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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 疯了的秦斯年

    沉溟居外百丈密林边缘,妇人身着素白衣袍牵着马慢悠悠地往林里走。她已算不得年轻,腰身彭圆,白皙的脸庞像发酵的面团,五官依稀看见几分秀美,神情安然,眉目间满是慈悲。她走的不快,不时用白色的帕子擦拭鬓边渗出汗粒。她走的不轻松,身后的马儿却是步态悠闲。

    没走多远,后面有人纵马追来,远远就朝她挥手:“小岚,小岚,别走,等等我。”

    “莫急莫急,我等着你呢。”青岚见她奔的太急太快,忙招手示意。可惜人家不听她的,催马更快,转眼就到了跟前。马上的妇人正是医宗长使之一的魏婉,她与青岚年岁相当,虽是生过三个孩子连孙儿都养大的人了容颜却保养的极好,面庞没有下垂,只眼尾嘴角布了几条淡淡的笑纹,皮肤光滑体态匀称,肢体一如年轻时灵活,勒停坐骑时发髻都颠的松散了。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临走了一个养伤的兵娃子上茅房摔了一跤,伤口崩裂了又把我叫回去重新缝合好才脱身,让你久等了。”魏婉嗓音嘹亮,底气充足,语速比她骑马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青岚吟吟笑道:“我哪次没有等你自己先走了?又有哪次怪你了?你不该赶这么急,多危险呐要是闪了腰可怎么办?不能有下回了。”

    魏婉理了理鬓发,狡黠促狭道:“你细想想自己有没有跑过?害我跟浅秋妹子整整找了一晚上的是哪个没良心的大头鬼?”

    青岚没像以前那般恼羞出手,眉目微弯,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只有你们无论何时都是真心记挂着我的。”

    魏婉大笑:“那我要一套你亲手裁缝的新衣服,布料随意,花色嘛大方得体之余还得夺目些,我家老三媳妇终于新添了个不带把儿的宝贝疙瘩,下月初摆满月酒,我得穿套新的。”

    青岚白了她一眼:“多少套衣服都堵不上你的狮子口。”

    “别人做的给我我都不要呢,你的手艺那可是咱无垢岛一大奇宝,你给我做的那些衣服我都好好存着,以后是要世代相传的。”

    “你几岁了还这么贫嘴,仔细带坏了小孙女。”

    “你是不知道我近来忙成什么样,要不是来陪你哪有时间说闲话。”

    魏婉把青岚的坐骑牵住好让她稳稳当当地上马,待青岚哼哧着爬着马背坐稳,她忍不住道:“你又发胖了,我看着不太对,一会让阿妙帮你好好把把脉。”

    青岚经这小小的折腾嘴唇上的血色褪的干净,脸膛却显出一抹异样的绯红,俯在马背上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夫君和子子孙孙管我闲事,胖就胖瘦就瘦想怎样就怎样不知道多自由,你休要瞎操我的心。”

    魏婉忧心忡忡,埋怨道:“我实心跟你说话你又来打趣我,我就是拖家带口怎么了,他们可没让我担心过,我最心疼的还不是你。”

    青岚道:“我半辈子都在喝药,现在委实不想再喝了。”

    魏婉一下子沉了脸,眼眶潮湿哽咽欲泣,负气地踢了下马磴子,一边催马往前,一边怒道:“我可是听到你的真心话,你原是不打算活人了,得了,都怪我没本事,以前救不了浅秋现在管不了你,你们都尊我是大阿姊,谁听过我一句话了?”

    “每回吵架你都是以此开头,最后非要我求饶哄你才好,这次我可不上当。你想气就气着,权当是我欠你,下辈子再来还。”青岚笑着,策马跟上去。

    魏婉再忍不住眼泪,忧愤道:“你就是没出息,一辈子为个死男人要死要活。早知是这样,那时就该听我的把他活绑了去拜堂,那你如今就是他的遗孀,你要殉情我也不拦着,等你断了气我就把你扔进去跟他同葬,管他愿不愿意。生时把他恶心透,死了也别放过,叫他生生世世都忘你不掉甩你不掉才好。”

    “人家只是心里没我,人家有什么错,你莫要为我乱撒气。”

    “你还是偏心他!你把命都搭进去了,我撒个气怎么了?”

