

    让两艘正在测试的战船在江上跑一圈,这个话语权牛秀才还是有的。

    此举不但可以满足老泰山的好奇心,打消他参与海贸的忧虑,还可以为千里营壮壮声势,一举数得又怎么会不做呢。

    片刻功夫后,江边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两艘新式战舰,在抵达金陵后,为了不引起观注,大多数时间都停泊在上游几里的长江中。

    在接到小豆子信号之后,战船加煤升帆,冒着滚滚黑烟,推开江水翻腾起巨大浪花,伴随着一声紧过一声的汽笛,顺流飞速开了过来。

    “呜~呜呜呜~”

    急促而又响亮的汽笛声,吸引了集市上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交易生丝的桑户和伙计,也停下来看向江上驶来的怪船,但此时却并没有人惊慌失措。

    原因无它,冒着黑烟驶来的福船,与程萧两家炮船十分相似,不但船形一样,连桅杆的数目和位置,以及侧舷上炮窗的多少都相同。

    战船渐渐靠近江边,细心人发现后到的两艘战船,与程萧战船还是存在很多差异。

    前者船尾两侧各加装了两个直径一丈的明轮,后者却没有这个设备,但船甲板后三分之一处,多出两个三丈高并行排列的烟囱。

    再就是后者船体更宽,水线上下区域竟然还镶嵌上了钢板,如同穿上钢铁护腰,显得更为威猛。

    “好大的船啊!”

    四船渐渐接近,周举发现方楠战船还要长出十几米,不禁连连感叹。

    四艘战船虽然同样是四桅,高度和粗细也相同,但垂挂的硬帆在宽度上差别很大,后者帆骨采用了强度大韧性更好的钢管,而前者仍旧使用竹木材质,因此帆面幅宽相差了近两丈。

    最让人惊奇的,是后者两艘战船,沿着船体的中心线,并排交措布置了三组十五门火炮,被烟囱分成了前十后五的布局,虽然炮体都不大,但在视觉上,感觉要比萧两家炮船火力更强。

    这种设计构想,源于船体侧舷较低,只有两层火炮甲板,加之方楠讲过后世战列舰的特点,与何伯商议之后,把较轻的六磅步兵炮(相当于72毫米口径),安装上到顶层甲板,如此一来,全船火炮数目达到了五十一门,虽然要比二级盖仑船的火炮少二十多门,但依靠炮弹爆炸威力,战船总体战力并不会落于下风。

    而程萧两人虽在顶层甲板侧舷,各布置了八门佛郎机,弥补火炮数量不足,但仍较居中设计的实战效果相差一筹,而且顶层甲板空地上堆满货物,让人一眼望去分不清这是货船还是战船。

    蒸汽战船上的甲板上干净整洁,十五门火炮昂首以待,使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战船凌厉的威势。

    人群指向江边停靠的四艘福船,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今年金陵怪事还真不少,先有海盗劫城,再有官军伙拼,现在江上又出现四艘大船,而且有两艘还冒着黑烟。”

    四周嗡嗡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入方楠耳中,他开始暗自检讨,到底是什么原因,在每件事上都留有自己的影子。

    方楠很快捋清原由,先是萧思音,后是周素蝉,搞得自己东奔西走,又唱又闹,河上开枪,江上放炮!

    “还很合辙押韵!”

    “呵呵呵呵”

    回想在江南际遇,方楠不禁嘴角扯动没有忍住,轻轻摇头低声笑了出来。

    方楠想到江上放炮这句话时,两艘战舰上的火炮,善解人意齐声怒吼。

    “砰砰砰……”

    紧凑的炮声在江边呜响,虽然使用空包弹,但距岸边很近,显得声势却极为震憾。

    几尺长的火舌,如同火链般在战船侧舷炮窗中依次喷出,伴随着巨大轰鸣声,集市上的人群开始惊慌失措骚动起来。

    不只是岸上百姓,震惊于两艘战船奇特构造和强大火力,就连站在自己战船上的程百万和萧金贵,也同样感叹。

    “好动西还得自己造啊!”

