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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三叔卜完卦,商议一番后,李元渊递给他一封信。

    “烦请真人去趟太守衙门。”

    这才想起,他的宝贝侄儿还在大牢里受苦,瞪了眼李元渊便走了。

    毕恭毕敬给门房做了个大揖,刚走出李府,三叔脸上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哪还有方才卜卦一丝的仙风道骨?唯唯诺诺朝衙门赶去。

    李府中堂,李元渊此时心情大好。

    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爹爹,何事这般开心?”

    “你都听到了,何必问爹?”李元渊低着头,难掩喜意。手持毛笔,在宣纸上随意书写。

    曼妙的白衣拂过卷帘,款款而来。她微微一笑,中堂顿时多出色泽。

    “我不明白,玄青子原属于俞大家一系,俞大家身死后,这一系要么倒向新帝,要么成了清流党,处处与宫里那位作对。爹爹今日单独与玄青子相见,难道不怕被猜忌?”

    李元渊摇摇头,说:“爹若想倒戈,十八年前便和俞大家一齐去了。以宫里那位的城府,不会挂在心上。”他抿了抿嘴,望着宣纸,眼神迷离。

    李云素若有所思,听父亲说道:

    “再者,爹信奉的是俞大家的主张,俞大家捐国后,剩下那些酸人的迂腐之言,爹是一句也不爱听!纸上谈兵罢了!”

    李云素担忧道:“可清流党和新帝派也不容小觑,若他们对此事大做文章,一心拉爹爹下水,宫里那位说不定会......”

    李元渊哈哈大笑——

    “傻孩子,这党争啊,莫要看得太重。就好比一个家庭,如今宫里那位已经站上夫君主位,新帝派顶多算妻,清流党连妾都不如,平常拌拌嘴是打情骂俏,维持情谊,他们可不敢动真格。”

    李云素点头道:“那爹爹也不至于这般开心?”

    李元渊搁下笔,声音温柔:“爹问你,既然宫里那位已经站上主位,为何还要保持党争的局面?”

    李云素美目流转——

    “为了做给一些人看?”

    李元渊笑道:

    “呵,大丰朝最大的隐患不在党争,也不在京兆府,而在这天下七州!京兆府争的越凶,外面的人才放心啊!十八年前,各路豪强借圣人退隐之名,打着重振儒释道的公号,不知办了多少私事。腐肉终究要割,但以京兆府之力割七州之肉,仍需要徐徐图之。”

    “圣人避世前,青云两州道家盛行,如今基础健存,宁王这些年打着道家的旗号招兵买马,大肆宣扬与玄青子的诡闻,谋取资历。玄青子只要不出山,宁王便是重振道家的代表。可谁曾想,玄青子十八年后重出江湖,第一个找的人却是爹爹我?爹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宁王的道家正统,你说爹该不该开心?”

    李云素一点就通,思索片刻,说道:

    “我猜爹爹最开心的,应该是俞明欢到府上做客吧!”

    李元渊难掩欣赏之色,故意问道:“哦?为什么?”

    李云素不假思索:“若是玄青子一直留在府上,犯了宁王大忌,真的狗急跳墙,青州兵戎相见,并非宫里那位想看到的局面。可若玄青子一走了之,以宁王捏造传闻的本事,此事也击不起浪花。反而,俞明欢乃玄青子唯一的弟子,将他留下,宁王虽然忌惮,又不知虚实。一来二往的试探,必然露出破绽!”

    李元渊情不自禁鼓起掌来。李云素淡淡道:

    “老谋深算的政客从来不在意对方会拿走什么,却在意对方能留下什么。所以爹爹,从玄青子进李府那一刻开始,你就在思考留下俞明欢了?”

    李元渊心虚一笑,开脱道——

    “时也,运也,命也。”

    “爹爹干脆将女儿许配给俞明欢吧,我感觉以爹爹的狡猾,女儿迟早有一天会被卖了。”

    李云素撅起小嘴,李元渊语重心长——

    “俞明欢乃玄青子传人,又与俞大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单凭这,此子必不会差。但结亲是一剂猛药,此时还不是时候,且看他造化吧!”

    李元渊入戏太深,一时竟听不出女儿在撒娇。气得李云素一跺脚——

    “哼!我才不想听这些!”

    老父亲瞬时反应过来——

    “爹糊涂了!云素想嫁谁就嫁谁,爹爹绝不过问。素儿放心,爹受过先皇自由意志的教导,推崇自由恋爱!再说了,爹可没有本事安排你的婚事,对不对呀——青云卫,云娘!”

    李云素咯咯一乐,缩下脖子吐出粉色舌尖,嬉笑道:“云娘这称呼,真的好显老啊!特别从爹爹嘴里说出来,哼!师父却不许我改!”

