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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五月初三(上)

    五月初三。

    凤姐院内。

    平儿自从上回去了赖家,一直没寻到机会与赖尚荣见面。

    虽也被王熙凤拉着虚应了几回,可越是那样,越觉着那虚凰假凤的勾当没有嚼头。

    只搞不懂王熙凤为何乐此不疲。

    今日薛蟠生辰,前两日薛姨妈便上门来请凤姐,她也多方打探,得知赖尚荣也会前往。

    一大早便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对着镜子顾盼自怜,尚觉得不足,便将一头乌黑的头发盘出了一朵花,又细细的在脸上涂抹了一阵,愈发衬托出几分娇艳。

    知道赖尚荣对自己身后的浑圆爱不释手,腰间一根丝绦硬是勒紧了三分,又生生的给她勾勒出几分蜿蜒曲折。

    只是她素日并不会如此打扮,被凤姐一眼便看出了异样。

    “哟!今儿倒是新鲜,你个小浪蹄子莫不是想压我一头?”

    平儿暗自心惊,她只顾着赖尚荣,倒忘了凤姐,好在素来机敏,忙笑道:“奶奶尽拿我取笑,我这不是怕丢了您的脸面!”

    凤姐并未怀疑到赖尚荣头上,只当薛蟠生辰必定也请了贾琏,平儿这是想在贾琏面前卖俏。

    笑道:“二爷那头我自有计较,你别上赶着的往上凑,须知这男人就是贱,越是摸不着就越是宝爱,咱们先熬他一熬,东府那边没了指望,我看他还能撑得了多久!”

    平儿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想歪了,顿时放下心来。

    “我看奶奶不如借着今日给二爷个台阶,不然总这么僵着也生分了。”

    她现在也有些后悔向凤姐告状,香皂没拿回来也就罢了,贾琏总不回家,凤姐就拉着她同睡,竟生生耽搁了与赖尚荣的私会。

    凤姐看平儿粉面含春的模样,更加笃定猜测的没错,忍不住吃起了飞醋,喝道:“你个小浪蹄子,该不会是想你二爷了吧?”

    平儿一面给他梳头,一面叫屈道:“奶奶就会冤枉好人,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若是不信我以后就不挂这个名了,倒也省得奶奶多心!”

    凤姐见她这般说,便笑道:“我不过是拿你取笑两句,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

    屋内二人正说着,只听外头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正疑惑,就听外头善姐来报。

    “奶奶!不好了!二爷……大老爷……”

    凤姐只当贾琏出了什么事情被贾赦责罚,一拍面前的妆奁台子,喝斥道:“二爷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大老爷将秋桐赏给了二爷做妾,这会子已经快进院子了!”

    “什么!?”

    王熙凤豁然起身,刚准备出去,忽然又坐了下来。

    她起初确实怒气上头,准备出去大闹一场,可随即便冷静下来。

    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对于贾赦赐的丫鬟,不论是贾琏还是王熙凤都没有推辞的理由,况且纳妾本就是男人自己说了算,加上二人成婚多年并无子嗣,她根本没有理由去闹。

    于是笑道:“你先出去伺候着,我这就出来!”

    善姐一出门,平儿迫不及待道:“奶奶!不是说珍大爷要送那个春柳给二爷,怎么又闹出个秋桐来?”

    凤姐一挑吊梢眉,一对丹凤眼含威带煞道:“哼!这还用问?当然是他们几个捣的鬼!”

    接着又道:“上回你去找那个癞蛤蟆到底是怎么说的?怎么又闹出这事?”

    她这完全是无理取闹,当时让平儿去是提醒赖尚荣注意贾琏与贾珍勾连,并未想到贾赦会赐秋桐这茬。

    早知这么个情况,还不如不多此一举,贾珍虽是族长但毕竟还是平辈,就算先收下了以后赶人也容易些。

    凤姐越想越气:“若非那癞蛤蟆多事,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平儿听她迁怒赖尚荣,辩解道:“赖大爷又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怎么想不到?那癞蛤蟆一肚子的坏心思,这主意说不准就是他帮着想的。”

    她这完全是气话,可平儿却当了真,忙道:“怎么可能!赖大爷……”

    说到这突然哑火。

    她一时心急差点说出了赖尚荣不可能骗她,哪里知道赖尚荣就是怕她露出马脚,故意瞒着她。

    凤姐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还一口一个赖大爷!你倒是说说他如何不可能!”

    平儿懊恼不已,忽然灵机一动道:“奶奶您也说赖大爷痴心妄想,他既有那个心思,讨好奶奶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着二爷?上回他还借二爷手要给您送香皂,他若非诚心讨好奶奶,这会子进门又怎么会是秋桐?”

    王熙凤说赖尚荣捣鬼也是迁怒之言,她其实也和平儿一样,觉得多半是赖尚荣按自己说得办了,结果便宜了贾赦,导致贾赦一时高兴赐了秋桐给贾琏。

    而赖尚荣不过是好心办坏事,不过话虽如此,但还是忍不住讥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他的心!”

    转而又道:“这回这事被他办砸了,既然他瞎了心,总得叫他掏出些东西来补偿才是。”

    平儿不敢多言,只能随声附和。

    说话间整顿完毕,凤姐便带着平儿来到院内。

    正遇上秋桐下轿,也不理院内的贾琏,只满面春风的来到轿前,笑道:“皆因我妇人之见,一味劝二爷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怎奈二爷会错了意,大老爷赐妹妹给二爷这等大事也不说与我知,使我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

    说着给平儿一个眼色,又对一众下人喝斥道:“还不快去将西厢收拾好,免得耽误了妹妹歇息!”

    秋桐平素也知道凤姐为人,只当这里是刀山火海,凤姐必定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没成想竟这般和颜悦色。

    忙受宠若惊施礼道:“奶奶折煞奴婢了!”

    凤姐挽起秋桐笑道:“说好了姐妹相称!妹妹莫非不肯认我这个姐姐?”

    “姐姐!”

    秋桐连忙改口。

    “今儿妹妹来了,以后与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

    说着将秋桐往自己屋里拉,又边走边道:“这事二爷瞒着我也就罢了,竟连厢房都不提前准备好,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妹妹不如先去我屋里休息,待下人将屋子收拾好了,再去歇息不迟!”

    凤姐也不理站在一旁的贾琏,不由分说挽着秋桐往正堂走。

    “砰!”

    随即将门一关,只留贾琏独自站在院内凌乱,随后一扭头回屋换了衣裳,竟出门往梨香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