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薰衣草传
见程浩然呆立在原地，陆淼怕他多想，转身回到沙发上把茶几收拾干净。她觉着不可思议，这个陌生住客做菜的味道居然与苏念卿的一模一样，而且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肉沫茄子与鱼香肉丝组合到一起，还都喜欢吃鸡蛋灌饼。刚刚在程浩然旁边的时候，陆淼还注意到他习惯用左手拿铲，这一点也与苏念卿完全相同。
“苏念卿不会在骗我吧？”她暗自犯嘀咕，轻手轻脚地回到厨房门前，悄悄地观察程浩然，看到他正在切香菜，只好暂时压一压自己的怀疑。
“香菜？不可能。苏念卿绝对不会吃香菜，他平时闻到香菜的味道都反酸水，就算是想分手，也用不着这么豁得开。”
尽管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一颗疑虑的种子还是在陆淼的意识中种下了。之后一段时间里，她经常私下观察程浩然的生活习惯，希望从中发现一些关于苏念卿的蛛丝马迹。
程浩然是个极为敏感细腻的人，他老早就发现陆淼喜欢盯着自己看，但也不好说什么。他觉着，女孩子警觉性高一点很正常，毕竟自己是一个男生。虽然背后这双眼睛时常让他感到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对陆淼抱以最大的理解，只要她不偷看他洗澡。
相比之下，程浩然真正头痛的是吃饭时的对话环节。最开始的几天，他都是要陆淼先吃，自己后吃。但时间久了，陆淼觉得不好意思，硬要他和她一起吃，于是找话题就成为了程浩然借宿生涯里的头号挑战。
他真的不擅长同异性搭讪。
但是大眼瞪小眼也是真的很尴尬啊。
“那个……我找到了一份网络翻译工作，会把苏念卿的钱还回来的。”
“嗯。”陆淼饮了口水，点头应付道，“苏念卿的账我都记着。我那一半你就不用还了，我自己还他。”
“不用你掏钱的，就算是报答你照顾我了。”程浩然继续说。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舍友，除了互相帮忙之外，不需要卖不必要的人情。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你很愧疚，但这些不是你的错。”陆淼斩钉截铁地回应说，转而怅然一笑，“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还会觉着，你很像苏念卿。”
“至少现在，我们长得是一样的。”
陆淼不语。程浩然暗自责备自己又把天聊到了京城老胡同里。为了调节气氛，他开始给陆淼讲自己在法国访学期间的见闻。
“你知道法国的薰衣草么？”
听到这话，陆淼抬起了头，接着说道：“我知道薰衣草，但不知道薰衣草是法国的。”
“薰衣草的原产地不是法国，但普罗旺斯有一片很大的薰衣草庄园。我交流的时候跟着导师到那里转了转。”
“看来你很喜欢薰衣草田？”
程浩然笑了，点头吟道：“蓝天白云，紫色花海。微风拂动，幽香涟漪。我很喜欢这种意境。”
望着他兴奋的样子，陆淼的目光耷拉下来。这几句话似曾相识，苏念卿仿佛也对她描绘过类似的画面，但不是普罗旺斯。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有些酸涩。
程浩然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认真地听着，便继续说：“薰衣草有一个很浪漫的花语，中文叫做‘等你爱我’，用法语说是enattendanttonamour。”
“有花语就会有故事，想必薰衣草的背后也是一段浪漫的爱情童话吧。”
听到薰衣草的花语，陆淼霎时来了兴趣。一缕发丝轻轻垂落到盘沿，被她顺手撩至耳后。正值晨昏交际，橙色的夕阳透过叶隙，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眸闪闪的，里面仿佛藏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嘴角的弧度婉约柔和，温雅之中透着几分神秘。
程浩然看得入神。陆淼的脸虽然清瘦，但棱角圆润，给人以温和之感。五官精致而不落俗，辅以柔雅的气质，仿佛从东方的古画里脱胎似的，娇柔但不造作，楚楚而不可怜。
借住有一段日子了，程浩然从不敢端详陆淼的脸，每每与她眼神交汇，都会条件反射地看向一边。上一次与她对视，还是病房里初见的时候。那时的他哪里顾得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现在想来，还不认识人家的时候就抓着她的手问这问那，真是冒犯啊。
是不是应该道个歉呢……
嗒！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响指。
“有那么好看么？”
陆淼歪着头冲他笑笑，和颜问道。
程浩然这才发觉自己痴痴地盯着她看了好久，顿时羞愧地低下头，面红耳赤地向陆淼道歉。但陆淼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自言自语：“我好像应该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不起来。苏念卿第一次请我吃饭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也是这样，那种流氓的气质，我现在还记得。”
程浩然被她说得无力反驳，只能赔笑。
陆淼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串法语，是不是这个？”她撩开肩部的头发，露出衣服上的几个花体法语单词。程浩然定睛一看，正是薰衣草花语的法文写法。
“这是苏念卿写的。这条裙子也是他买给我的。”陆淼笑得略有几分羞涩。程浩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紫色连衣裙。