    李元渊打趣道:“一入青云卫,官位之高,和你爹平级,总不能叫小云小素之类,太轻浮了些!”

    李云素笑道:“爹爹就会抬举自己,我的官职可比你高三级呢!”

    李元渊装作负气,双手抱胸——

    “且看着吧!爹猜测不出三日,便能接到皇上圣旨,连跳三级,荣膺青州长史!”

    李云素点头,爹若当了长史,代表往后要直面更多事情了。提醒道:“爹,宁王并不简单,哪怕是青云卫......”

    “别说!”李元渊立刻打断她。“青云卫的事,不是我能听的!”

    李云素努努嘴,忽然想到一事。疑惑问道:

    “爹,你说玄青子此行,是计划好了,还是...误打误撞?”

    李元渊想了想,认真说道:“爹也在想,为何这般巧,玄青子的每一步都与我推算的一模一样?而他似乎只是率性而为,没有丝毫心思,显得我多此一举,你说气人不气人?”

    “但我忽然明白了,任何一条路走到极致,都将暗合天道。玄青子道心通明,境界远在我之上,他的一切率性而为,甚至他自己都毫无意识。可哪怕我机关算尽,也只能勉力相附,至于玄青子寻的前路是什么,我远远无法瞻望......”

    李云素说:“女儿好像懂了点,又...似乎一点没懂。”

    李元渊想起往事,哀叹一声——

    “当年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与俞大家辩论经纬,如今看来,玄青子这般人物都愿追随之人,是我自不量力了。现在一些后生,常议论俞大家之死到底值不值。可俞大家所追求的,我等倾尽才学,也难窥一隅啊......”

    李元渊看了看时辰,说:“云素,去让姨娘亲自下厨,晚上安排家宴,留两个位置。”

    李云素尴尬道:“爹~俞明欢昨夜刚被我们送进去,今晚又家宴款待。会不会太肉麻了!他又不傻,若明白我们所图,往后恐怕不太好相处呀...”

    李元渊脚底抹油,边走边说:“送他进去是给宫里那位看的,家宴款待才是我们的态度嘛!再说了,什么我们不我们的,明明是你们把他送进去的,为父完全不知情,你们可不要胡说哦!”

    李云素:......

    ————

    青城郡太守衙门,三叔递了信,等上一会儿,再进大牢时,狱卒们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三叔打点过的狱卒,火急火燎往他兜里塞了一包银子,惭愧道:

    “老爷,刚刚您走得急,荷包掉了,咱们都盼着您早点回来,物归原主呢!”

    三叔也不推辞,满脸笑意,慈祥又平易。

    “有劳有劳,快带我去见侄儿吧!”

    此时大牢内的俞明欢满脸是泪,半刻钟前,狱卒挨个进来,各个喜笑颜开,端上好酒好肉。俞明欢心想完了,吃断头饭了,三叔到底去干了啥!?把我有期改判死刑了?!

    一定是三叔气不过,虎劲上来了,非拿婚书说事。搞不好还真要休了郡丞的女儿!数落人家背信弃义!结果闹得不可开交,郡丞顾及声誉,决定赶快将我砍了......

    俞明欢越脑补越那么回事,事儿出在三叔身上,不新鲜!

    呜呜呜三叔啊,我还不如昨晚被妖物吃了好!

    穿越一遭,前世今生就你这么个亲人......

    结果被你害死了......

    你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要遭!

    饿了一天,俞明欢一边哭,嘴吧却不停。想起上辈子出去旅行,吃顿饭就回来了。可这是穿越啊!吃顿饭就上路,老天鹅,我不甘心啊......

    饭菜刚吃了一半,几个狱卒领着三叔走到牢房前,一名狱卒正开着锁。

    听见响动,俞明欢抬头看去,三叔见贤侄满脸是泪,还未开口,霎时已心疼的老泪纵横!

    三叔一哭,俞明欢自然是秒懂。大局已定,到了家属见面环节,三叔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呜呜呜...三叔啊,我还没吃完啊...流程要不要这么快啊......”

    一老一少,隔着牢门痛哭流涕,几个狱卒面面相觑,生怕三叔认为哥几个在牢里欺负了他侄子。为首一人眼疾手快,抱着俞明欢便往外走。

    可好歹俞明欢一身九品实力,被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出了应激反应,死抓住牢房的铁索不放。哭喊着——

    “不要啊...救命啊...我不走啊...”

    于是,一行五人在牢房里僵持不下......

    夜晚,李府华灯初上。一家四口围着满满一桌菜肴,等待叔侄二人归来。

    左等右等,直到窦氏艰难维持的笑容变得僵硬,云素也开始思考,俞明欢在摆下马威吗?一名狱卒神色匆匆的进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元渊默默看了云素一眼。

    后者思来想去,不是很确定的问道——

    “他似乎单纯的像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