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全员恶“人”
会议室墙壁和天花板的蜂巢状蓝色灯逐渐亮起，黑色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六边形，其中心有一个白点。这是灰胞的标志。
“会议开始。音频接收器正常，光学接收器正常。照明装置正常。”
那个白点随着终端里的机械音说话而闪烁。昏暗的会议室内，回响着走路的声音。那声音的制造者——灰焰，在没有座椅的长条会议桌边停下。
“报告情况。”
“明白。今天是“新人类文明发展区”建立的第98天。犯罪事件新增15件。消费增长率上升0.531%。没有新增的犯罪事件。”
“唉，不怎么样。尤其是那毫无意义的经济建设。”
“请注意一下你的语气，灰焰小姐。”
一个穿着黑色长正装、头顶黑色礼帽的女人，手拄着一根金属手杖，来到灰焰的对立面。她的身后紧跟着一台银色的独眼机甲。它停在女人的身后，背部的长管喷出白色的蒸汽。
“经济不只是钱，还是控制社会的命脉。现在的人们随时处于恐慌中，但只要给他们一点旧日的东西，就能很好地控制住他们。”
“唉，您所言即是，“老板”先生。”
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叫“老板”，没错，就是这样一个不像名字的名字。跟在她身后的机甲，叫“齿轮”。
老板并不在乎名字。在她看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需要很华丽，只要能直接了当地把人区分开就好。
天花板上传来微小的金属碰撞声，“叮叮叮”的，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走路一样。
突然，灯管投下的灯光被一大片黑色的影子遮住。天花板上有一只巨大的八脚生物，像蜘蛛一样。
但那并不是蜘蛛，而是“狼蛛”，一个把自己改造成“蜘蛛人”的家伙。她松开了背上六条紫红色的仿蛛腿机械臂，借地心引力自然落至地面。
然后，她又张开自己的蛛腿，让身体悬空。她的暗紫色机械双腿变形、组合，变成了一个近椭圆形的装置，像极了蜘蛛腹部。
她走得离会议桌更近了一点，解开了嘴上带着尖刺的金属口罩。她的眼部至额头部分焊上了一个黑色的装置，密密麻麻的绿色仿生蜘蛛眼发出诡异的绿光。
狼蛛还保有人类的身体和大脑，除了眼睛、背部和双腿，双臂也是机械臂，装着暗紫色的装甲，一双机械爪永远悬在胸前。
老板投来嫌弃的目光，身后的齿轮伸出左臂，挡在自己的主人和狼蛛之间。
灰焰扶着额头说：“狼蛛，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能不能选一个正常一点的出场方式？”
“没有办法，我就喜欢这样。而且都这么久了，你们也该适应了吧？”
老板挥了挥手，齿轮把手收了回去。她双手扶着手杖上的黑骷髅头，问：“这星期弄了多少人？”
“四十三个。不过说真的，这项目什么时候能完成？我等不及要看看成品了。”
“资金我都提供给你们了，却还这么磨蹭，估计是那群**在‘偷肉吃’吧。”
“嘭”地一声，会议桌正对着的自动门被推开，三个高大的身影屹立在门外。
“生意人，不要血口喷人！”
中间那个披着绿色夹克的男人缓步走入会议室，他左边那个挎刀的人、右边那个绿色朋克头紧随其后。
挎刀的人，就是紫电。而那个朋克头，名为“赤碎”。他也是改造人，躯干瘦弱，但双腿粗大、装着很多液压杆和联动装置。
他的双手被换成了更加粗大的白色机械爪，长短和粗细更离谱，与他瘦弱的身躯形成极大的反差。
而他背上的两根装置大得更加夸张。那是两门离子炮，炮口是六边形，被两条巨大的机械臂连接在他的背部。
赤碎的躯干与他的机械体相比较，简直是蚂蚁与独角仙的差距。赤碎和紫电，都是火雷的改造人士兵精英。
而中间那个人，是火雷的总裁——伯克•马斯特罗。皮肤黝黑，剃了平头，脸上遍布刀疤，一脸凶相。他曾是美国人。
伯克板着脸，紫电一脸严肃，赤碎则挂着“狂傲”的笑容。三人来到会议桌边，好巧不巧，紫电刚好站在了灰焰旁边，但迫于场合严肃，他“啧”了一下，双手抱于胸前，故意不看她。
伯克从衣袋里取出一根雪茄，递给了紫电。紫电熟练地接过，用手心的元件放电点燃了雪茄，还给了伯克。伯克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在这种乱世，只有你们这些西装革履的家伙才会整天想着钱。项目的不断延期，根本上是因为科研部门不够好。”
灰焰说：“这我可不敢苟同，不过这也不归我管。”
紫电本想说一句“是啊，高科技才能造出你这么个怪胎。”。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紫电与灰焰就像一对天生的死对头。