    “......”

    魏婉等了半天没听到青岚顶嘴,只听到一串压抑的嗤笑,把她气的不轻,扬着“温柔刀”大喇喇地杀过去:“臭丫头作死不还嘴,你别装哑巴。”

    “魏长使训人好威风,只是好歹别在这儿,给我留几分薄面吧。”青岚笑的开怀,口中话语却愈加简练。魏婉焦躁起火但知她意中所指,只得按捺下脾气做坏在青岚坐骑屁股上轻抽了一下一鞭,马儿撒开四蹄驮着青岚一溜烟得跑走了。魏婉吹了一声口哨打马狂追,在青岚堪堪将马呼停时,又照马儿屁股抽上一鞭,青岚忙又抓紧缰绳,俯下腰身躲避“嗖嗖”飞掠的树梢藤蔓,大声喊叫:“你个坏东西......你看我还给你做衣服......我再给你缝一块布我都不叫青岚。”

    “你本来就不叫青岚。”魏婉追在后面哈哈大笑,“你是自由身,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我明儿就换个猪猪狗狗的名字,看你唤出来有面子?”

    “你大错特错,我认的是你这个人,你就是叫猪叫狗你还是你。”

    两人你赶我追在林子里扯着嗓子拌嘴,仿佛又回到了恣意洒脱的少女年岁。等赶到沉溟居时,前来应门的小瑟一手挽住一个热络地问她们用过饭了没有,魏婉道:“这个时辰了我们自然是用过饭才来的。”末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宗主还未用饭?”

    小瑟点头:“饭菜刚上桌。”

    “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我们今日火开的晚了,我一着急米又煮的多了......”小瑟想着那一大锅夹生的粟米饭和满满当当装了四大碗盘的荤菜素菜,愁的脑门疼。

    魏婉和青岚刻意把时间约的晚了些,就是想着妙香平日饭时都比较晚,谁知她今天这顿饭吃的比平日还要晚,还是给她们碰上了。果不其然,等她们走近院中时妙香已先等候在廊台下。只要一有事,无论事态急或不急,妙香的睡眠和餐食都会无条件为之中断推后,最后都没有补回来。不管宗中老人是以长辈身份苦劝还是以下属身份哀求都无济于事。

    妙香引二人前往茶歇,吩咐小瑟先去后院采泉水再去准备点心来,自己则亲手翻腾出一套煮茶器具来,添碳煮水滤茶温杯,一套流程悠悠然走下来都快小半个时辰了,魏婉和青岚也不急燥,跟妙香东一句西一句说些闲话,以期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茶喝的差不多时妙香提起从玄月脸上取下来的假面,魏婉早先就听李如蔚提过这一茬,心向往之,只是一直忙于照顾手上数个病患总不得空来看,此时再也坐不住了。妙香称自己行动不便请她自行去诊室中查看,魏婉去了片刻又折回来说自己老眼昏花怎么都找不到那张假面在哪里。妙香无奈,只得暂别青岚亲去诊室。

    才一进诊室,魏婉便向妙香告罪:“宗主勿怪,是我撒了谎。”

    妙香一点都不奇怪,假面就在最中间的壁格上正对着门口,进门抬眼就看得到:“您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魏婉一下松了神,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制造这张假面的技艺,出自咱们无垢岛.......。”

    妙香听出她的话没有说完,她是个雷厉风行磊落干脆的人,极少有话说一半犹豫不定的时候。妙香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转动轮椅正面对着她,柔声道:“这件事,我知道。”

    魏婉面色有些慌乱,迟迟不敢下定断。

    “这张假面是本代玄皇尊者殷音殷姑姑,亲手所制。”

    魏婉婉先是一怔,抓着胸口衣襟的手不可控制地颤了颤,潸然泪下道:“是她,这是我阿音妹子的手笔,我认得。我原以为阿音失了玄皇圣器定然已遭遇不测,眼下看来不是,万幸万幸......这人是她刻意安排要送回来的,可是凭她的权力和本事想送个人回来本不用如此麻烦的,阿妙,你说她做这安排是什么意思?”

