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家
九姑娘山，无边月色下，一个健硕的身影如鹰隼般飞跃于树尖上，每一次的弹射起落之间相距数十丈远。
秦如意没有绕路走城东回家，而是走了个直线，往西边越过了一大片大小山峰。因此，他错过了见小师叔最后一面的机会。
九姑娘山西边的山脚下，有个两山交接处形成的山坳，那是锦州城外有名的乱葬岗。
乱葬岗离城西秦如意家已不足十里，山下边不远处，便依稀可见大片农田和少量破旧的屋舍。
这里埋葬的，大多都是投胎水平不太好的贫民。无权无势，无产无钱，甚至很多连子嗣亲人都没有，死了之后一床破草席卷起来就扔到这里。
山坳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四处点点鬼火飘忽，借着月光，还随处可见许多的白骨骷髅。
秦如意身形如弹丸般落在一块干净地上，却没有继续拔起。
他在很远的地方便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看到他后，马上就躲在一棵大树后，仿佛被吓得瑟瑟发抖。
其实秦如意心里多少也有些发毛，自从识海被打开了后，他一路见了不少脏东西，这是他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而这些东西大多都像这个人一样刻意躲着他。
不过他一路也没有理会，原因除了急着赶回家外，主要还是他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哪怕他确定现在的自己只需要一拳便能让这些东西灰飞烟灭，他也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它们。
而他之所以在乱葬岗停下来，是因为这个躲在树后的是个真真切切的人，有呼吸有影子。而这个人附近不远处，恰好有几个脏东西在盯着他，然而这个人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危险迫近。
当秦如意身形落在乱葬岗，再朝它们瞟了一眼，那几个飘忽不定的东西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如意若有所悟，这些脏东西对人类张牙舞爪，其实大多都是在虚张声势。
一旦你比它凶，它们反而跑得比兔子还快。
“别躲了，出来吧。”秦如意对着大树喊了一句话。
树后传来几声有点蹩脚的天篪国官话，是个男子的求饶声，“大仙爷爷请恕罪，小的无意冒犯大仙爷爷，请莫怪罪莫怪罪！”
秦如意哑然失笑，大半夜的从深山老林飞出来，这下被这外乡人当成鬼魅妖怪之类了。
“兄台请出来吧，在下不是什么大仙，亦非孤魂野鬼，更不是你爷爷。在下跟你一样就是一个正常人，喏，你看看，也是有眼有鼻有影子的人。”秦如意边说边往大树走过去。
他想赶紧把这人带到有人居的地方，免得他被那些东西骚扰。
树后，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道士探出了小半个头，确定了对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后才一脸窘态走了出来。
“道长为何躲在这里？”秦如意看清对方模样后疑惑问道。
他不明白，一个游方道士，为何深更半夜不投宿不住店，要躲在乱葬岗？
年轻道士拍了拍一身破旧道袍上的灰尘，看到眼前的是个稚嫩少年郎后，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派。
他一脸肃穆地打了个稽首，“小仙长有所不知，贫道云游到此，不小心误了进城时辰，只得在城外逗留。本想找户人家寄宿一晚，谁料今晚城外的家家户户皆大门紧闭，贫道好说歹说，说啥都不开门。”
道士皱着眉头大吐苦水。
秦如意笑了笑，想起今日是七月十四，大晚上的找不到地方寄宿也正常。
“但道长为何要躲到乱葬岗，就不能借人屋檐下委屈一夜？”
道士摇了摇头，又无奈说道：“贫道倒是想，可惜这城外到处都有狗，这不正是被狗追了一路才躲到这里的嘛。”
秦如意恍然大悟，城外大多数人家都有养狗的习惯，原来这道士怕狗。
“道长要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暂住一晚，明日起来再进城。”
少年郎的一席话，让年轻道士双目大放光芒，他迅速从树下拎起包袱和一柄小巧的桃木剑，打了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道：“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年轻道人毫不见外，秦如意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往山下走。
年轻道士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边走边自我介绍道：“贫道姓楚名阳，来自中土神州龙虎山，道号师尊还未赐。敢问小仙长高姓大名？出自哪个仙山？”
“原来是楚道长，我叫秦如意，是个半吊子读书人，不是来自什么仙山门派。”
