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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居士妙语点晓昇,唐露初访青堰山

    唐露二人与小二攀谈之时,晓昇已然回到山中。晓昇本是尊师命,下山到青堰古城送药,不想偶遇唐露遭恶汉围堵,义愤填膺,仗义执言,结果被壮汉打伤,与唐露分开后,便匆匆赶回青堰书庐。

    一进书庐庭院,正遇师弟——郑恒益,捧着竹筐,在院内晾晒药材,晓昇忙问:“师弟,师傅可在正堂?我送药回山,去与师傅复命。”

    郑恒益回头应道:“师傅在正堂饮茶。”抬眼望见晓昇胸口一个脚印,头发有些凌乱,左肩微沉,忙放下竹筐上前搀扶道:“师兄,这是又在山下遇到恶人?怎么伤成这样,快,我先扶你回房敷药吧。”

    晓昇言道:“多谢师弟关心,不打紧,师命在身,我先去复命,你去晾晒草药便是。”说着向正堂走去。

    正堂大门两侧一副楹联:“云作玉峰时北起,山如翠浪尽倾东”,倒是写尽这青堰山的幽静之意,也写出了这青堰居士风淡云轻的雅士情怀。正堂之上,居士正在饮茶,只见他鹤发童颜,双眼有神身姿飘渺,三千银发洒落肩头,微微泛着光亮,一身青衣,腰间系一条苍蓝丝绦,无风自舞。

    晓昇走进正堂,强忍疼痛躬身施礼,还是轻声“哎呦”了一声后言道:“师傅,我回来了,药已送到,特来复命。”

    青堰居士放下茶碗,忙唤晓昇上前,轻按肩头几处,晓昇咬牙强忍不敢吭声,只见居士手掌一捋,向外一掤,然后轻柔几下,晓昇瞬感轻松,居士言道:“只是筋络受阻所致,不碍事的,回头下去用活血化瘀之药,搓揉便可,切勿着了寒凉,落下病根。”晓昇忙躬身称是。

    居士缓言道:“晓昇,为师知你心底良善,且有正念,可这世间之恶,教化需循序渐进,不可横冲直撞,需得其法。天道循环,五行相应,阴阳相济,善恶自有报,不能强求;正如:“利锁名缰,笼络许多好汉;晨钟暮鼓,惊醒无限痴人。”一切皆有机缘。今日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晓昇谢过师傅教诲,躬身退下。

    居士看着晓昇的背影,心中暗想,“这紫薇星宿终要显世,只是冲破尘雾,历经世间的锤炼,这孤苦,终非常人可知啊!”

    晓昇走到院子,师弟郑恒益忙跑上前来说道:“师兄,有无大碍,快快回房,我帮你敷药。”这郑恒益本是富贵人家子弟,因与父母出行,路遇盗匪,家人惨遭杀害,逃亡到这青堰山,居士见其可怜,又生的聪慧,便收为弟子,与晓昇相伴长大,感情甚好。只见郑恒益拿出活血化瘀之药,用药杵捣碎,放于纱布包好,放在晓昇青瘀之处边轻揉边说着:“师兄啊,救人总是好的,师傅也说仁心为本,可你也要量力而行啊!世上那么多的不平事,你哪里都管得过来?更何况,这世道本就不平,何来公道?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势力,才能护得住更多的人啊!”

    晓昇知道这个师弟,心地本善,聪明伶慧,只是年少,经历家中变故,才养成了行事圆滑、察言观色的性格,想想也是可怜,便也不与他争论,只是口中道谢:“有劳师弟了。”

    晚饭过后,晓昇一人在院中出神,天边一轮新月,已挂天边,晓昇回想今日之事,想起那黄衣姑娘,身手俊俏,本是自己救人,最后反被这黄衣姑娘所救,也是有趣,如自己有这姑娘身手,或能帮助更多的人,可转念又想,“武者,是以霸道之力让人屈服,终不是教化人心之法,可这教化人心之法又是何物呢?”

