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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潮

    “不,不要!!!”

    秦休猛地从沙滩椅上坐起来惊惧的大口喘息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不远处一群朋友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聊着,旁边几个男生在烧烤着刚刚下海寻来的海鲜,盈月光芒洒满了整片沙滩,这是港城边上的一个沙滩公园,潮水褪去,岸边稀疏的灯光点缀让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秦休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大家都在各自享受着每月一次的闲暇夜晚,这是一群性情各异的年轻人,二十来啷当岁月的年华,喜欢海边的氛围,常常聚集在这里,久而久之大多都互相认识了,或者点头之交,这聚会也是某次不知道谁提议的,每月满月时一次,想来就来,大家谈天说地,互相吹嘘或者分享着各自的见闻,亦或者做一个静静的倾听者都可以,工作,生活,学习,等等各种压力平时都在积累,而在这里可以放下一切拘束,开心就好了。

    秦休拿起一旁从躺椅上滑落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三十整,才睡了几分钟啊,都说黄粱一梦,我这次的梦感觉也不算短啊。”秦休摇摇头自语着起身想活动一下,不然惊出的这一身冷汗被海风一吹着凉了的话可就不值得了。“咔嚓~”秦休低头一看沙滩椅的木制扶手被他这起身一按断掉了。

    “似乎力气又大了几分吧?”秦休握了握拳头喃喃自语着,那怪梦自他小时候就不间断的经历着,别人做噩梦都说是现实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是情绪波动起伏过大什么的,而这怪梦不一样,从小到大,秦休就做过这一个梦,每回都一模一样,小时候胆子小总是被吓哭,后来习惯了也去试过各种方法,常规的就医就不说了,各种土方他也试过,什么跳大神、坚持两天不睡觉还得唱歌、抱着小时候的尿裤睡觉等等......

    总结一下就是:信了你的邪我秦休抱着尿裤去睡觉!以秦休查过的资料来看,几乎没有人会一直做同一种梦,更不要说梦中的情景几乎不变的了,虽然奇怪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是小时候每次都被吓哭醒来......但是小孩子一直会做噩梦而且次次都被吓醒不是很正常吗?对吧!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梦呢?

    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云层,无数的诡异生物挣扎着想从灰云里面钻出来,整个天空都在旋转,像是一个无限大的深渊倒映在天上,眼神贪婪的释放着它们的邪恶,身体似乎是世间无数生物的身体拼凑而成,矛盾而又充斥着合理。

    地下不是人间。

    如果说有地狱,那一定是这里,被不知名力量折磨的没有人形的人向天空伸出了手,他们想逃离地面却无能为力,死亡似乎对他们成是奢望,残肢断腿,炽热的火焰焚烧,一片惨然。

    秦休就在这深渊与地狱之间悬浮着,他似乎被某种力量固定在了那里,迎面看着那丑恶贪婪的诡异生物争先恐后的想从灰云里冲向他,一股股邪恶的气息不断刺激他的意识,他甚至能看清距离最近的那个怪物身上的毛发,黑的发紫,利齿从口中刺出,穿破那个怪物的嘴唇,贪婪的口水粘液顺着牙齿缓慢的流淌而下,跌落在地狱,俗言说地狱之上是天堂,见过这个梦境就不是了,地狱之上是深渊,两者之间距离很近很近,近到秦休感觉向上伸手便能触摸到那些诡异生物的大口,向下伸手便能拉起那些向天伸来的手!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秦休对此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

    每次的梦境一开始,秦休的意识便被拉取到这个位置,他在这个怪梦里除了视角可以上下切换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似乎只有头可以上下转动,嗯,360°无死角的那种转动......刚经历这个怪梦的时候秦休还非常担心上面灰云里那些怪物会冲出来吃了他,或者是背后地面上那些伸出的手会把他拽下去,可是多次以后,梦中的情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以至于除了刚做这个噩梦的时候吓的近乎休克以外,后来秦休多次庆幸那恶心的粘液口水不会落在他身上......