秦如意客套了几句，什么龙虎山的他也没听过，只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惊讶。
山路本崎岖，自己下山时加快了脚步，已经可谓是健步如飞了，没想到这年轻道士居然还能从容的跟上。
年轻道士同样满心讶异，一个已登堂入室的修士，竟听到中土龙虎山威名后毫无反应。
“哦，贫道懂了，原来小仙长是儒门弟子。难怪身手如此矫健。”楚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如意默不作声，又加了点速度，楚阳却依旧气定神闲跟在身后。
俩人身形如电，快速穿过了一大片农田，秦如意却暗暗吃惊，看这身法，这年轻道士刚刚在乱葬岗的那副怂样，完全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开启神识观察身后，发现那年轻道士步伐并不快，但每次看似轻飘飘跨出一步，距离却足足有两三丈远。
很快秦如意便收起神识，笑道：“其实道长才是高人呐。”
那个叫楚阳的道士亦回报笑容，“一般一般，贫道打架不行，但跑路的功夫还凑合。”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便转到了城西官道上。秦如意抬头望过去，一大片低矮漆黑的屋群，而最前面那栋无比熟悉的小小农舍，深夜里依然点亮着一盏油灯。
好像他这十六年以来，那盏灯火一直都在为他而亮着，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春夏秋冬。
家是什么？秦如意突然觉得，家就是那盏一直都会为他而点亮的烛火，是他一辈子可以无比心安的地方。
秦如意开始拔足狂奔，只因他看到了月光下门口坐着的那个苍老身影。
白发苍苍的老秦头正坐在门槛上，双眼无神，惊惶失措，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老婆子，如意还没回来，如意还没回来……”
秦如意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从小到大，哪怕是上了学塾，他都不是太安分的孩子。常常晚饭后跟着陆大川成福贵等一帮小屁孩出去用弹弓打鸟，或者下套逮田鼠那些。每次耍尽兴之后才会回家睡觉。
而老娘和老头总担心他在夜里找不到家的方向，必定会在屋子里点亮一盏烛火，然后坐在大门口等他回家。
这个异常熟悉的画面，在过往的十六年里曾上演过很多次，但唯独这一次让秦如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少年郎蹲下身子，一把抱起瘦弱的老秦头，轻声道：“老头，如意回来了，我们回家。”
秦如意没有绕路走城东回家，而是走了个直线，往西边越过了一大片大小山峰。因此，他错过了见小师叔最后一面的机会。
九姑娘山西边的山脚下，有个两山交接处形成的山坳，那是锦州城外有名的乱葬岗。
乱葬岗离城西秦如意家已不足十里，山下边不远处，便依稀可见大片农田和少量破旧的屋舍。
这里埋葬的，大多都是投胎水平不太好的贫民。无权无势，无产无钱，甚至很多连子嗣亲人都没有，死了之后一床破草席卷起来就扔到这里。
山坳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四处点点鬼火飘忽，借着月光，还随处可见许多的白骨骷髅。
秦如意身形如弹丸般落在一块干净地上，却没有继续拔起。
他在很远的地方便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看到他后，马上就躲在一棵大树后，仿佛被吓得瑟瑟发抖。
其实秦如意心里多少也有些发毛，自从识海被打开了后，他一路见了不少脏东西，这是他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而这些东西大多都像这个人一样刻意躲着他。
不过他一路也没有理会，原因除了急着赶回家外，主要还是他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哪怕他确定现在的自己只需要一拳便能让这些东西灰飞烟灭，他也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它们。
而他之所以在乱葬岗停下来，是因为这个躲在树后的是个真真切切的人，有呼吸有影子。而这个人附近不远处，恰好有几个脏东西在盯着他，然而这个人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危险迫近。
当秦如意身形落在乱葬岗，再朝它们瞟了一眼，那几个飘忽不定的东西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如意若有所悟，这些脏东西对人类张牙舞爪，其实大多都是在虚张声势。
一旦你比它凶，它们反而跑得比兔子还快。
“别躲了，出来吧。”秦如意对着大树喊了一句话。
树后传来几声有点蹩脚的天篪国官话，是个男子的求饶声，“大仙爷爷请恕罪，小的无意冒犯大仙爷爷，请莫怪罪莫怪罪！”
秦如意哑然失笑，大半夜的从深山老林飞出来，这下被这外乡人当成鬼魅妖怪之类了。
“兄台请出来吧，在下不是什么大仙，亦非孤魂野鬼，更不是你爷爷。在下跟你一样就是一个正常人，喏，你看看，也是有眼有鼻有影子的人。”秦如意边说边往大树走过去。
