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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掐掉主线

    又是一年夏三伏,烈日把它最盛的光,洒在禺都的街面,以此来向世人表明,现在是夏天的主场。

    “禺都越来越热了”,苏莜穿着白色的交领襦裙,又在外面穿了薄薄的鹤氅,有些无奈的说。

    清透的杏眼看着伞外的灼光,柳叶眉微微蹙起,带着琼鼻也皱了起来,又叹了声气继续找着阴影,真是烟笼双潭凝春露,风起枝柳引秋波。

    “回家就好了”,走在她身边的苏筠,一身黑色襦裙,小披肩在上臂处用帛收了一道,安慰她说。

    虽是生了双桃花眼,小弓眉,但苏筠却未颦未笑。如果问什么样的眼神尽是淡漠,那也许就是此时苏筠这般吧,她好似在看着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在看。

    她们这是去书铺买了书简,拿回去教巷子里的小孩子们。

    家里的书简是多,但要么就是高深的学说策论,要么就是驳杂的历史地理等,巷子里的孩子们可不是天才,没办法用那些去教。

    说起来,苏筠虽然读了吕曦留下的满屋书简,说一句满腹经纶也不过份,但她不讨小孩子喜欢呀!

    苏莜就不一样了,现在俨然是巷子里的孩子王,那一声声“莜莜姐”叫的,让她整天都开心的不行。

    天才也不是全能嘛!有些事情,还得是老阿姨厉害。

    老阿姨?想到这个自嘲的称呼,她不禁笑出了声。

    “莜莜笑什么?”

    “没什么,快回去吧”,她拉起苏筠,步子快了起来。

    回到八井巷,热闹和亲切又回到她们的身边。

    “莜莜又给孩子们买书去了?今晚我们家做红烧肉,记得来啊。”

    一声声热情的招呼,把她们送回了小院,这样的生活让她很满足,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刚到院子门口,打开院门,里面传来了一声有些粗的声音:“筠筠回来了?”

    带着疑惑,她们走进院子,只见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深衣的文士,三十岁模样,八字眉挺括有型,双眼锐利,面色有些黑,但是没有留须,给人干净的感觉。

    一个穿着直裾,一字眉很浓,眼窝很深,细长的眼睛很有神,脸倒是很方正,但嘴紧紧的抿着。也许是因为他的双手被袖子全遮住,但很直的放在两侧的缘故,整个人给人一种锋利感。

    “曦叔?晨叔?”苏莜很惊喜的招呼。

    虽然阔别十年,吕曦和阿晨的面容成熟了不少,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好啊,你们一走就是十年,也不怕我和筠筠饿死!”她用责怪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欢喜。

    “你怎么还在这儿?”但回应她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这话说的,什么叫你怎么还在这儿?苏莜面色一下子黑了。

    “不在这儿在哪儿?露宿街头吗?出去出去,一走就是十年,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还回来做什么?”她当即变脸,上去推着吕曦向院门口走。

    “好了好了好了”,吕曦转身扶着苏莜的双臂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们都长成大姑娘了。”

    看着吕曦湿润的双眼,她玩闹的心思全散了。

    从屋子里搬了张案,和四张小板枰,把吕曦从酒楼带回来的菜摆上,四个人在院子里用晚膳。

    “莜莜,当年那家人,没看见你?”

    “看见了呀,门口的爷爷还请我喝粥吃点心。”

    “那,他没看见你胸前的玉佩?”

    “你说那块玉佩啊?曦叔你一走,就被一个人抢走了。”

    “抢走了?”吕曦惊讶。

    “抢走了”,苏莜肯定的点头。

    “好吧,命该如此,不强求了”,吕曦扶额感慨。

    一边聊着两边这十年的近况,一边用着晚膳,用完天也快黑了,苏莜和苏筠收拾着,吕曦和阿晨把案和板枰搬回屋子。

    重逢的喜悦难以散去,四个人在中间的屋子点起灯继续聊。

    “你们看曦叔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吕曦一脸神秘的拿出块布,里面似乎包着什么。

    接过那块布,苏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砚,黑色且沉,她很嫌弃,谁没砚啊?

    吕曦看到了她撇嘴,连忙解释说:“这可是空梦砚,很名贵的,这种砚工艺特别,用来研墨书写,会留下淡淡的奇香,引人清梦。”

    “那你怎么只买了一方,却要送我们两个人?”

    吕曦一窒,他以为苏莜早进孔府了,那自然只买了一方啊。

    笑着打了个哈哈,吕曦指着她们买回来的书简说:“我看你们买了很多基础的书简,是想学字了吧?这砚正好用得上,明天曦叔就教你们。”

    “咦”,苏莜在一旁拖长了声音,表示鄙夷。

    “怎么?你们不想学字?”

