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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 竞争上岗

    月落星沉,东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赖尚荣句偻着背,钻出逗蜂轩,走在天香楼下的箭道上。

    箭道两侧,清扫路面留下的积雪,堆在道路两旁的墙角下。

    因为高耸的围墙遮挡,这些积雪许久不化,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带起的污垢,溅在两侧的白雪之上,使得那皑皑白雪,看上去泥泞不堪。

    在赖尚荣来到后院享受早餐之际。

    逗蜂轩内,红光满面的薛姨妈,刚刚将大氅裹在身上,看了看抓在手上破烂不堪的黑裙,稍稍犹豫,便好似被什么蛰了似的,勐然将其扔在床榻之上。

    猫着丰腴的腰肢,出了逗蜂轩,来到天香楼的箭道前,趴在垂花门旁,探出头朝道路两侧东张西望。

    略一犹豫,一个箭步迈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向着赖家后门走去。

    她这也算无师自通了。

    昨日前门进,若是再原路返回,即便路上没遇着人,在赖家蹉跎一夜,也不可能瞒得住门房。

    赖家和荣府后门的婆子,虽然疑惑她一大早进进出出,但有薛蟠被捕,一早上门求助做幌子,总算是遮掩了过去。

    风尘仆仆回到自家院子,正准备回房装睡,却惊醒了守在房门口的同喜同贵。

    因上回尤氏上门,怀疑赖尚荣有采花大盗的可能,便安排两个丫鬟守在门外,充做岗哨。

    昨日走得急,倒是忘了叮嘱她们撤去岗哨。

    “太太怎么……”

    不等两个丫鬟说完,薛姨妈立即遮掩道:“雪天路滑,尤姨娘留我在那边住下了!”

    站在房门前顿了顿,心虚道:“姑娘没过来吧?”

    “没呢!”

    “阿弥陀佛!”

    听到薛宝钗没来,薛姨妈不禁默念一声佛号,拍了拍胸口。

    “行了!你们也守了一夜,先下去吧!以后晚上就别过来守了!”

    都枕席自荐了,还守个屁。

    回到屋内,薛姨妈将大氅挂上衣架,褪去衣裙,正准备上床躺着装睡,却骇然发现,白皙的雪脯上清晰可见的爪印。

    原先她是打算躺在床上装睡,等薛宝钗过来,再假装起身。

    可这爪痕清晰可见,若是被女儿看见,可如何是好?

    慌忙翻箱倒柜,找了一身严丝合缝的衣服,刚刚穿好。

    就听“砰砰”两声敲门声伴随这一声:“妈妈!”

    只见一脸憔悴的薛宝钗,推门而入。

    相较于薛姨妈骨酥筋麻睡得充实,薛宝钗则是一夜未睡。

    前半夜她踌躇满志,盘算着如何投其所好,说服赖尚荣搭救薛蟠,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开始她还以为是母亲在那边耽搁了。

    可到了后半夜,却开始担心,赖尚荣是不是有意避开自己。

    加上,史湘云刚刚搬去赖家,不免担心他喜新厌旧,忙着安抚史湘云,却忽略了自己。

    有心回家询问薛姨妈,又担心赖尚荣赶巧过来,一直等到早朝将至,这才着急忙慌的找到母亲打探。

    瞥见容光焕发的薛姨妈,薛宝钗不由愣住了神。

    原以为等了一夜没等到人,赖尚荣必定是有意避开自己,想必对母亲也是百般推诿。

    可看着薛姨妈的神色,却不像有丝毫担忧。

    疑惑道:“母亲昨夜可睡得踏实?”

    见到薛宝钗一脸憔悴,又到女儿的询问,薛姨妈顿时又羞又愧。

    昨夜她只顾着徜徉……

    不!是只顾着放下身段,替儿子求情,却忽略了忧心忡忡的女儿。

    一时间悔恨交加,将本就白里透红的俏脸,憋出了酱紫色。

    薛宝钗只当赖尚荣拒绝了搭救薛蟠,薛姨妈脸上的异样只是出于愤恨,急切道:“母亲该不会在赖大哥那儿碰了钉子吧?他难道真不愿出手救哥哥?”

    说起钉子,薛姨妈慌忙低下头,失口否认道:“怎……哪里有什么钉子碰!”

    同时暗自腹诽,那钉子如何能扎……扎到人的心里头?

    薛宝钗见母亲回答的似是而非,一脸疑惑,埋怨道:“母亲倒是说啊!赖大哥到底愿不愿意救哥哥?”

    听薛宝钗再度问起了薛蟠,薛姨妈这才回过神来。

    可刚想回答女儿,却忽然发觉,昨夜赖尚荣一进门,自己便被他那句大凶之兆,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只顾着陪他尽兴。

    偏偏赖尚荣年轻气盛,龙精虎勐的,好似有使不完的劲,自己还没缓过神来,他又蓄势待发,以至于被蹉跎了一夜,竟然都忘了讨个准信。想到这,不但觉得对不起女儿,更觉得对不起儿子和死去的丈夫。

    “妈妈!你倒是说话啊!”薛宝钗一跺脚,愤然道:“罢了!这会子赖大哥怕是还没出门,我这就去拦着他问一问!”