    此时,明月之下,有心事之人,不止晓昇一人。青堰城客栈之内,唐露坐于窗前,回想今日之事出神;方霞走来,挨着唐露坐下,看妹妹望着窗外出神,便打趣道:“妹妹,又在想那青衣书生呢?看来这书生或许是妹妹的命中之人,要为你带上那红艳的凤钗啊!”唐露本就想着晓昇之事,让姐姐这么一说,言中心事,瞬间羞的满脸绯红,忙说:“姐姐又拿我打趣。”方霞说道:“我们早些休息吧,不要误了明日行程,那可就见不到青衣书生了。”姐妹二人嬉闹一会,自去睡了。

    当晚无话,转日清晨,姐妹二人吃过早饭走出客栈,见那小二苑梓冬背一包袱,早已等候在店门以外,三人打了招呼,便同行向青堰后山走去。出了古城北门,便是青堰山,只见这青堰山,春和景明,脚下资水,一碧万青。这山体虽不如雪峰山险峻,但也清幽秀美;前往后山之路,曲径通幽,路随山势,蜿蜒曲折;青山绿水,交织呼应,婉约如画,沁人心扉。云山雾绕中,和着丝丝凉气,升起点点清香。静谧之中,使人心境安详,犹如置身仙境,令人心醉。

    三人行走其中,有说有笑,甚是欢快,苑梓冬本就善言,加之常年在街面混迹生活,听南来北往商客讲过各地趣事,把唐露二人听的津津有问,路上倒也不寂寞,聊得兴起,方霞问道:“昨日你把那茶夸的如此好,后又说老板奸商,岂不是自相矛盾?”梓冬言道:“此言差矣,茶还是好茶,所以不能说我说错,也是靠我这会做生意的说辞,才能让顾客多惠顾,这是我的经商本领,可那老板欺客,每见外乡之人,总会提高价格,这难道不是奸商?所以这老板本就是指着我的经商本事赚钱,待我攒够本钱,就开一家自己的店铺!”

    唐露说道:“那你帮老板高价卖茶,给外地客商,岂不是助纣为虐?”

    苑梓冬言道:“此言又差矣!”

    方霞噗嗤一笑,心想,“这苑梓冬本是个市井之人,应该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偏要满口“之乎者也”,想是受那晓昇书生的影响,只是不懂文法,在“此言差矣”中间加了个“又”,显得滑稽的很。”感觉这苑梓冬有趣的同时,也对晓昇多了几分好奇之心,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影响这样一个市井之人如此?

    苑梓冬也不理会,接着说:“货物本就是东西,东来的卖到西边去,这些客商,在这边买茶的价格虽然高了些,但是买到好茶,卖给其他地方的达官显贵,还不知道要加价多少银钱,这是生意流通之道,何来助纣为虐啊!”

    说到这,苑梓冬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向唐露:“姑娘昨日说的蜜橘茶,可否说与我听听啊!”唐露一愣,本是昨日对这苑梓冬巧舌如簧有些厌烦的针对之词,他竟然记得,这蜜橘茶,本就是山野僻壤的土法子,也没什么神秘之处,唐露便把爷爷用炭火烤制蜜橘、橘皮泡水之法,讲与苑梓冬听。

    苑梓冬一听,拍手称好:“妙极!妙计!蜜橘生于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北方并无蜜橘,如我大量烤制卖到北方,那可要赚大钱了!”

    唐露嘿嘿一笑:“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要是赚了钱,可要分我一半。”

    苑梓冬口口称是,三人说笑间,已到一个山谷,只见苑梓冬伸手一指说道:“那就是青堰书庐了。”

    山谷景色,龙居天苍、乾元法峰在此相会;堆苍叠翠,亭阁矗立于苍崖立壁、绿荫浓翠之中;偶有白鹭三五成群横飞古木之间;山鸟啭鸣如天籁之音划破长空;溪水清澈,潺潺有声;凉风拂面,顿然心清气爽,置身其间,如临画中,在山谷正中有数间草庐,建于溪边。

    三人步入草庐,只见一青衣年轻人,背对院门在院内晒药,唐露以为是晓昇,正要上前,忽听苑梓冬喊道:“小师弟,晓昇呢?听说昨天又去多管闲事,我今日来看他。”那青衣少年闻声转身,一看是苑梓冬笑脸答道:“原来是小冬哥,师傅已替他治伤,无大碍了,今日已上山采药去了。”唐露听后,有些失落,不知今日是否还可见到晓昇。