    她们摇头。

    “嫌曦叔不会教?”吕曦板起了脸。

    她们还是摇头。

    “那你咦什么?”

    “曦叔你看不起谁呢?那些是我们买来教小孩子的”,苏莜一脸骄傲的说。

    “你们教小孩子?那谁教的你们?”

    “自学呀?”

    “自学?”

    “嗯。”

    吕曦似乎不信,起身到书架翻找起来,苏莜看着他挑了卷策论,又放下换了卷简单的,她不禁笑着说:“曦叔别找了,那些策论我都看过。”

    “都看过?”

    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吕曦拿了几卷,都是各家的学说,开始提问,苏莜对这些早研究过,信手拈来。

    见考不倒苏莜,吕曦一脸惊讶,但他皱起了眉头,不打算作罢。

    “还记得小时候游肆,你说香米做的糕点比糙米做的糕点好吃,我告诉你香米产量比糙米低很多,百姓不愿意种,你当时随口问,那怎样才能让百姓愿意种香米呢?”

    这是利益之辩,苏莜哪能被这个问题难住?当即侃侃而谈答他:“有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以扶持相关产业,让香米的作用得到推广,产业形成市场,香米就有了需求,百姓自然就会去种。而扶持的相关产业,又成为赋税的来源,形成利来利往。曦叔,怎么样?莜莜答得好吗?”

    “额,嗯,一般,勉强算合格吧”,吕曦端着说。

    其实苏莜答得,比他心中想的还要好,他只想到了让香米纳赋税,可以抵更多的方法。

    苏莜却不乐意了,这明明挺好,怎么偏说一般?

    她眼珠一转,反问吕曦:“那莜莜也问曦叔一个问题。”

    “你问。”

    “禺都有座玉钩桥,当年以白色石材所建,因拱形优美得名。但经过这么多年,石材已经不再莹白如玉,桥面石栏也有不少破损,甚至是否安全也让人惴惴,因此,稷君想要对玉钩桥进行修缮。听到消息后,禺都的居民希望能把玉钩桥修缮一新,但稷君认为,玉钩桥有着悠久的历史,在那里留下了很多故事传说,应该保留玉钩桥的文化。曦叔你说,这座桥应该怎么修缮才好呢?”

    “既然玉沟桥承载了这么多的历史和回忆,那不妨将它重建为原来模样?”

    “可是当年的烫样和图样早已无踪,更遑论修建中的权宜之变,曦叔你要怎么重建为原来模样?”苏莜质疑。

    “既然不能修得和原来一样,那就修桥面和那些石栏,让它是一座看起来是新桥的样子,但实际还是原来的玉钩桥,如何?”

    “那这么修,它到底是原来的玉沟桥,还是新桥呢?”

    “咳”,吕曦轻咳了一声,想了许久,没答上来。

    苏莜见问倒了吕曦,笑了起来。

    谁叫他爱装来着。

    “笑什么?那你说怎么办?”

    “禺都的居民能如数家珍的说出玉钩桥的故事,它是他们的记忆,那自然也是稷君的回忆。先想稷君修缮玉钩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座桥到底是否需要修缮?儒学中讲,每日三省吾身,稷君自己或许都会想修桥的决定是否有错,我们难道不可以质疑稷君的决定吗?”苏莜反问吕曦说。

    “嗯,有质疑精神,这很好,可你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啊”,吕曦又起范了。

    “曦叔别急嘛”,她笑着说:“很简单啊,承载着记忆的旧物,能不动就不动,稷君想要修缮它,应该更多的是担心它不堪重负,那我们就像保护收藏品一样,限制上桥的车架,以尽量的让它存留久一些。如果有一天它真的不修不行了,我们可以加固它,只要加固的形式与它不同,能让人分出原来的和加固的,那相信后人也会认可。如果它有一天不拆不行了,那我们设计新桥的时候尽量寻找原来的旧韵,那相信后人也能接受它新的历史。只要大家看到每一代人为玉钩桥做的努力,就不失为一种合理的方式,曦叔你看,莜莜的方式怎么样?”

    怎么样?这可是她重生前,从父母口中听来,国际宪章里的方式,全世界都认可,这能不行?

    吕曦确实挑不出什么问题,而且很惊讶,他没想到两个小女孩,能在巷子里靠自学,学得这么好。

    “看来你们确实很用功,我留的这些书简很有用嘛”,吕曦一脸与有荣焉。

    苏莜撇了撇嘴,这曦叔可真是,怎么都是他对。

    不愧在外面跑了十年,江湖老油条啊。

    说了这么久的话,时辰也很晚了,收拾一番各自睡下。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等苏莜她们进了房,吕曦忽然笑着对阿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