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和尚释生

    “书生，这是有人来做客啊？”

    沉稳低声，缓缓传进两人耳畔。林影婆娑之后，破旧的僧袍被风吹动。

    宋折欢漫不经心地抬起双眼，只见一个青年僧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来，手上拎着刚刚被猎杀掉的野兔。

    兔子死去之后流出暗红的血，滴成一条长线。

    和尚五官硬朗，肤色有些暗黄。来到两人身前，将手中死物扔至了宋折欢的脚下。

    夜间风声鹤唳，叶依旧飒飒作响。

    宋折欢有些尴尬，却只是轻笑一声道：“兔子不错啊，烤着吃特别香。”

    他低头的那一刻，偷偷瞥了眼和尚，也不在意这莫名的敌意。

    四周的荒草在夜风中瑟瑟抖动。那一盏烛火，也显得明灭不定，竟透着一股诡异可怖之色。

    此刻柳无绪方才上前来，他蹲下身去，挪开了野兔尸体。

    “宋道长，喜欢吃烤野兔吗？”柳无绪慢慢起身，很是和气的又道：“那巧了，释生师父特别会烤野兔。”

    柳无绪着实像个和事佬，他悄悄移步到和尚身旁，这才想起来解释。

    “这位是师承惊羡山的宋折欢宋道长，”柳无绪接着又指了指身边人，“宋道长，这位是释生师父，他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

    释生瞳孔放大，转头喊道：“贫僧脾气好着呢，倒是这位宋道长身份可清白，怎么出现在此处？”

    “清白！”宋折欢赶忙接上话，“若是释生师父不信，那在下也没办法。”

    少年双手一摊，眼神慵懒，状态很是放松。

    他瞧着面前微微愣住的两个人，便又笑道：“二位放心吧，我只借此地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怎么样？”

    待此话落下，便也就安静了下来。天地之间，唯有虫鸣风吟，与山川为伴。

    宋折欢眼中惊起点点萤光，他半身藏在树影婆娑间，青袍微扬。

    漫山遍野的萤虫，创造了另一片星河海。

    刹那间，风也吹乱了柳无绪的发，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随后便看向了释生。

    和尚的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他将目光停留在飞舞的萤虫上，脑海闪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的模样。她笑颜如花，曾在他耳畔轻声唤释生两字。

    回忆就如泡影，释生斩断念想，画面瞬间消失。

    他顿了顿，只摆手道：“随便。”话后，就准备生火来烤那只野兔。

    他这是又在伤春悲秋了…柳无绪叹了口气，转身便对宋折欢招了招手，“宋道长来这边吧，和尚生火了，暖和些。”

    “好！”宋折欢今夜难得高兴，他可能是先前把自己逼得太紧，现下破罐子破摔后，倒也自在。

    刚一上前去，就瞧见释生熟练地用烛火点燃荒柴，架起来野兔，看来没少吃。

    “你们出家人不是有戒规吗？怎得最近政策放松了啊？”宋折欢坐在了释生对面。他不经意间挑眉，最是意气风发，像是回到了最初。

    “贫僧早就因为数戒连破，被逐出了浮云寺，便也不将就这些了。”释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抬眼看向宋折欢，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一切都归于平淡。

    破戒！宋折欢有些不可思议，他觉得释生看起来不像是会破戒的人。

    “那不知释生师父第一个破的是何戒，我想应当是酒戒，酒啊…是个…”

    “不淫邪，你们俗话来说应当是色戒。”释生一只手紧握住佛珠，另一只手将烤野兔翻转，极为淡定的语气，让人觉得他这破戒的好似不是他。

    原本宋折欢所想他肯定是先破了酒戒才对，他连醉生梦死酒壶都拿出来了，刚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此时，一旁读书的柳无绪插了一句话，“宋道长，莫要激动，我之前知道的时候也是如你一般惊讶。”

    宋折欢默默地收起来酒壶，他忽然一笑，“我到是觉得，更多是惊叹。释生师父原来是个痴情种啊！”

    “世上痴情种何其多，宋道长说不定也是其中一个。”释生只是轻声回答，可手中佛珠却赫然掉落在地。

    萤虫飞向别处，山间的凉风携来浅浅花香，扰乱的又是谁人心绪。

    宋折欢的笑僵在脸上，他望向远处，心中渴望的是可以触碰到季幼棠。纵然是化作云烟，也要绕在季幼棠所站的青山雾岗。

    痴情，他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这两个字，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最爱，就是季幼棠。

    宋折欢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当年在赎恨山上，月老曾断定他是个无情人，现在想来不禁抿出一个苦涩的笑。

    “神曾说过我不痴情，”宋折欢抬起眼，有风自来，吹动青丝。他眼梢之下，还晕着浅浅的红，戾气未消，可心澄清似明月，一脸自傲道：“但我不信！”

    随后，他拿出醉生梦死，又想将这些先抛之脑后。

    却只问释生，“释生师父可喝酒？”

    释生的目光里多了丝欣赏，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理想中的自己，潇洒不羁，意气风发。

    于是高声应道：“喝！”

    火光映红了几人脸，深暗的夜里，难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