    虽然秦休可以自我调侃习惯着调节心态,但是那种好似时时刻刻会被吃掉或者被那些惨厉的手掌撕裂的紧张感觉会随着他在梦中的时间不断增加以至于让他每次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醒来,这似乎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喂,发什么呆呢?”一声软软的疑问随风入耳,挠人心田,伴随着一只纤细的莹白手掌在秦休发呆的眼前晃了晃。

    秦休回过神来,微一低头看着眼前带着好奇神色打量着他的乌阿雅,一身清纯美少女的萌妹打扮,扑闪扑闪的眼睛似乎清澈的映照出秦休的影子。

    “卖药的,你傻了?”乌阿雅见秦休还没什么反应作势就要敲他的头。

    “下次不叫我卖药的咱们还是好朋友!”抬手打掉那只小手秦休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事儿?”

    乌阿雅眼角一弯也不在意秦休的动作嘻嘻一笑道:“那些生蚝烤好了我过来喊你来吃啊,那可是咱们好不容易从海里那些破石头上砸下来的呢!你怎么老在发呆啊?小心得老年痴呆变成傻瓜了哦。”

    秦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痛心疾首的说道:“呐,乌阿雅你眼睛那么大良心不会痛的吗?那是你砸的吗?!还有,就算我真变成傻瓜那也是你敲的,别老是敲我的头啊喂!”

    “啊?哈哈哈,那什么你吃不吃呀?走啦走啦,一个大老爷们儿别总在意这些细节嘛”乌阿雅打了个哈哈嬉笑着拉着秦休就往烧烤摊那边走去。

    秦休无奈顺势随她一起过去,谁能想到一身萌妹打扮的晚间电台主持人私下里如此跳脱呢。

    许是夜深了,月色逐渐朦胧。舒缓的音乐飘荡在烧烤摊上空,像是锁住了一丝丝的生意。

    “来,卖药的走一个,你说你怎么老是得让乌大美女去请你呀?”一靠近烧烤摊顿时响起一个贱贱的声音,秦休顺声看去可不就是白土亢那家伙嘛,那眼睛挤得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乌阿雅眉毛一掀,佯怒道:“坑货你胆儿肥了是吧!看来下个周末老娘有必要在电台好好给大家普及一下,关于白家二少那些不得不说的秘闻!”

    “别啊!我的姑奶奶!阿雅美女,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我这自罚一杯行了吧!”白土亢顿时急了,拿起酒杯就干了,干脆无比,毕竟这要是坏了他的名声还怎么出来混啊,啊,其实他也没什么名声,主要是怕这群人拿他当饭后茶资,在座的谁不知道乌阿雅电台背后的迷妹群八卦的能力啊,太可怕了啊!

    “好了阿雅,别和他一般见识,来,吃点海鲜,这刚抓的小虾可美味了呢。”旁边坐着的一个知性美女顿时起身拉住阿雅打起了圆场,同时给白土亢使了个眼色,白土亢顿时会意,立马老实坐下。

    阿雅轻哼一声,转脸顿时笑靥如花的看着知性美女说道:“唯有美食与咱们的花大美女不可辜负,你们说是吧?”说完不理白土亢拉着花米米的手就坐了下来。

    “吃你的生蚝吧!别瞎起哄,着火烧身了吧。”秦休嘿嘿一笑在旁边坐下拿起一瓶啤酒和他碰了一下,白土亢摇头苦笑不已。

    “我跟你们说海鲜要趁热吃,凉了可就不是那个味了!还会拉肚子呢!”坐在东面背朝大海的一个健壮的人影吭哧吭哧的埋头闷声说道。

    “我说日天,你吃慢点啊,没人和你抢,饿死鬼投胎嘛你是,不够你连我那份都吃了好了,反正尝个鲜,再说我有烟就行。”旁边几步远坐在摩托车尾部抽着烟的人笑呵呵的调侃道。

    健壮的人影头也不抬的回应道:“你说的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还有,萧雨凡,老子叫归昊!”说完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把萧雨凡那份海鲜拼盘拿了过来。