    薛宝钗等了一夜,原本就心怀惴惴,偏偏薛姨妈的表现,又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可不光光是搭救薛蟠了,自己现在不明不白,若是他在弃之不顾,以后王夫人会如何待自己,也就可想而知了,故而急于讨个说法。

    “别!别去!”

    薛宝钗刚要转身,却被薛姨妈一把拉住。

    她还没来得及跟赖尚荣对过口供,万一在薛宝钗面前露了馅,可如何是好?

    硬着头皮道:“他昨儿刚答应下来,你这会子又去找他,哪有这样求人办事的道理!”

    同时,心里暗自打鼓,按赖尚荣昨夜那畅快的劲儿,应当不至于拔……

    翻脸无情,不认账吧?

    薛宝钗将信将疑道:“那母亲怎么还忧心忡忡的?”

    “还不是担心你哥哥?尚荣虽答应救他,可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救他出来,他打小哪受过这样的罪儿?”

    薛宝钗不疑有它,转忧为喜道:“妈妈可真的吓死我了!要我说,让哥哥受些罪也好,左右有赖大哥帮忙,不至于出什么大事,若是经过这一遭,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能少给家里添麻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薛姨妈听了,没有及时提出诉求的愧疚,也减轻了几分,拍着薛宝钗的手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周到。”

    薛宝钗也反手拉着薛姨妈,来到床沿上坐下,安慰道:“赖大哥既然答应相助,想来是没拿咱们当外人,等这回哥哥放出来了,咱们再求他,给哥哥找些事儿做,哪怕是跟着薛蝌后头打个下手也是好的,免得他总是闲着,尽在外头惹祸。”

    薛姨妈闻言,刚刚消散的绯红又浮上面颊。

    心里抱怨道,他哪是没当外人,我都被他当内人使了一晚上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薛宝钗的提议,她确实上了心。

    如今不比入股的时候,薛蟠也算他半个儿子,只要这层关系不断,总不至于放着不管。

    毕竟,出了事还不是得麻烦到他?

    想到这,不由追悔莫及,早知今日,还不如在入股的时候,就遂了他的心愿。

    还能多占些造船厂的股份,不过亡羊补牢,希望不算太晚。

    嘴上道:“先熬过这一茬,等你哥哥出来,咱们就把外头的铺子都卖了,以后就专心跟着尚荣做吧!”

    薛宝钗喜出望外,附和道:“妈妈早该如此,若是一早便将铺子卖了,也不会有这桩祸事!

    我看也不必等哥哥出来,就将铺子交给赖大哥,请他帮忙找一找买家!”

    “嗳!嗳!你说的对!”

    薛姨妈心里想着,今晚务必要跟他讨个准信,嘴上道:“这事越快越好,等尚荣散衙回来,我就过去跟他商议!”

    薛宝钗有苦难言,她是想在薛姨妈这里将事情定下,自己再找赖尚荣帮忙,没想到母亲又将事情揽了下来。

    非但让计划落了空,又要亲自前往,昨夜就因为薛姨妈上门,她生怕被母亲撞上,没敢让莺儿去请人。

    想到这,忽然问道:“母亲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并非怀疑薛姨妈和赖尚荣有什么问题,只是想打探回来的时间,也好按图索骥,照本宣科,安排莺儿错开时间。

    薛姨妈只当自己的异样惹得女儿怀疑,紧惕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表现过激,忙解释道:“昨儿商议你哥哥的事,谈的有些久了,雪天路滑的,尤姨娘留我住下,我想着有事相求,总不能抹了人家的面子,便答应了下来。”

    若不是情非得已,她自然不会如实相告。

    只是,在赖家留宿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自己的丫鬟,又不便欲盖弥彰,叮嘱她们隐瞒。

    薛宝钗不疑有它,甚至怀疑赖尚荣是不是,正因为母亲住在家里,害怕早出晚归被她瞧见,故而昨夜没有去蘅芜苑。

    想到这,忙试探道:“那妈妈晚上,该不会还住在那边了吧?”

    “这……”

    薛姨妈有心说不,可那昨夜那骨酥筋麻的畅快感,顿时袭上心头。

    一面自我安慰,为了儿子,总得顺着赖尚荣的意思。

    一面嘴上道:“这就要看尤姨娘留不留客了,她若是一番好意,非得叫娘留下,为娘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不是?”

    薛宝钗闻言,不禁懊悔不迭,看来今晚怕是也不便与赖尚荣安通款曲了。

    只是,母亲的表情怎么这么熟悉?

    难不成,她守寡多年,耐不住寂寞,竟与尤氏竟有了那层关系?

    只是,自家母亲守寡多年也就罢了,尤氏怎么也……

    可转念一想,赖尚荣不单家中侍妾丫鬟一把大,外头还有自己和王夫人需要照应,大约是照顾不过来。

    只盼母亲和尤氏的勾当,千万别被赖尚荣撞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