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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教育的分界线

    刘裕刚出场的时候文化水平很低,举止轻浮,虽有谋一条出路的想法,但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因此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提升计划。

    但如果看他后来的表现,会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识文断字方面,茴香豆的茴字的四种写法不一定知道,但识字量肯定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毕竟行军打仗,常用的公文军令文字是要熟识的。如果看他在儿子出藩时写的信,水平已经相当可以了。

    更令人称奇的是韬略和城府已非常人能及,其坚忍不拔更是非当年可比。举止稳重得体,成为领导遇到难题时首先想到要征询意见的人。桓玄想要篡位时,首先让桓谦去问刘裕行不行,刘裕说,楚王(桓玄)是南郡公(桓温)的儿子,功高德重无人能及,晋朝和司马家气数将尽,民心已经发生改变,禅让有什么不可以呢?桓谦高兴地说,你说可以,那就是真的可以了。

    桓玄的这种做法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小故事。有人请马斯克给企业家说些鼓励的话,马斯克说,如果你需要一些鼓励的话,那就不要成为企业家。桓玄要做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而刘裕日日想月月想,心里清楚而不露声色,两人高下立分。

    那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呢?

    我觉得,钢和铁的分界线就在被刁逵绑在拴马桩上那一天。

    当面子、尊严、荣誉都突然没有的时候,要么就此崩溃、堕落,或者就此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刁逵,要么就此奋发,过去种种就当昨日死,今后种种就当今日生。所谓坏事变好事,说的就是这种。

    想我刘裕,虽然现在很普通,但祖上也是光荣过的。远祖是汉高祖刘邦弟刘交,算起来自己是二十一代孙,列祖列宗虽非大臣,也是太守、令这样的公务员,到太爷爷刘混这一代开始过江,定居在京口里,也曾做到武原令,爷爷刘靖是东安太守,父亲刘翘是郡功曹,家道逐渐中落,自己彻底沦为底层百姓,如今当兵,受此屈辱,怎么办?难道就此混日子了此一生吗?

    然而,不混又能如何?茫茫人海,何处是我立脚的地方?过去的种种自得、自以为是,在绑在拴马桩上时已杂合着马骚味远去了,那些,如今当真觉得在人间不值钱。

    好在,还有王谧,他真是我的恩人啊!不止救我于拴马桩,更是给我了一个无望之海上的救生圈。

    “卿当为一代英雄。”

    绑得久了,腿有点麻,哄笑声听得久了,脚有点软。而王谧的这句话从记忆中涌现时,给了他从拴马桩上挺直腰杆站起来的勇气。以王谧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实在不必贴金拍马于我,所以,此言必出于王公真心,真心说真言,我当好自为之,不负公望!

    至于刁逵,其实是应该感谢他的,如果不是他,可能刘裕还不会那么快地奋发起来。当然,这种感谢和对王谧的感谢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们有时候会感谢敌人给我们上了一课一样,并不需要因此就给敌人递烟倒酒。

    有时候,被扇一巴掌,人能被扇醒。这种疗效是顺风顺水甜水蜜糖无法达到的。

    人这一辈子,不如意者七八九,对于羞辱你的人,最好的报复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过得更好、更开心。从现在到将来,都不必耿耿于怀于故事、故人,因为你的目光是在星辰大海。

    刘裕做到了。始于拴马桩时刻。

    对于今天的父母来说,教育实在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问题一:刘裕和老乡刘毅相比,和高干桓玄相比,读书考试肯定是差得很远的,一个是小学没毕业的水平,另两个则是985大学毕业,那么为什么老刘和老桓在职场上拼不过小刘呢?参加工作以后,小刘的学习进步的速度可是明显要快于老刘和老桓。

    要想清楚怎样培养、怎样教育的问题,其实首先要想清楚的是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考不上好的大学,说什么都没用,这一点谁都明白,但是,如果回答不了“培养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你会发现就是考上了好的大学也没有用,你将一生生活在焦虑之中。你那么有能耐,干脆把孩子的工作也解决了,婚姻也解决了,再把孙子孙女培养成名牌大学生吧,再给找个好工作,好婚姻。别说能力有限,只管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已,最后其实跟放羊娃故事里循环往复的人生追求一样。

    问题二:拴马桩时刻是否存在,什么时候来?有人说,这容易,家里虽然没有战马,但有宝马,虽然没有拴马桩,但有充电桩。找机会也把孩子绑上去试试。

    拴马桩时刻实际是教育的分界线,也是家长们梦寐以求的一个分界线。在这条分界线前,是教育孩子,这条分界线后,是不再需要刻意地教育孩子,不需要,是指不需要紧盯着、压迫着。教育的目的就是不需要教育,从教育变为自我教育。

    电视台采访刘翘的时候,刘先生坦言:其实我不懂教育,也没怎么教育寄奴,寄奴寄养到他姨母家后,我就慢慢缓过劲来了,后来成立了新的家庭,寄奴五岁时,就有了一个弟弟刘道怜,你也知道养孩子不容易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我真的是忙得顾不上他啊!要不然寄奴也不至于浪荡市井,进出赌场啊。

    说到底,其实刘裕并没有受到过像样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没有人来教育你,没有人来指导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摸索,结果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

    成家之后更是如此。没有人来紧盯,没有人来提要求,爱咋样就咋样,只有一点,你自己负责,接受结果就行。对了,别忘了记得给京口家里寄点钱,还有娘俩要生活。

    这样的例子其实各个时代都有很多。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那些大有成就的,都是实现了自我教育的,即我们所说的自觉。自觉,就是自我的觉醒。自我觉醒了,也就大致想清楚了北大保安的三个问题:你从哪里来,你来找谁,你往哪里去。

    只有自觉,才能够解决学习的动机和动力问题,才能解决内在的自驱力的产生和维持的问题。

    现在回答前面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刘毅和桓玄起点高,却在工作水平上止步不前,有时候的表现简直是职场小娃娃。原因就在于,刘毅和桓玄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位子、享受、安全感,没有大的格局,没有中兴国家的理想。他俩,都没有使命感。而刘裕有。

    人有两次生日,一次是出生,一次是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没有第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但如果没有第二次生日,就等于很早就死了,只是等着时候到了埋。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拴马桩事件以后,刘裕找到了使命,并且逐渐迭代,直到真正可以称为使命的使命。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只能等,等待量变引起质变。但有一点把握,就是只有放手,才有可能早一点到来。甩手不管,会有一半的成才机会,拴马桩时刻不仅存在,还有望看到,但还有一半可能就是废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国开始允许生二胎:至少可以拿第一个做实验,在第二个上做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