    萧雨凡脸一黑,本想在众人面前装一下大度,没想到这归昊这么实在,他是故意的吧?!浓眉大眼的没看出来啊!不自然的一笑道:“好,好,你吃吧!”随后眼神阴翳的自顾自的抽起他的烟来。

    众人闹闹哄哄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在笑谁。说说笑笑的似乎生活可以一直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潮水涨的有点快啊?!”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点点颤音的女声在众人耳中响起来,大家顺声看去是宋思思,她站在堤坝上望向大海,瘦弱的身影似乎有点晃晃悠悠站不稳当一样。

    “涨潮不都很快的嘛,有啥好奇怪的,你先下来,站堤坝上有点危险呦。”白土亢又猛的灌了一杯啤酒朝她喊道。

    “是啊,思思你快下来吧。”

    “夜晚风凉,你别吹感冒了。”

    “你幻觉吧,大晚上的又看不清楚,别管它了,涨个潮呗有啥奇怪的。”

    众人随声附和着。

    然而宋思思转身一边向众人挥手,另一只手指向身后大海的方向脸色煞白的喊道:“不,不是,你们看啊!快看啊!海水像是爬过来一样啊!!”

    哗啦啦座椅倒地的声音交错响起,众人一惊,纷纷围聚过来看向大海。

    只见东方视线尽头的海水真的就像宋思思说的一样缓慢的在爬过来!像是黑压压的一道隔绝线逐渐压过来,要爬满眼眶一般,和平时潮水涨落一点也不一样,一阵浓臭海腥味随着突然猛烈的海风向众人迎面砸来,刺激的众人纷纷皱眉不已,而这也给众人心里无形中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怪不得宋思思被吓的几无人色。

    “是不太对劲儿,你们看月亮也几乎看不见了啊!”花米米抬头惊呼道。

    此时众人纷纷发现了异常,不仅仅是月亮几乎不可见了,四周好像也有点安静的过分了,虽然晚间来沙滩公园的不多,但是今夜是满月,海水大退潮,而且这里也并不是郊区,而是紧邻市区的沙滩公园,平时都会有一些人过来散散步什么的,这会儿四下望去竟然除了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人存在!

    此时,四周的灯光骤然熄灭,连带着原本放着的舒缓音乐也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样,没了。

    “啊啊啊!救命!”

    “怎么这时候停电啊!”

    “都把手机上手电筒打开啊大家,别摸瞎了。”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却发现都无法开机了。

    “怎么回事,手机怎么开不了机了啊?!”这下众人急了,这一代人离不开手机,哪怕一分钟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你的也开不了机了吗?花米米的也开不了。”乌阿雅看向秦休问道。

    “开不了,坑货你的呢?还有你看一下几点了现在,你手表机械的吧。”秦休按了按开机键,没有反应,随口问旁边的白家二少。

    白土亢苦笑一声:“开不了,似乎是坏了,九点整了。”对于秦休知道他戴着的表是机械的一点也不惊讶,这家伙有时候洞察力敏锐的不像个人一样,他都习惯了。

    “九点吗?喂,归昊你蹲烧烤架那儿扒拉什么呢?”秦休再次看了看东面,然后看见归昊像个大猫黑耗子一样蹲在烧烤架那边用一根烧烤时用来扒拉炭火的钢筋戳着熄灭的木炭。

    归昊听到秦休的声音站起身来,用脚踩在木炭上停顿了一下后带着奇怪的神色走近几人,疑惑的说道:“木炭完全熄灭了。”不待秦休回应,另一边萧雨凡不耐烦的声音便响起来:“熄就熄了,手机都坏了还管什么炭熄不熄的,傻了吧你们几个!”

