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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莲

    红莲不想再被囚困,干枯的眼睛突然转了转,便疯了一样的挣脱女孩的手,他对他胳膊上紧紧抓着的手,扯抓挠撕咬,像野兽一样要她松手,腿脚也没闲着,不停的踢她的腿,肚子,硬是要她失去平衡,两人一同坠向大漠。女孩毫发无损,只有红莲一身狼狈,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被女孩冷冷的看着,像赤身裸体在光下被恶毒的目光凝视,红莲既痛苦又尴尬。

    “你身上有别人的禁锢,应是月肖族长老下的,月肖小族居弹丸之地,其心不足妄图入侵中原十六国,痴心妄想大梦不觉,落得被灭国的下场。那漠中小城必然是其国遗民,你被下了禁锢守在那里,可见月肖长老变态一般的自私……你如此反抗我,一定是怕我也同她一样吧?你放心,我会让你锦衣玉食加官晋爵做人上之人,只要你听我的话。”女孩语气老道,举止沉稳,与她的几乎十几岁的外形极不相符。

    红莲恐慌的看着她,恰好与她目光交汇,她是女人行为举止却像个男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所说的承诺都是真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她稳稳的踩着软软的黄沙走向红莲,红莲本能的向后退,此刻突然从天而降一只金色鹫,金鹫如一壮男一般大,巨大翅膀扇来风迷了红莲的眼,他闭目蜷身抱头闪躲,而金鹫并未朝他攻击,而是将弯刀一样的指尖刺向女孩,它的靠近如天灾不可阻挡,如石击卵,女孩被它扑倒,一动不动。而后它调转方向从红莲头顶掠过,一阵刺痛从红莲肩后袭来,温热的血从一指长的伤口里缓缓流出,金鹫并不想杀他,它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而已。可红莲早已痛的浑身发冷了。他消磨疼痛许久未见女孩醒来,她侧躺半个身子被埋在黄沙里,他盯着她看,像猫守着老鼠洞。直到伤口的疼痛足以忽略,他才缓缓站起身,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又猛呼吸几口,借着月光又看了看周围的蒙着黑色的漫漫大漠,匆忙一只毒狼窜过,洞穿眼窝的绿色瞬闪夜空,银色月光,皎洁沉净,怎么到狼的眼里就是冷煞幽绿……月肖族的长老曾经说过,光是火种,泽被生灵,众生目为烛芯,火种点燃烛芯,心为灯油,其色其光完全在于生灵之心。

    若如她所言,这狼之心定然冷煞,那……它本性如此?生于旷野,生来只有利爪尖牙,猎杀是本能,但是本性吗?如果它们日日饱餐,温善煦之,这冷煞幽绿的目光是否会改变呢,绿色,也可以是远山黛色青云纱,也可以是满目生机薄草色,亦可以是豆蔻额上花钿,分别亭前折柳……

    本能一定不是本性的,红莲提醒自己……施针救人是他的本能,而他的本性并不想救人……他怀着世俗所称的恶……困在那座大漠荒城里快有二十年了,他看见了月肖城中人生老病死,几乎都与他有关,尺长银针无数次穿破那些人的皮肤经络,他有无数次机会杀死他们,可他没有这么做,长老告诉他,他是流民,没有月肖族的收留,他不会平静的活到现在。无论无何他得忍着,为月肖族活着,没有他的针技,月肖族人会病痛缠身,痛苦而死,会灭族的……长老跪着祈求他……他看见万人敬仰的人向他下跪,他像一个孩子看到有趣的东西一样笑,血红的瞳藏在两眼皮的缝隙里,露出暗红幽色。

    若本心不善,何必蒙善之皮行类杀恶事……世上太多的善良是害人的,至少月肖族的收留是这样的,他被所谓的恩德捆绑,又无法逾越有恩必报的本心……他在这个圈套里麻木的活着。

    外面的夜空和城里上空是一样的,空气也是一样的,没有了那四方边界,这里的一切都美的无边无际。刚刚红莲一晃眼看见的那只狼静悄悄的来了,它垂着尾巴像人间那杀红了眼拖着长刀的大将,它朝女孩走过去了……长嘴尖齿垂涎不止,灰白冰冷的爪子已经踩上了女孩的脖子,而此刻的红莲半睁着眼睛,冷眼旁观着吃与被吃的场景,瞳中透出幽冷的红光。

    “你与狼有什么区别呢?”他歪着头心中思考着众生平等这句梦话。突然一条燃火锁链腾蛇般从女孩手中飞起,径直缠住了红莲的手脚,锁链的滚烫几乎要化了红莲的身体。女孩不知何时起来又何时出现在红莲面前的,狼已经在她身后被烧成了灰混在黄沙里。女孩冷冷的看着他说:“狼与你有什么区别呢?满心妄想,不自量力。”她收紧了红焰锁链,锁链断裂成一段又一段的火鱼,飘游纠缠上红莲的脖子而后消失…红莲知道,这是另一种禁锢。这个看着很小的女孩像一扇满藏故事的城堡的门,她身后是无尽曲折的路,通往一个又一个的神秘房间。

    “没有我的同意,想挣脱,就把脖子砍下来吧。”她冷漠而轻松的说。这样残忍的话她说的这样轻易。她大概从未亲身经历生死,才会说的这样轻易。

    “跟着我。”她命令红莲,黑漆漆的又长又粗的辫子在手里玩弄着。

    红莲不想死,不想把头砍下来,在月肖族中苟活多年,唯一的本事只有那些藏在夜草里的针。他佯装顺从的靠近女孩,接近她时一个提步向前突然靠近她,他左手两指早已经取了长针直刺女孩的命门,可针像遇了钢铁,不仅没有刺入她的皮肉,反而被震的粉碎,连同捏针的两指都被震的皮溃骨损,女孩握拳收紧那无形的绳索,红莲像个木偶被收去她的面前,他四肢向后弯到极限,躯体与女孩无比靠近,他们四目相对,女孩像个冷冰冰的冰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连同呼吸都是冷的。

    女孩玩味的取下他腰间的针卷,微微用力一攥,只听清脆一响,长针变成了灰,包裹长针的黑长叶变成了灰…她甩手一扬,针卷红纱脱离她的手指在银月大漠间飘荡,黑色的灰尘慢慢从红纱里坠下来,飘荡,无踪。

    红莲看着那红纱飘走,怒火攻心:“那黑叶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你捏碎了它…”

    “怎么,不服?”她故意挑衅红莲,还将握着无形绳索的手一松,刻意让红莲摆脱她的束缚,猫要吃掉老鼠之前,总得玩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