    殷音、浅秋、青岚、魏婉婉原是四个义结金兰的好姊妹,曾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惜天意弄人,殷音因与父亲不睦负气出走,经年没有音信,如今回来的只有象征她身份的圣器,她的下落仍是未解的谜题。浅秋先被迫嫁予先尊,后强担起医宗重任,丈夫早逝儿子久病不愈连她也在五年前突然撒手人寰。青岚这几年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崩塌之象已然掩藏不住,唯有魏婉得以拥有看似顺畅美满的人生。

    妙香道:“眼下只能先等玄月醒来才好问明,还请您稍安勿躁。”

    “阿妙......你是不知啊,她们一个个真是让我担心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才好,我......我该怎么办啊......。”魏婉积攒多年的哀伤焦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这个自小爱说爱笑的女子此时崩溃神伤俯首悲泣。妙香没有劝阻,默默递上干净的素帕让她擦眼泪。待她哭诉够了平静下来,双眼已经红肿,妆面都花掉了。魏婉以帕敷面在抽噎中一顿揉擦,搓的脸上皮肤一片通红,末了深长地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苦笑:“哎......忍了几十年,到底还是失态了。”

    妙香道:“当务之急,还是青岚掌工的身体.......。”

    “哎唷......”魏婉捂住心口,泪水又一次蕴满眼眶。

    妙香闻之不忍,沉声问道:“我不知到底是何原因,能令一个人忧思成疾,死志这般坚决。”

    魏婉摇摇头,眉心透出些许疲惫和无力来:“情深易伤,她总告诉我说二十八年前她就死心了......她骗了我。”

    “......”妙香睁大了眼睛,一时难以消化。外人只道青岚掌工除了和魏婉保有姊妹情谊之外只关心裁布料做衣服的事。女子不婚不嫁在无垢岛上是极其平常的,纵使有人好奇过也断然不会横加干涉,这么多年来青岚掌工身上从未传出过一星半点的旖旎佳话来,实在没想到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忧伤的故事。

    “阿妙,你也听过上元佳节夜翩翩郎君惊鸿一面之事吧,红豆桂花馅的炸圆子至今还是无垢岛上最受追捧的小食。”

    妙香瞳孔剧震:“范坊主!青岚掌工和范坊主......?”

    魏婉婉沾了沾眼角,把手帕在指间缠绕着,恍惚笑道:“算来也是三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青岚对他一见钟情心向往之,那时我们几个年少胆大起哄促她当众求亲,范逸大概是被那阵仗吓呆了,自个儿跑了。我们护着青岚追上去,那夜不知他们说过了什么,此事没成,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各自蜗居在自己那方地盘里几乎没再见过面,我们都以为他们都放下了,没想到这死丫头竟......。”魏婉婉掩住嘴,努力平复自己澎湃翻涌的情绪。

    “别看青岚如今这寡淡无为的样子,我近来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才觉得她对那杀千刀的范逸是最关怀最上心的,即使他们这么多年里连面都见不上,范逸连她做的衣服都不肯穿,她的情谊都未曾断过一刻,我误以为她是看的透想的开的人,岂料她就是不愿意放过自己。”若非如此,青岚的身体也不至于糟践成这样,魏婉捏紧了拳头恨恨道:“我真想问问范逸,我的青岚哪里不好,他为何这般对待她。”