夕阳渐烧，淡淡的紫色与潋滟的自然光相映相衬，同窗外野蛮生长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淼侧了侧头，伏下身靠近程浩然，颇为神秘地问他，“你知道薰衣草的故事么？”
这预料外的接近让程浩然颇显狼狈。他的脸在发烧，喉结不安地游动着，手也不自主地哆嗦起来。他想说自己知道，但不知为什么，这句简单的话在他的舌尖骨碌了几个来回，硬是说不出口。
见他不回答，陆淼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接着说：“我知道。传说一位少女邂逅了一名英俊的男子，帮助他疗伤时爱上了他，后来在与他私奔的时候，发现男子的真身其实是一束薰衣草。”
程浩然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细胞呼吸重新恢复到正常水平。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佯装镇静地配合道：“然后呢？”
“女孩子与男孩子为了逃避女孩家庭的搜捕，变成薰衣草永远在一起了。”
“……一个爱情悲剧被你这么一说，还挺像格林童话的。”听到陆淼口中的结局，程浩然不那么拘谨了，反而感到有些滑稽，“我听到的版本是女孩子也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踪迹，变成薰衣草田也只是人们的传说。”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陆淼天真无邪的样子就像一个爱听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幼稚得有点可爱。
“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么？”被耻笑，陆淼面露不快，眼眸向斜上方一转，声音也变得冷淡。
程浩然赶紧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我也是乱说的，薰衣草的故事有很多版本，可能是我记错了。”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陆淼打断他，语气僵硬得像个机器人，“也可能是苏念卿记错了。”
程浩然笑了笑，用手重重掌了下自己的嘴。
尽管有些尴尬，但薰衣草的故事帮助他们找到了话题，餐桌上的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之后一段时间，陆淼还会主动对程浩然分享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虽然极为偶尔，但他也会配合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吧。平日里，他给一些小出版社翻译小说，晚上负责下厨，顺便说一些自己翻译的故事哄她开心。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程浩然也说不清楚，他自认为是源于对陆淼与苏念卿的愧疚。他在陆淼面前始终是有些卑微的。如果不是他，这个身体还属于苏念卿。她还可以与他一起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不必像现在这样，受到时空甚至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限制。
程浩然想，在退出苏念卿的生活轨迹、回归自我之前，说什么都要把陆淼照顾好，这也算是对苏念卿“以身相救”的回报。
不久进入四月中。周五时，程浩然要到学校交毛概的期中作业，恰好与陆淼一同出门。
程浩然跟在陆淼的后面，悄悄地观察她的反应。他怕自己与她并排前进会引起她的反感，也怕她触景生情。这一个多星期来，虽然他尽可能保证陆淼每一餐都能进食，但管不着她吃的多少。一周下来，除了几口菜，陆淼拢共吃了不到一碗米，整个人又清瘦了一圈。
接近夏季，北城区的太阳开始毒了起来。从公寓到学校这段距离，大多是居民区里的巷子，少有树荫，阳光直射之下，程浩然的额头很快就湿润了。
陆淼回过头来，从兜里抽出一包面巾纸给他，说：“你擦擦汗，苏念卿体质敏感，会很痒。”
“谢谢。”程浩然接来，沾了沾额头，笑问她曰，“一会交完作业，要我等你一会么？”
“不用，你忙你的。”
看她羸弱的样子，程浩然隐约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时由着她。
为了减少曝光，交完作业，程浩然就偷偷溜出了教室。下楼时，他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面的教学楼里挥斥方遒。
高大的个头，灰白的头发，一件条纹衬衫，一条灰黑色西裤。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他一眼就认得出，这是他的博士导师陈立平。
陈老师？真的是陈老师啊！他在给本科生上课。
程浩然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好久不见”，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容。他的心痒痒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向那间教室靠近，但来到门口的时候却止住了。
“……说得好，发言很标准！来，我们给他鼓鼓掌。”
“刚学语言的时候，不要怕说，越怕越说不出来。但语言就是听说读写，少了哪一个都不完整。我布置的口语作业，你们一定得记得完成，期末的时候我可是会考诗歌背诵的。”