    郑恒益见还有二位女子,忙躬身施礼,苑梓冬说道:“这两位姑娘,就是晓昇昨日救下的两位姑娘,不对,应该是这两位姑娘救下了晓昇,唉,我也说不清楚了,居士可在?这位方霞姑娘,想求居士瞧病。”

    郑恒益忙答道:“居士在正堂,三位随我来。”说罢便放下药材,上前引路。

    三人随郑恒益步入正堂,只见这苑梓冬也不客气,进堂便喊:“居士爷爷,我来看您了。”

    居士正在堂中看书,听到喊声,放下书卷抬头观瞧:“原来小冬来了。”

    苑梓冬快步上前,从肩头拿下包袱打开,取出一包茶叶,双手递与居士说道:“居士爷爷,给您带的新茶。”居士笑道:“谢谢,有劳挂念了。”

    苑梓冬放下茶叶,又把昨日城中之事和来意,与居士讲了一遍,居士笑道:“竟如此之巧。”便请其众人坐下,让郑恒益倒茶,彼此寒暄几句,居士请方霞到诊台前坐下,轻搭玉腕,闭目捻须,为其诊脉。

    苑梓冬凑到唐露身旁,低声私语:“这把脉,分左右,左手候心、肝、肾,右手候肺、脾、命门,各脏腑对应左手及右手的寸、关、尺不同位置,这脉象又分沉、浮,可断病症表里,脉数急缓,对应气血阴阳,五脏又对应,金木水火土运化之法,天上七曜星辰,对应人体内周天,居士手指轻轻一搭,你姐姐这病就都知道了,放心。”

    唐露听到七曜,倒是一怔,转身看向苑梓冬。

    苑梓冬自知言多,忙解释道:“晓昇和我讲的,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此时,居士缓缓睁眼,言道:“姑娘身体本无大恙,只是近日偶有惊吓,心肾不交,再加心有挂念,多思伤阴,需息风养阴,即可痊愈,只是姑娘还要放宽心事,才能活的畅快啊!”

    方霞听后,忙起身谢礼,心想居士真是神医,虽言语不多,却句句正中自身。

    苑梓冬面露得意,对唐露言道:“你看我就说居士是神医吧。”

    居士拈须微笑,言道:“刚小冬所提七曜,便是人身运化之理,这天地初时,由一气而成,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日月轮转,昼夜更替,即成了阴阳。这阴阳之力,又运化着五行之功,阴阳五行,受七曜之星影响,而生成了世间万物,人虽是万物之长,有天地之灵,也要遵循这天地运化之法。”

    居士喝了口茶,继续言道:“气者,天地之本原;阴阳者,日月之更替;五行即“水火木金土”五性,即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五种基本功能。水,表示润下、有寒冷、向下的属性功能;火,表示炎上,具有炎热、向上的属性功能;木,表示曲直,具有生发、条达的属性功能;金,表示从革,具有清静、肃杀的属性功能;土,表示稼穑,具有生养、化育的属性功能;这五行又对应人之五脏,肾为先天之本,肾藏精,主纳气,也是命门,属水;心为君主之官,心藏神,主血脉,属火;肝为将军之官,主输泄,在体合筋,属木;肺为人体宰相,肺主气司呼吸,主宣发、肃降,属金;脾胃为后天之本:脾主运化,属土;五脏如五行,相生相克,互助运化。天地七曜之星失衡,则天地七气失调,或瘟疫、或地陷、或干旱、或洪灾等;而人之七气失调,则人患病,如精气不足,称为气虚;气机失调,升多降少,谓之气逆;升少降多,谓之气陷。气运受阻,运动不利,称作“气机不畅”;气运受阻严重,并淤滞不通,称为“气滞”;气耗过多,称作“气脱”;气出入不畅,而结聚于内,称作“气结”、“气郁”,严重者称为“气闭”。气机失调,表现在脏腑:则脾失宣降,胃气上逆,脾气下陷,肾不纳气,肝气郁结等等。如五行之气不痛,久之,则阴阳二气生“正、邪”,正气分阴阳——阴气与阳气;邪气分阴阳——阴邪与阳邪。在六淫邪气中,寒、燥、湿为阴邪,风、暑、火为阳邪。如阴阳偏盛、阴阳偏衰,常年积于体内五脏,命则亡矣。以外之草药,固本祛邪,让人之七气归于正途,为医人之法,皆是遵循天地之法而已,医者,何来神也?”