赤碎把双爪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一拍，把在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伯克的雪茄差点脱手。如果在以前这么干，赤碎早就被开除一千次了。
“我们雇佣兵，只渴求战争！项目进展慢，归根结底就是科研部门的问题。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
紫电说：“赤碎老兄，麻烦你不要那么亢奋。”
赤碎收起了狰狞的表情，收回双爪，静静地等着。此时，电子屏上的灰胞标志开始闪烁。
“科研部门的工作状况很正常。项目的拖延是因为稳定新区秩序的需要。最近几周内的暴动事件增长过快，镇压需要人手，固然会减弱科研部的安保力量。”
紫电说：“无须担心，不管是抓样本还是镇压，我们都是专业的。我们应该多注意善后工作，防止被区民发现我们的目的。”
狼蛛把双腿变形回了正常的状态，并且收起了蛛腿，说：“这点放心，我就喜欢‘善他们的后’。”
伯克听见狼蛛的这句“奇言妙语”，感觉话里有话。
最后，老板走到会议桌边的中间位置，跺了跺手杖，说到：“毋须担忧，同胞们。胜利必将属于我们。人类才是地球的主宰，以前是，将来还会是。”
她说起话来就像演讲一样，乍一听气势恢宏。剩下五人面无表情、极不情愿地随声附和。齿轮则遵照程序用双手鼓掌，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散会。”随着老板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走出了会议室。等到老板坐在她的齿轮身上离去之后，灰焰转头看向电子屏。
她取下鸭舌帽，甩了甩白色的长发，盯着灰胞的标志发呆。过了许久，她终于张口。
“就像英国女皇和日本天皇，不是么……”
机械音响起。
“你是指你自己？”
“是啊。真可悲。”
“根据我对人类历史的研究，不平等和歧视是现实中不可消除的因素。你不妨看开一点。”
“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毕竟你只是个AI程序，海亚斯。”
“不论如何，我随时听候包括你在内的灰胞和火雷差遣。”
在桌边休息了半晌，灰焰又戴上了鸭舌帽，离开了会议室。在海亚斯的操控下，大门关上，室内的灯全部熄灭，再次回归黑暗。
“项目评估，不建议。保留建议。”
……
除了晓言和沐悠以外，姐弟俩都像见到新玩具的婴儿一样好奇和兴奋，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接触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文明。
晓言诞生于人类文明还繁荣的时期，所以进新区就像回家一样，沐悠则是在火雷军事基地医务区长大的，所以也多多少少见识过城市的模样。
随着四人的深入，他们来到了新区内部，人逐渐多了起来、穿梭于建筑之间。只是这些人虽然看上去衣冠整洁，但是没什么精神，好像几十天没吸过血的吸血鬼一样。
改造人士兵和普通人类士兵在街上随处可见，每个都端着一把脉冲离子突击步枪，左腰的短框状刀鞘里插着一把军刀、刀身外露。
没过多久，一个人类士兵拦下了四人，晓言又警觉起来。
“等等，四位，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四人拿出了电子证件，那个士兵草草地看了一眼。
“好的，没问题了。”
四人收起证件，要离开时，沐悠还有些话想说。
“长官……我们是新来的，请问哪里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
那个士兵迟疑了一会儿，指着左边的白色公路，说：“顺着这条路到最近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公告板，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好的，谢谢您，长官。”
沐悠刚要走，那个士兵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如果你们是偷渡进来的，尽量低调一点。”
说完，他放开了沐悠，回到刚才的位置站岗，像个没事人一样。四人顺着这条路走了很久，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总算找到了那个公告板。
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像路灯一样立在人行道上，足足有八米宽、十米高。一些穿着西装的人也在上面查询着什么，很焦急的样子。
还有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有改造人，也有普通人，坐在公告板边，一脸郁闷，手里握着酒瓶。
晓言走到屏幕前，上面弹出了一个小框，写着“请输入您的问题”。晓言没有找到键盘，干脆直接把问题说了出来。