又是诗歌背诵。程浩然打了个寒战。他至今还记得大二期末考试时，因为一处错误的联颂被陈老师当着一众同学的面冷在台上的遭遇。
陈老师对学生非常严格，甚至严苛，但他是个温柔的人。
“苏念卿不会在骗我吧？”她暗自犯嘀咕，轻手轻脚地回到厨房门前，悄悄地观察程浩然，看到他正在切香菜，只好暂时压一压自己的怀疑。
“香菜？不可能。苏念卿绝对不会吃香菜，他平时闻到香菜的味道都反酸水，就算是想分手，也用不着这么豁得开。”
尽管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一颗疑虑的种子还是在陆淼的意识中种下了。之后一段时间里，她经常私下观察程浩然的生活习惯，希望从中发现一些关于苏念卿的蛛丝马迹。
程浩然是个极为敏感细腻的人，他老早就发现陆淼喜欢盯着自己看，但也不好说什么。他觉着，女孩子警觉性高一点很正常，毕竟自己是一个男生。虽然背后这双眼睛时常让他感到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对陆淼抱以最大的理解，只要她不偷看他洗澡。
相比之下，程浩然真正头痛的是吃饭时的对话环节。最开始的几天，他都是要陆淼先吃，自己后吃。但时间久了，陆淼觉得不好意思，硬要他和她一起吃，于是找话题就成为了程浩然借宿生涯里的头号挑战。
他真的不擅长同异性搭讪。
但是大眼瞪小眼也是真的很尴尬啊。
“那个……我找到了一份网络翻译工作，会把苏念卿的钱还回来的。”
“嗯。”陆淼饮了口水，点头应付道，“苏念卿的账我都记着。我那一半你就不用还了，我自己还他。”
“不用你掏钱的，就算是报答你照顾我了。”程浩然继续说。
“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舍友，除了互相帮忙之外，不需要卖不必要的人情。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你很愧疚，但这些不是你的错。”陆淼斩钉截铁地回应说，转而怅然一笑，“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还会觉着，你很像苏念卿。”
“至少现在，我们长得是一样的。”
陆淼不语。程浩然暗自责备自己又把天聊到了京城老胡同里。为了调节气氛，他开始给陆淼讲自己在法国访学期间的见闻。
“你知道法国的薰衣草么？”
听到这话，陆淼抬起了头，接着说道：“我知道薰衣草，但不知道薰衣草是法国的。”
“薰衣草的原产地不是法国，但普罗旺斯有一片很大的薰衣草庄园。我交流的时候跟着导师到那里转了转。”
“看来你很喜欢薰衣草田？”
程浩然笑了，点头吟道：“蓝天白云，紫色花海。微风拂动，幽香涟漪。我很喜欢这种意境。”
望着他兴奋的样子，陆淼的目光耷拉下来。这几句话似曾相识，苏念卿仿佛也对她描绘过类似的画面，但不是普罗旺斯。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有些酸涩。
程浩然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认真地听着，便继续说：“薰衣草有一个很浪漫的花语，中文叫做‘等你爱我’，用法语说是enattendanttonamour。”
“有花语就会有故事，想必薰衣草的背后也是一段浪漫的爱情童话吧。”
听到薰衣草的花语，陆淼霎时来了兴趣。一缕发丝轻轻垂落到盘沿，被她顺手撩至耳后。正值晨昏交际，橙色的夕阳透过叶隙，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眸闪闪的，里面仿佛藏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嘴角的弧度婉约柔和，温雅之中透着几分神秘。
程浩然看得入神。陆淼的脸虽然清瘦，但棱角圆润，给人以温和之感。五官精致而不落俗，辅以柔雅的气质，仿佛从东方的古画里脱胎似的，娇柔但不造作，楚楚而不可怜。
借住有一段日子了，程浩然从不敢端详陆淼的脸，每每与她眼神交汇，都会条件反射地看向一边。上一次与她对视，还是病房里初见的时候。那时的他哪里顾得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现在想来，还不认识人家的时候就抓着她的手问这问那，真是冒犯啊。
是不是应该道个歉呢……
嗒！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响指。
“有那么好看么？”
陆淼歪着头冲他笑笑，和颜问道。
程浩然这才发觉自己痴痴地盯着她看了好久，顿时羞愧地低下头，面红耳赤地向陆淼道歉。但陆淼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自言自语：“我好像应该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不起来。苏念卿第一次请我吃饭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也是这样，那种流氓的气质，我现在还记得。”
程浩然被她说得无力反驳，只能赔笑。
陆淼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串法语，是不是这个？”她撩开肩部的头发，露出衣服上的几个花体法语单词。程浩然定睛一看，正是薰衣草花语的法文写法。
“这是苏念卿写的。这条裙子也是他买给我的。”陆淼笑得略有几分羞涩。程浩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紫色连衣裙。
夕阳渐烧，淡淡的紫色与潋滟的自然光相映相衬，同窗外野蛮生长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淼侧了侧头，伏下身靠近程浩然，颇为神秘地问他，“你知道薰衣草的故事么？”