    妙香音色低徊道:“若是无意,置之不理虽绝情,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你自己,你也能如这般冷静?”魏婉勃然变色,妙香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两个人都愣住了。魏婉忽然想起妙香刚刚经历婚缘了断之事,想起叶容与对自己的嘱托,惊觉自己不但没有说过一个为妙香宽心的字反而给她新添了许多烦恼,还这般顶撞伤害她,一时又羞又臊愧疚难当,伸手捂住脸,自责地哭道:“呜........都是我不好,我是老糊涂了才说这种话伤人,呜呜呜......我不配做你的姨母,若是你师父还在,她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这些委屈......。”

    妙香不忍看她这样,循循劝慰道:“没什么的,我没有放在心上......别哭了,青岚掌工听到该起疑忧心了。”

    魏婉抬起头,雾蒙蒙的双眼里提起一点晶光来:“阿妙,那死丫头还有救是不是?”

    妙香道:“若她回心转意,好好服药,我便还有办法。”

    妙香从诊室出来,发觉青岚已被小瑟引去了她的内居,她赶过去,见两人正一起整理她的衣物。妙香解释说魏婉痴迷那张假面,爱不释手不愿出诊室。青岚不疑有他,灰青的面孔上有淡淡的微笑:“你腿伤之后穿戴不便,我想着从你的旧衣里找几套出来改一改尺寸,穿上更舒坦些,久等不到你便叫小瑟先带我来看看。”

    妙香点头道:“您说的没错,自我伤了腿不良于行,腰身增了好几寸。”

    小瑟脸上笑成花似的:“宗主,掌工眼光实在毒辣,打眼一看就知道哪些大了哪些小了,不合适的都已经挑出来说带回去修整。我还拖着掌工帮忙把你的首饰跟衣裳搭配成套,什么制式的衣裳配什么样的首饰,掌工正在教我呢。”

    妙香仔细听完,眼神急忙滑向青岚:“这些都不急,裁剪衣服更不急,您切勿过度劳神。”

    青岚抬起脸,柔声笑道:“我这一生就做了两件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做女红缝衣服,做一辈子都没够恐怕下辈子还是个裁缝呢。”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手上正做的活计,从妆匣里捡出各类珠宝钗环一一为之搭配相宜的服制。小瑟听得认真,拿着纸笔胡写乱花做记录。

    青岚拾起那只嵌着红宝石的竹节银簪,细细低呼:“几十年没有再见过这种制式的簪子了......奇意楼的人太仔细,出的银饰总是精致的不得了,用心太过显得匠气太足,看的多了到还觉着外面普通平常的样式更顺眼些。”

    妙香乍一听,又惊又疑:“姨母是说,这只竹节银簪不是奇意楼出来的东西?”

    青岚摇摇头,神情里有些怅惘:“不是,这冶银定型的工艺略显粗糙,宝石出于滇西哀牢一带,成色虽不错切割却不好,一丝之差损坏了天然的冰纹,按照外面的说法,它其实是颗卖不上价钱的废料。银质软,做竹节簪一般都是实心,次者也会以铜筑成实心确保成品出来坚实不折,节省用料好看又省钱,以前中原穷困人家的女儿都巴望着能有一支铜心竹节簪,好在出嫁时添妆,这簪却是以铜做空心模子外渡银料成型,这般偷工减料到是有些奇怪了。”

    小瑟眼睛一亮:“原来掌工您对珠宝饰物材质也了如指掌,这样的簪若有人为的瑕疵,修复起来是不是比咱们奇异楼的东西更容易些?”

    青岚轻笑道:“不尽然,这要视瑕疵位置及深浅而定。”

    小瑟放下手上的东西,接过银簪调了个儿,将红宝石上那处损痕指给青岚看:“前几日收拾东西不小心没拿稳把它掉地上了,您看给砸出来一道细痕来。”

    青岚将竹节簪拉远了些,眯着眼睛端详了许久:“是有一点细痕,不过这不是砸出来的。”

    小瑟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真的是掉到地上砸出来的。”

    青岚脸庞笑意绽放,伸手在小瑟鼻尖点了一下:“傻丫头,我说不是你还不信?你细想想,你有多高?你们家的地板都是楠木铺就,宝石外面还有银花瓣护着,怎么可能会把一颗宝石摔出痕迹来?”