“介绍新区的基本情况。”
那块小框里出现了几张新区不同地区的照片和文字介绍链接。同时，机械音响起。
“新区由灰胞和火雷联合治理。区民有在新区居住和生产生活的权利。所有区民必须随时携带身份证，否则将被驱逐。”
晓言翻了翻那些文字介绍，又问：“生活物资和住所情况。”
“区民的食物主要由区民生产和销售，如果无法购买食物，可以到救济站领取最低定量配给。住房大多为租用房，需要支付一定的租金才能拥有居住权。如果无法支付，建议在街头露宿。”
“街头露宿？！”沐悠深表惊讶和疑惑。
“是的。建议寻找偏僻的地方，防止被偷窃、侵犯、或杀死。”
冬澜觉得这东西的回答过于离谱了。
晓言皱着眉头，问：“这里还在用那些该死的钱？”
“是的。在新区，区民统一使用“新人类币”，简称“新币”。区民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获取新币，例如在不同企业工作、参与官方雇佣兵业务、自发经商等。”
晓言发出“嘶”的一声长音，双手抓头，背对着屏幕，一脸愤怒的样子，嘴里小声念叨着：“又是工作？又是货币？！有完没完了！”
三人对晓言的行为不解，冰晴见晓言愤怒的样子，便自己上手操作。
“新区有多少人？”
“在将改造人算入的情况下，总共有十万八千九百三十二人。”
大概十万人，这个数字对于他们四人来说过于庞大，但对于曾经的九十多亿人口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了。
“救济站在哪里？”
“在四战纪念馆旧址，沿着西方向走五百米就是。”
“好的，谢谢。
“你没有必要向AI表达谢意，但很荣幸能帮到您。”
四人离开了这边，向西边前进。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条由人排成的长龙——那些都是来领取救济食物的人，起码有上百人。
自己带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四人已经是穷凶极“饿”的状态了，被迫等在队伍的最后面。这种漫长的等待是最煎熬的。
晓言开始摆弄自己的枪，沐悠戴上了兜帽，防止沙子吹到头上，冬澜拿出短刃，在手里把玩，冰晴则静静地观察着这条队伍。
来领取救济的人，大多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而且很瘦弱，一看就是经常饿肚子的人。年轻人占了多数，也不乏老者与儿童。
冰晴启动了光学仪，看了看这条队伍的源头处。救济站，只是一个很小的零食铺子，四五个士兵站在旁边维持秩序，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一个蒙着面的黑发男子。
等了许久，前面的人似乎从来没少过，后面倒是又排了好几十个。他们就只能这么等啊等，蛇一样的队伍越来越短，他们总算靠近了一点。
沐悠的面甲显示屏右上角有时钟，她一直盯着那里，等到那里的数字变成了21：23。就在快要到他们时，一个不知哪里跑来的黑衣服男子粗暴地推开了几个人，直接站在了晓言的前面。
晓言“啧”了一声，说：“真他X没素质！”
那个高鼻梁、皮肤惨白的男子似乎听不懂。四人都有些疑惑，冬澜感觉这人有点让人不爽，左手已经按在了刀上。
另一名位于队伍后方的白皮肤男子则探出头说：“Excuseme，dude，butyou'vetowaitinline.（对不起，哥们儿，但你得排队。）”
那个男子转过头，对着后面的人骂了一句“F**kyou!”。这明显激怒了后面的几个外国人，但那个插队的家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仿佛脸皮有铁墙那么厚。
晓言喜欢用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便直接将那个男子推了出去，他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屁股灰。
那个男子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就要打晓言。冬澜迅速上前，拔刀出鞘、指着那个男子。他瞬间就没了怒气，一动不敢动，随后一溜烟跑了。
冬澜回到了队伍里，后面穿插在队伍里的几个人竟然跑了——很明显他们也是插队进来的，剩下的人则对冬澜等人表示感谢。
继续等待着，队伍又变短了一些。轮到一个穿着厚大衣的大胡子时，一名士兵感觉有些不对，上前拉开他的衣袖，结果发现了一条机械臂。
“你一个改造人拿什么食物做什么？滚！没有你的份儿。”
那个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正在为自己的伪装找借口，但下一秒，大衣扣子莫名其妙断掉了，几枚手雷从他的大衣里滚了出来，他赶忙弯腰去捡。