    弗拉尔站在两人身侧,此时看向两艘战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在南洋遇到程萧二人改装的福船时非常震惊,所以才有这次金陵一行。

    当下欧洲较为富有的几个国家,财富全部都来自于海外殖民地。

    因此,海上力量强弱,直接关系着各国实力。

    西班牙虽然新败,海军大幅削弱了,但英格兰快速堀起,已经危胁到荷兰全球贸易,虽然现在大家还是同盟,但不代表以后的关系不会破裂,更不能保证两国今后没有战争。所以荷兰人更加关注全球各方势力。

    他这次来大明,收购生丝不过是个噱头,真正目的是对福船进行深入的了解,见到眼前的场景,他庆幸自己没有白来。

    “方楠工坊炼钢和制造能力竟然会这么强!”

    张国维轻叹一声,与沈宝安同时在船舱中走出,点指两支战船,面显忧虑之色:“此子,造船酿酒售卖皂条,这几年家资渐厚,手握悍卒背靠皇上,渐渐成了气候,若要将他扳倒已非易事了。

    “呵呵呵呵”

    “如今方楠与复社结怨,到是和我们东林没有任何干系,若是能加以拉拢,还可以在商货方面获得一些利益。”

    程百万看向沈宝安点头笑道。

    “沈公子与他在生意上交往密切,这几年赚的是盆满钵满啊。”

    萧金贵笑着也随之附和!

    沈宝安闻言面色一正,急忙向几人躬身施礼:“沈家能久立于江南,全都是依靠诸位叔伯照顾,家父常教导小侄,要多听几位教诲。”

    “好啦!好啦!”

    张国维挥手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套!”

    弗拉尔听了几句,见他们欲谈政事,便略作寒喧返回舱中。

    张国维轻叹:“当务之急是山东之局,现在已经闹了大半年,孔有德态度飘乎,已经难以控制,这使余大成压力很大。

    “周延如虽归附东林,但他身在内阁势衰无助,难已使孙元化脱离诏狱。”

    “唉!”

    “可叹秦基命无心政事,钱阁老独臂难支,我东林实力大减,新晋俊秀史可法,现在还不过是个户部主事,而钱谦益这几年似是看破了世俗,变得逾发油滑,不但交际变广,而且还与复社眉来眼去,已经不太在意东林之事了,当下我们只能暗中蓄力等待时机!

    “玉笥兄所言及是!”

    萧金贵摇动折扇请众人落座,面带忧虑说道:“几日前拜访钱阁老(钱龙锡)时,他的意思是复社日益势大,先让张溥,张采,与温体仁等北方各系争斗一番,待其一方失势,才是咱们东林再起之时。

    张国维看向滔滔江水似有所思,片刻后看向沈宝安:“贤侄与卢建斗接洽的如何?”

    “建斗兄是个意气文人,他对政局紊乱痛心疾首,虽受皇上看重,但对其政事手段常有异议,有时也会流露出对当朝的失望,偶有激忿之论。”

    “如此甚好!”

    “这两年我们在暗中对他多有资助,想他心中也是清楚的,只要不让他做违背大义之事,这个人我们还是可以拉拢住的!”

    “卢建斗此人精通政事,冶军有方勇悍善战,麾下天雄军已经展露头角,将来对我东林一系定会有所助益,贤侄可鼓励他对流贼猛追猛打搏得功名!”

    “呵呵呵呵”

    “何为流贼?水波之力也!”

    “复社现在暗中支助操纵其中数股人马在山陕为乱,即扯了温体仁和张宗衡的后腿,又骚扰晋商集团经营,还增加了他们在军费上的负担。”

    “我们现在隐于暗处,正可以通过对打击流贼,使诸多同僚蓄积功业。”

    “呵呵呵!”

    “玉笥兄言正是!”

    萧金贵左手轻捋须冉,右手五指伸开,向下虚抓一下,看向众人笑道:“如果现在就收买几股流贼,不是可以更好的混水摸鱼吗?”

    “那晋陕的局势可就更乱了!”

    “哈哈!哈哈!”

    程百万对萧金贵谋划十分赞同,立刻就敲起了边鼓!

    张四维却面色肃然,凝重说道:“今后我们肯定是要介入其中的,当下东林形势不好,虽耗费不了多少银钱,但谋划还是要小心谨慎,兹事体大需让钱阁老拍板才能决定。”

    “卢建斗那里到是可以加以鼓励,能捡到的军功,就不能让他落下。”

    沈宝安拱手一楫:“张世伯所言及是,小侄定会不辱使命,流贼为祸天下,建斗兄是性情中人,定会奋力剿杀!”

    看着江上两艘蒸汽战船,程百万不由叹道:“大明人才辈出,不知那个方楠将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张国维轻轻一笑:“至刚易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