    小瑟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还是道:“可是我最初收拾包裹时仔细看过这簪子的,当时红宝石表面光滑完好无损,这裂痕真的是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之后才有的。”

    “具体是什么情形我未在场不好评断,可若是摔在地上砸出来的痕,痕迹边缘不会这般光滑整齐。”青岚转向妙香,将竹节簪递给妙香:“阿妙,你再看看。”

    妙香屏息细看,发现那所谓裂痕是浮于表面整齐而平滑的。纵使她心细如发,之前也未曾想到裂痕与磨痕、刮痕的区别。她飞速拿出自己随身的术刀袋子平铺在案上,就着裂痕截面长短在一组细刀里面比对,终于挑出一支切割筋脉所用的细刃,刀尖与裂痕完全重合。妙香脸上轰然一热,像是被人凭空抽了一掌,愤懑地咬咬牙,一字一字道:“小瑟,去拿我那套旧刀袋。”

    小瑟回来的很快,妙香展开磨的发亮的牛皮刀袋,琳琳朗朗三十余把手术刀具按大小功能排列整齐,一目了然一支未缺。妙香找到那支旧的筋脉尖刃出来迎光细细照看,果真见到一丝细微的完全陌生的磨痕出来,这种磨痕只有蛮力切割硬物时才会有,而她用刀十分爱惜,根本不会如此!

    这样一来有些事情就说的通了,当她沉浸在范逸亡故的哀伤之中为游云担心的时候,有人潜进来用她的旧刀具宛开了竹节簪的红宝石取走了里面的东西,如果那人再小心一点将竹节簪妥善放回原位,小瑟便不会误以为是自己粗心令簪子掉到地上砸出这道裂痕,那么她们就不会发觉这一切。可惜即使发现了也是死局,事情发生在她的家里,自木重死后沉溟居在外人眼里已经是连只老鼠都跑不进去的铜墙铁壁,说有人在这儿来去自如谁会相信!何况那人用的是她的刀具!

    “阿妙......。”青岚看出此事中细情必然复杂,很为妙香担忧,神思幽浮心口便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青岚面色由青转红,按捺不住掩着唇咳嗽起来。小瑟忙将她扶去侧面妆台旁的座榻坐下,就势替她拍着后背帮忙顺气。妙香趋近替她把脉,神色愈过沉重,结束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宗主,我去烹一壶热茶来。”小瑟主动退出去。

    青岚肿的快要看不见指节的手反过来握住妙香冰凉的手指,她的手心烫的出奇:“对不起,我没按你的嘱咐好好吃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啊不想再继续煎熬下去,阿妙,你应该为我开心。”

    妙香摇头,语气里有伤心亦有愤怒:“我是医者,生命可贵,您之所想我不敢苟同。”

    青岚慈爱地捧住妙香的脸颊,像曾经抱着幼时的妙香逗她说话那样喃喃呓语:“我也许是任性了些,但我相信阿妙终会是最理解我的那个人。”

    “你爱一个人,到最后会变成一种习惯,哪怕他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哪怕他不会记得你的好,哪怕到头来追逐到的只是一个梦幻泡影,这些都无甚关系。习惯总会促使着你,思之,念之,直到生命终结,肉体消亡。”

    青岚其人,性情淡泊宁静慈悲而通透,她突然以这样直白而炙烈的口吻吐露出这般隐秘的情感,妙香震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脸色这么苍白,是我吓到你了。”青岚嘴边浮起一抹惨淡的笑容:“阿妙,我只是爱了一个从未爱过我的人,这不是什么伟大的事亦非是什么耻辱丢脸之事,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妙香急切地解释,许多话涌到一起嘴边。

    青岚温言道:“事到如今就让我心无挂碍的去吧,我选定的路从未改变过,从未后悔过......只是可惜,我走遍整个无垢岛都没有找到一处合宜的埋骨之地,让我死后也能日日都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