下一秒，他被一个士兵拧着胳膊强行带走了，另一个士兵没收了他的“军火库”，离开了这里。
总算到了他们。那个分发员一句话没说，把一个很大的纸包递给了晓言。虽然看着挺大的，但其实没有多重。
此时，分发员对着晓言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已经没有了。”
随后，他又用不同的语言喊了几遍。希望落空，那条长队散作几群人，伴随着不同语言的咒骂与抱怨，离开了现场。
晓言打开了纸包，另外三人也凑过来看。一块比拳头大一点的面包，几块脱水肉，两瓶蓝色的能量饮料。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就只有这么点？”沐悠很失望。冬澜和冰晴则觉得还不错，起码这块面包看上去干净卫生，与他们拾荒捡来的相比，绝对算得上优质品。
晓言耸了耸肩，说：“还行吧，毕竟有这么多人，那些管事的也不可能给我们吃白饭。天已经很晚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初来乍到，他们在这里没有住房，那要怎么办呢？
废弃房子是绝佳的选择，他们干脆又回到了新区靠近边缘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没人住的破房子。他们随便找了一间，准备在那里凑合一晚上。
晓言把面包分成四块，每人都有份儿。那两片又柴又干的肉则被冬澜和沐悠分食，沐悠说自己不想吃，让给了沐悠；而晓言则不觉得那块肉能吃，打算先让冬澜试试，结果意外的好吃，但已经没有晓言的份儿了。
剩下的饮料，没有一个人喝。晓言表示这种饮料在剧烈运动之前喝才合适。吃完东西，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着明天的事。
冬澜说：“所以，晓言，我们总不可能天天去救济站吧？刚才你也看到了，食物的日常供应有限，我们总得想点办法赚钱吧。”
晓言说：“那明天我们再去公告板那儿看看有什么活可以干。今晚就先好好休息，但还是要小心，人类社会，和你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冰晴说：“那今晚，我来守……”
“我来守夜。”
晓言打断了冰晴，正好，冰晴自己也有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三人很快睡下，晓言随时端着枪，警惕地望着落灰的窗户旁边。
突然，一只黑色的蜘蛛落在了窗沿，晓言暴起，用枪托碾碎了它，又用脚踩了几下，然后仔细端详它的尸体。
确认它死亡后，晓言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蜈蚣。”她心里这样想着。
没了这只蜘蛛，她的警惕感瞬间消失。她安心地躺在了地上，进入了梦乡。
“会议开始。音频接收器正常，光学接收器正常。照明装置正常。”
那个白点随着终端里的机械音说话而闪烁。昏暗的会议室内，回响着走路的声音。那声音的制造者——灰焰，在没有座椅的长条会议桌边停下。
“报告情况。”
“明白。今天是“新人类文明发展区”建立的第98天。犯罪事件新增15件。消费增长率上升0.531%。没有新增的犯罪事件。”
“唉，不怎么样。尤其是那毫无意义的经济建设。”
“请注意一下你的语气，灰焰小姐。”
一个穿着黑色长正装、头顶黑色礼帽的女人，手拄着一根金属手杖，来到灰焰的对立面。她的身后紧跟着一台银色的独眼机甲。它停在女人的身后，背部的长管喷出白色的蒸汽。
“经济不只是钱，还是控制社会的命脉。现在的人们随时处于恐慌中，但只要给他们一点旧日的东西，就能很好地控制住他们。”
“唉，您所言即是，“老板”先生。”
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叫“老板”，没错，就是这样一个不像名字的名字。跟在她身后的机甲，叫“齿轮”。
老板并不在乎名字。在她看来，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需要很华丽，只要能直接了当地把人区分开就好。
天花板上传来微小的金属碰撞声，“叮叮叮”的，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走路一样。
突然，灯管投下的灯光被一大片黑色的影子遮住。天花板上有一只巨大的八脚生物，像蜘蛛一样。
但那并不是蜘蛛，而是“狼蛛”，一个把自己改造成“蜘蛛人”的家伙。她松开了背上六条紫红色的仿蛛腿机械臂，借地心引力自然落至地面。
然后，她又张开自己的蛛腿，让身体悬空。她的暗紫色机械双腿变形、组合，变成了一个近椭圆形的装置，像极了蜘蛛腹部。
她走得离会议桌更近了一点，解开了嘴上带着尖刺的金属口罩。她的眼部至额头部分焊上了一个黑色的装置，密密麻麻的绿色仿生蜘蛛眼发出诡异的绿光。
狼蛛还保有人类的身体和大脑，除了眼睛、背部和双腿，双臂也是机械臂，装着暗紫色的装甲，一双机械爪永远悬在胸前。