    “管好你的嘴巴,不然我不介意让它闭上一会儿!”归昊气势汹汹的转头回怼道,他从来不惯着他。

    萧雨凡顿时不吭声了,秦休和白土亢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眼神莫名。

    “大,大家,你们,你们看,看后面那些树是不是变多了?我怎么看着密密麻麻的啊?!”站在萧雨凡旁边的一个体型微胖的眼镜男有点惊恐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是多了很多!不止是树,你们看那边那些花还有草,它们是不是在互相靠近啊?我怎么越看越感觉它们在动啊!!”穿着高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个女生躲在众人身后指着树那边带着点哭腔说道。

    秦休仔细看了看岸边那些花草树木,又往远处高楼区那边看了看,再回头望着东面远处那像是爬过来的海水,还有几乎看不见的夜空,某种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心情突然沉凝起来,同时一个疑惑升起来,他瞬间转头看着那两人喝道:“江超,霍艳,你们能看清那边那些花草树木?”他紧紧的盯着两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众人听到秦休的喝问齐刷刷的看向两人,此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紧紧扯动众人脆弱的神经。

    被众人这一盯,江超和霍艳越发紧张了,“能,能啊”江超结巴的回道。霍艳俏脸雪白,同时指着那些花草树木向众人带着哭腔喊道:“你们看不见吗?看,你们看,又动了!”她似乎想急于证明给众人看以至于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变形了。

    这情景别说几位女生了,就是在场的男生们都心里发毛。

    正在扶着宋思思的一位长相斯文的男生极为惊讶的说道:“能看见,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就现在这黑灯瞎火的,那些树木距离我们看起来起码有五十米开外吧!”然后他又看向站在众人外圈的一位戴着帽子脸色严肃的年轻人道:“喂,张文宣你是医生,快过来帮我看看,思思一直在发抖啊!”宋思思小脸越发的白了,她惊恐的在众人和那些树木之间来回扫视着。

    张文宣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帮忙搀扶着宋思思,同时向大家问道:“哦哦,好的!先别慌,大家都能看见吧?”说着他示意长相斯文的男生和他一起慢慢的让宋思思坐了下来。

    “能啊,这怎么回事?”

    “我们这是突然变异了吗?怎么能夜视了就。”

    “好奇怪,霍艳你没看错,那些树确实在动,好像动作幅度还越来越大了呢。”

    这一瞬间,大家猛然发觉自己好像都可以夜视了,虽然看的不远,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像是给大家打了一针镇定剂一样,各种不安慌张小了不少,毕竟在夜晚没有灯光的情况下,还能看见就是一种最大的安全感来源了。

    一时间,众人互相打量着四周,虽然看的不是太远,也不是太清晰,但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恐慌,惊喜,惧怕,各种情绪此时纷至沓来。萧雨凡,江超,霍艳此时也走到了他们旁边,紧抿着嘴唇看着萧雨凡似乎期望得到点安全感。

    这时另一边的一群人也围聚了过来,当先一人看向众人建议道:“喂,我说,你们别看了啊,我们是不是去下医院检查一下啊?咱们不会是中毒出现幻觉了吧!我听说有些海鲜不能乱吃有毒的啊!”

    “幻什么觉!医生不在那儿吗!两个都是!”乌阿雅转头翻了个白眼直言道,还伸手指了指在堤坝旁安慰宋思思的张文宣和云苏郎两人,随后和花米米一样神情紧绷的盯着秦休,白土亢,归昊三人。

    几人一听顿时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看来他们是宁愿相信自己是中毒出现幻觉了,就像是吃了某种不知名的蘑菇一样,不是说吃了白伞伞,躺板板嘛。

    从刚才确定了众人皆能夜视开始,秦休便一直在看着东面的大海,深处那道隔绝线一般的黑色潮水好像爬的越来越快了!旁边的归昊和白土亢也一样在注视着,目不转睛。

    秦休头也没转的问了句:“几点了?”

    “九点五分。”花米米回道,此时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女士机械表略带紧张的回应道,另一只手被乌阿雅紧紧的握在手里。

    “越来越快了!”

    “不是海水!”

    “确实在爬!”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