    居士说后大笑,苑梓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也只能陪笑。

    居士话锋一转,言道:“我看唐露姑娘,内息均匀且深厚,运化有序,姑娘此般年纪,有如此修为,真是难得,且听小冬刚才讲,昨日飞石击匪之事,定是有高人传授啊!”

    唐露刚听居士细解七曜之气,如何运转体内,自己到是想通了很多休养内息时的法门,正听得入神,忽被居士一问,慌忙答道:“只是爷爷从小教我休养内息的方法,叫我观息随气,感悟自身于天地气息之关联,倒也没有刻意教过什么其他。倒是这飞石之法,是我从小在山林长大,常遇小兽,自己练的取巧方法。”

    居士微笑,言道:“《庄子·知北游》中说:“通天下一气耳。”气不仅生成万物,而且充斥万物生长、收藏的整个过程,连贯而不间断。阴阳和五行七气相互关联,蕴含在天地万物之中;所谓武之大成者,是将这体内无形之气,休养聚集,运化于全身,借拳脚刀剑,动静之势,转为体外有形之力而击出,快慢有序,动静相宜,凡高手者,草木花叶,皆可为器,更甚者,无须外物,以风、雨气化,皆可伤人。姑娘如此年轻,就能悟到以气运石之法,真是有天地之灵,未来必成大家,但,武者,终是霸道之力,还需静心养念,方可大成。”

    唐露忙说:“谢谢居士指点。”

    居士说罢,执笔写下药方,交与郑恒益去备药,让姐妹二人稍等。

    方霞心知此行是为妹妹再遇晓昇,而非自身瞧病,如今晓昇不在,如果离开,岂不是让两人错过。便躬身施礼,言道:“谢居士赐药,我姐妹二人本是外乡人,来访居士不易,再加山路难行,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如居士不厌,可否让我二人,在书庐叨扰几日,即可调理修养,解了我姐妹的往返难行之苦,我姐妹愿多付茶饭之钱。”

    居士笑道:“山野茅庐,二位姑娘不嫌简陋就住下吧,这茶饭之钱就不必了,侧院几间客房,我让弟子带你们去休息。”说罢转头对着苑梓冬言道:“小冬若无急事也小住几日,也好陪老朽下棋解闷。”

    苑梓冬说道:“好啊,反正也和茶铺老板请了假,正好也多日未见晓昇,爷爷也看看我新想出的棋招。”

    唐露暗想:姐姐真是贴心,知我心事,为我周全,心细如丝,要是我,可真就无法思虑周全了。

    众人在青堰书庐安顿下来,午后,方霞吃过药,躺下休息去了,苑梓冬陪居士在后院下棋,唐露百无聊赖,在院中闲逛,见郑恒益在打扫院落,便心想:我何不上去与他打听打听,看看晓昇去哪个山峰采药,我便去那个山峰逛逛,如能遇到固然是好,如遇不到,便全当观览山景了。心中打定主意,便上前问道:“恒益小弟,你们往日都喜去哪里采摘草药啊?”

    郑恒益也未多想,随口答道:“那可说不好,要看采何草药,这草药习性相生相克,生长之地也是不同,但若说,至好药材。”郑恒益向东一指:“定是那东边山峰的草药最佳,采朝霞之光,引晨露之水,品质最好。”唐露听闻“哦”了一声,心中暗想,那就去这东边山峰碰碰运气,做好盘算便要出门。

    郑恒益忙问:“唐姑娘,这是何去?”

    唐露答道:“姐姐睡了,我出去走走,观观这青堰山色。”

    郑恒益言道:“这山路崎岖,姑娘可要小心,切莫走远。”

    唐露转身笑道:“我自幼长于山间,不必担心。”说罢,便向东走去,而这一行,不知将遇到何事?

    正是:唐露念书生,晓昇遇机缘

    欲知江湖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