他想赶紧把这人带到有人居的地方，免得他被那些东西骚扰。
树后，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道士探出了小半个头，确定了对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后才一脸窘态走了出来。
“道长为何躲在这里？”秦如意看清对方模样后疑惑问道。
他不明白，一个游方道士，为何深更半夜不投宿不住店，要躲在乱葬岗？
年轻道士拍了拍一身破旧道袍上的灰尘，看到眼前的是个稚嫩少年郎后，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派。
他一脸肃穆地打了个稽首，“小仙长有所不知，贫道云游到此，不小心误了进城时辰，只得在城外逗留。本想找户人家寄宿一晚，谁料今晚城外的家家户户皆大门紧闭，贫道好说歹说，说啥都不开门。”
道士皱着眉头大吐苦水。
秦如意笑了笑，想起今日是七月十四，大晚上的找不到地方寄宿也正常。
“但道长为何要躲到乱葬岗，就不能借人屋檐下委屈一夜？”
道士摇了摇头，又无奈说道：“贫道倒是想，可惜这城外到处都有狗，这不正是被狗追了一路才躲到这里的嘛。”
秦如意恍然大悟，城外大多数人家都有养狗的习惯，原来这道士怕狗。
“道长要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暂住一晚，明日起来再进城。”
少年郎的一席话，让年轻道士双目大放光芒，他迅速从树下拎起包袱和一柄小巧的桃木剑，打了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道：“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年轻道人毫不见外，秦如意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往山下走。
年轻道士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边走边自我介绍道：“贫道姓楚名阳，来自中土神州龙虎山，道号师尊还未赐。敢问小仙长高姓大名？出自哪个仙山？”
“原来是楚道长，我叫秦如意，是个半吊子读书人，不是来自什么仙山门派。”
秦如意客套了几句，什么龙虎山的他也没听过，只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惊讶。
山路本崎岖，自己下山时加快了脚步，已经可谓是健步如飞了，没想到这年轻道士居然还能从容的跟上。
年轻道士同样满心讶异，一个已登堂入室的修士，竟听到中土龙虎山威名后毫无反应。
“哦，贫道懂了，原来小仙长是儒门弟子。难怪身手如此矫健。”楚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如意默不作声，又加了点速度，楚阳却依旧气定神闲跟在身后。
俩人身形如电，快速穿过了一大片农田，秦如意却暗暗吃惊，看这身法，这年轻道士刚刚在乱葬岗的那副怂样，完全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开启神识观察身后，发现那年轻道士步伐并不快，但每次看似轻飘飘跨出一步，距离却足足有两三丈远。
很快秦如意便收起神识，笑道：“其实道长才是高人呐。”
那个叫楚阳的道士亦回报笑容，“一般一般，贫道打架不行，但跑路的功夫还凑合。”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便转到了城西官道上。秦如意抬头望过去，一大片低矮漆黑的屋群，而最前面那栋无比熟悉的小小农舍，深夜里依然点亮着一盏油灯。
好像他这十六年以来，那盏灯火一直都在为他而亮着，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春夏秋冬。
家是什么？秦如意突然觉得，家就是那盏一直都会为他而点亮的烛火，是他一辈子可以无比心安的地方。
秦如意开始拔足狂奔，只因他看到了月光下门口坐着的那个苍老身影。
白发苍苍的老秦头正坐在门槛上，双眼无神，惊惶失措，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老婆子，如意还没回来，如意还没回来……”
秦如意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从小到大，哪怕是上了学塾，他都不是太安分的孩子。常常晚饭后跟着陆大川成福贵等一帮小屁孩出去用弹弓打鸟，或者下套逮田鼠那些。每次耍尽兴之后才会回家睡觉。
而老娘和老头总担心他在夜里找不到家的方向，必定会在屋子里点亮一盏烛火，然后坐在大门口等他回家。
这个异常熟悉的画面，在过往的十六年里曾上演过很多次，但唯独这一次让秦如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少年郎蹲下身子，一把抱起瘦弱的老秦头，轻声道：“老头，如意回来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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