老板投来嫌弃的目光，身后的齿轮伸出左臂，挡在自己的主人和狼蛛之间。
灰焰扶着额头说：“狼蛛，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能不能选一个正常一点的出场方式？”
“没有办法，我就喜欢这样。而且都这么久了，你们也该适应了吧？”
老板挥了挥手，齿轮把手收了回去。她双手扶着手杖上的黑骷髅头，问：“这星期弄了多少人？”
“四十三个。不过说真的，这项目什么时候能完成？我等不及要看看成品了。”
“资金我都提供给你们了，却还这么磨蹭，估计是那群**在‘偷肉吃’吧。”
“嘭”地一声，会议桌正对着的自动门被推开，三个高大的身影屹立在门外。
“生意人，不要血口喷人！”
中间那个披着绿色夹克的男人缓步走入会议室，他左边那个挎刀的人、右边那个绿色朋克头紧随其后。
挎刀的人，就是紫电。而那个朋克头，名为“赤碎”。他也是改造人，躯干瘦弱，但双腿粗大、装着很多液压杆和联动装置。
他的双手被换成了更加粗大的白色机械爪，长短和粗细更离谱，与他瘦弱的身躯形成极大的反差。
而他背上的两根装置大得更加夸张。那是两门离子炮，炮口是六边形，被两条巨大的机械臂连接在他的背部。
赤碎的躯干与他的机械体相比较，简直是蚂蚁与独角仙的差距。赤碎和紫电，都是火雷的改造人士兵精英。
而中间那个人，是火雷的总裁——伯克•马斯特罗。皮肤黝黑，剃了平头，脸上遍布刀疤，一脸凶相。他曾是美国人。
伯克板着脸，紫电一脸严肃，赤碎则挂着“狂傲”的笑容。三人来到会议桌边，好巧不巧，紫电刚好站在了灰焰旁边，但迫于场合严肃，他“啧”了一下，双手抱于胸前，故意不看她。
伯克从衣袋里取出一根雪茄，递给了紫电。紫电熟练地接过，用手心的元件放电点燃了雪茄，还给了伯克。伯克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在这种乱世，只有你们这些西装革履的家伙才会整天想着钱。项目的不断延期，根本上是因为科研部门不够好。”
灰焰说：“这我可不敢苟同，不过这也不归我管。”
紫电本想说一句“是啊，高科技才能造出你这么个怪胎。”。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紫电与灰焰就像一对天生的死对头。
赤碎把双爪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一拍，把在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伯克的雪茄差点脱手。如果在以前这么干，赤碎早就被开除一千次了。
“我们雇佣兵，只渴求战争！项目进展慢，归根结底就是科研部门的问题。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
紫电说：“赤碎老兄，麻烦你不要那么亢奋。”
赤碎收起了狰狞的表情，收回双爪，静静地等着。此时，电子屏上的灰胞标志开始闪烁。
“科研部门的工作状况很正常。项目的拖延是因为稳定新区秩序的需要。最近几周内的暴动事件增长过快，镇压需要人手，固然会减弱科研部的安保力量。”
紫电说：“无须担心，不管是抓样本还是镇压，我们都是专业的。我们应该多注意善后工作，防止被区民发现我们的目的。”
狼蛛把双腿变形回了正常的状态，并且收起了蛛腿，说：“这点放心，我就喜欢‘善他们的后’。”
伯克听见狼蛛的这句“奇言妙语”，感觉话里有话。
最后，老板走到会议桌边的中间位置，跺了跺手杖，说到：“毋须担忧，同胞们。胜利必将属于我们。人类才是地球的主宰，以前是，将来还会是。”
她说起话来就像演讲一样，乍一听气势恢宏。剩下五人面无表情、极不情愿地随声附和。齿轮则遵照程序用双手鼓掌，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散会。”随着老板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走出了会议室。等到老板坐在她的齿轮身上离去之后，灰焰转头看向电子屏。
她取下鸭舌帽，甩了甩白色的长发，盯着灰胞的标志发呆。过了许久，她终于张口。
“就像英国女皇和日本天皇，不是么……”
机械音响起。
“你是指你自己？”
“是啊。真可悲。”
“根据我对人类历史的研究，不平等和歧视是现实中不可消除的因素。你不妨看开一点。”
“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毕竟你只是个AI程序，海亚斯。”
“不论如何，我随时听候包括你在内的灰胞和火雷差遣。”
在桌边休息了半晌，灰焰又戴上了鸭舌帽，离开了会议室。在海亚斯的操控下，大门关上，室内的灯全部熄灭，再次回归黑暗。
“项目评估，不建议。保留建议。”
……