这预料外的接近让程浩然颇显狼狈。他的脸在发烧，喉结不安地游动着，手也不自主地哆嗦起来。他想说自己知道，但不知为什么，这句简单的话在他的舌尖骨碌了几个来回，硬是说不出口。
见他不回答，陆淼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接着说：“我知道。传说一位少女邂逅了一名英俊的男子，帮助他疗伤时爱上了他，后来在与他私奔的时候，发现男子的真身其实是一束薰衣草。”
程浩然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细胞呼吸重新恢复到正常水平。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佯装镇静地配合道：“然后呢？”
“女孩子与男孩子为了逃避女孩家庭的搜捕，变成薰衣草永远在一起了。”
“……一个爱情悲剧被你这么一说，还挺像格林童话的。”听到陆淼口中的结局，程浩然不那么拘谨了，反而感到有些滑稽，“我听到的版本是女孩子也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踪迹，变成薰衣草田也只是人们的传说。”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陆淼天真无邪的样子就像一个爱听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幼稚得有点可爱。
“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么？”被耻笑，陆淼面露不快，眼眸向斜上方一转，声音也变得冷淡。
程浩然赶紧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我也是乱说的，薰衣草的故事有很多版本，可能是我记错了。”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陆淼打断他，语气僵硬得像个机器人，“也可能是苏念卿记错了。”
程浩然笑了笑，用手重重掌了下自己的嘴。
尽管有些尴尬，但薰衣草的故事帮助他们找到了话题，餐桌上的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之后一段时间，陆淼还会主动对程浩然分享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虽然极为偶尔，但他也会配合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吧。平日里，他给一些小出版社翻译小说，晚上负责下厨，顺便说一些自己翻译的故事哄她开心。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程浩然也说不清楚，他自认为是源于对陆淼与苏念卿的愧疚。他在陆淼面前始终是有些卑微的。如果不是他，这个身体还属于苏念卿。她还可以与他一起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不必像现在这样，受到时空甚至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限制。
程浩然想，在退出苏念卿的生活轨迹、回归自我之前，说什么都要把陆淼照顾好，这也算是对苏念卿“以身相救”的回报。
不久进入四月中。周五时，程浩然要到学校交毛概的期中作业，恰好与陆淼一同出门。
程浩然跟在陆淼的后面，悄悄地观察她的反应。他怕自己与她并排前进会引起她的反感，也怕她触景生情。这一个多星期来，虽然他尽可能保证陆淼每一餐都能进食，但管不着她吃的多少。一周下来，除了几口菜，陆淼拢共吃了不到一碗米，整个人又清瘦了一圈。
接近夏季，北城区的太阳开始毒了起来。从公寓到学校这段距离，大多是居民区里的巷子，少有树荫，阳光直射之下，程浩然的额头很快就湿润了。
陆淼回过头来，从兜里抽出一包面巾纸给他，说：“你擦擦汗，苏念卿体质敏感，会很痒。”
“谢谢。”程浩然接来，沾了沾额头，笑问她曰，“一会交完作业，要我等你一会么？”
“不用，你忙你的。”
看她羸弱的样子，程浩然隐约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时由着她。
为了减少曝光，交完作业，程浩然就偷偷溜出了教室。下楼时，他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面的教学楼里挥斥方遒。
高大的个头，灰白的头发，一件条纹衬衫，一条灰黑色西裤。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他一眼就认得出，这是他的博士导师陈立平。
陈老师？真的是陈老师啊！他在给本科生上课。
程浩然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好久不见”，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容。他的心痒痒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向那间教室靠近，但来到门口的时候却止住了。
“……说得好，发言很标准！来，我们给他鼓鼓掌。”
“刚学语言的时候，不要怕说，越怕越说不出来。但语言就是听说读写，少了哪一个都不完整。我布置的口语作业，你们一定得记得完成，期末的时候我可是会考诗歌背诵的。”
又是诗歌背诵。程浩然打了个寒战。他至今还记得大二期末考试时，因为一处错误的联颂被陈老师当着一众同学的面冷在台上的遭遇。
陈老师对学生非常严格，甚至严苛，但他是个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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