除了晓言和沐悠以外，姐弟俩都像见到新玩具的婴儿一样好奇和兴奋，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接触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文明。
晓言诞生于人类文明还繁荣的时期，所以进新区就像回家一样，沐悠则是在火雷军事基地医务区长大的，所以也多多少少见识过城市的模样。
随着四人的深入，他们来到了新区内部，人逐渐多了起来、穿梭于建筑之间。只是这些人虽然看上去衣冠整洁，但是没什么精神，好像几十天没吸过血的吸血鬼一样。
改造人士兵和普通人类士兵在街上随处可见，每个都端着一把脉冲离子突击步枪，左腰的短框状刀鞘里插着一把军刀、刀身外露。
没过多久，一个人类士兵拦下了四人，晓言又警觉起来。
“等等，四位，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四人拿出了电子证件，那个士兵草草地看了一眼。
“好的，没问题了。”
四人收起证件，要离开时，沐悠还有些话想说。
“长官……我们是新来的，请问哪里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
那个士兵迟疑了一会儿，指着左边的白色公路，说：“顺着这条路到最近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公告板，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好的，谢谢您，长官。”
沐悠刚要走，那个士兵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如果你们是偷渡进来的，尽量低调一点。”
说完，他放开了沐悠，回到刚才的位置站岗，像个没事人一样。四人顺着这条路走了很久，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总算找到了那个公告板。
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像路灯一样立在人行道上，足足有八米宽、十米高。一些穿着西装的人也在上面查询着什么，很焦急的样子。
还有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有改造人，也有普通人，坐在公告板边，一脸郁闷，手里握着酒瓶。
晓言走到屏幕前，上面弹出了一个小框，写着“请输入您的问题”。晓言没有找到键盘，干脆直接把问题说了出来。
“介绍新区的基本情况。”
那块小框里出现了几张新区不同地区的照片和文字介绍链接。同时，机械音响起。
“新区由灰胞和火雷联合治理。区民有在新区居住和生产生活的权利。所有区民必须随时携带身份证，否则将被驱逐。”
晓言翻了翻那些文字介绍，又问：“生活物资和住所情况。”
“区民的食物主要由区民生产和销售，如果无法购买食物，可以到救济站领取最低定量配给。住房大多为租用房，需要支付一定的租金才能拥有居住权。如果无法支付，建议在街头露宿。”
“街头露宿？！”沐悠深表惊讶和疑惑。
“是的。建议寻找偏僻的地方，防止被偷窃、侵犯、或杀死。”
冬澜觉得这东西的回答过于离谱了。
晓言皱着眉头，问：“这里还在用那些该死的钱？”
“是的。在新区，区民统一使用“新人类币”，简称“新币”。区民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获取新币，例如在不同企业工作、参与官方雇佣兵业务、自发经商等。”
晓言发出“嘶”的一声长音，双手抓头，背对着屏幕，一脸愤怒的样子，嘴里小声念叨着：“又是工作？又是货币？！有完没完了！”
三人对晓言的行为不解，冰晴见晓言愤怒的样子，便自己上手操作。
“新区有多少人？”
“在将改造人算入的情况下，总共有十万八千九百三十二人。”
大概十万人，这个数字对于他们四人来说过于庞大，但对于曾经的九十多亿人口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了。
“救济站在哪里？”
“在四战纪念馆旧址，沿着西方向走五百米就是。”
“好的，谢谢。
“你没有必要向AI表达谢意，但很荣幸能帮到您。”
四人离开了这边，向西边前进。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条由人排成的长龙——那些都是来领取救济食物的人，起码有上百人。
自己带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四人已经是穷凶极“饿”的状态了，被迫等在队伍的最后面。这种漫长的等待是最煎熬的。
晓言开始摆弄自己的枪，沐悠戴上了兜帽，防止沙子吹到头上，冬澜拿出短刃，在手里把玩，冰晴则静静地观察着这条队伍。
来领取救济的人，大多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而且很瘦弱，一看就是经常饿肚子的人。年轻人占了多数，也不乏老者与儿童。
冰晴启动了光学仪，看了看这条队伍的源头处。救济站，只是一个很小的零食铺子，四五个士兵站在旁边维持秩序，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一个蒙着面的黑发男子。
等了许久，前面的人似乎从来没少过，后面倒是又排了好几十个。他们就只能这么等啊等，蛇一样的队伍越来越短，他们总算靠近了一点。
沐悠的面甲显示屏右上角有时钟，她一直盯着那里，等到那里的数字变成了21：23。就在快要到他们时，一个不知哪里跑来的黑衣服男子粗暴地推开了几个人，直接站在了晓言的前面。
晓言“啧”了一声，说：“真他X没素质！”
那个高鼻梁、皮肤惨白的男子似乎听不懂。四人都有些疑惑，冬澜感觉这人有点让人不爽，左手已经按在了刀上。
另一名位于队伍后方的白皮肤男子则探出头说：“Excuseme，dude，butyou'vetowaitinline.（对不起，哥们儿，但你得排队。）”
那个男子转过头，对着后面的人骂了一句“F**kyou!”。这明显激怒了后面的几个外国人，但那个插队的家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仿佛脸皮有铁墙那么厚。
晓言喜欢用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便直接将那个男子推了出去，他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屁股灰。
那个男子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就要打晓言。冬澜迅速上前，拔刀出鞘、指着那个男子。他瞬间就没了怒气，一动不敢动，随后一溜烟跑了。
冬澜回到了队伍里，后面穿插在队伍里的几个人竟然跑了——很明显他们也是插队进来的，剩下的人则对冬澜等人表示感谢。
继续等待着，队伍又变短了一些。轮到一个穿着厚大衣的大胡子时，一名士兵感觉有些不对，上前拉开他的衣袖，结果发现了一条机械臂。
“你一个改造人拿什么食物做什么？滚！没有你的份儿。”
那个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正在为自己的伪装找借口，但下一秒，大衣扣子莫名其妙断掉了，几枚手雷从他的大衣里滚了出来，他赶忙弯腰去捡。
下一秒，他被一个士兵拧着胳膊强行带走了，另一个士兵没收了他的“军火库”，离开了这里。
总算到了他们。那个分发员一句话没说，把一个很大的纸包递给了晓言。虽然看着挺大的，但其实没有多重。
此时，分发员对着晓言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已经没有了。”
随后，他又用不同的语言喊了几遍。希望落空，那条长队散作几群人，伴随着不同语言的咒骂与抱怨，离开了现场。
晓言打开了纸包，另外三人也凑过来看。一块比拳头大一点的面包，几块脱水肉，两瓶蓝色的能量饮料。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就只有这么点？”沐悠很失望。冬澜和冰晴则觉得还不错，起码这块面包看上去干净卫生，与他们拾荒捡来的相比，绝对算得上优质品。
晓言耸了耸肩，说：“还行吧，毕竟有这么多人，那些管事的也不可能给我们吃白饭。天已经很晚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初来乍到，他们在这里没有住房，那要怎么办呢？
废弃房子是绝佳的选择，他们干脆又回到了新区靠近边缘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没人住的破房子。他们随便找了一间，准备在那里凑合一晚上。
晓言把面包分成四块，每人都有份儿。那两片又柴又干的肉则被冬澜和沐悠分食，沐悠说自己不想吃，让给了沐悠；而晓言则不觉得那块肉能吃，打算先让冬澜试试，结果意外的好吃，但已经没有晓言的份儿了。
剩下的饮料，没有一个人喝。晓言表示这种饮料在剧烈运动之前喝才合适。吃完东西，他们围在一起，讨论着明天的事。
冬澜说：“所以，晓言，我们总不可能天天去救济站吧？刚才你也看到了，食物的日常供应有限，我们总得想点办法赚钱吧。”
晓言说：“那明天我们再去公告板那儿看看有什么活可以干。今晚就先好好休息，但还是要小心，人类社会，和你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冰晴说：“那今晚，我来守……”
“我来守夜。”
晓言打断了冰晴，正好，冰晴自己也有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三人很快睡下，晓言随时端着枪，警惕地望着落灰的窗户旁边。
突然，一只黑色的蜘蛛落在了窗沿，晓言暴起，用枪托碾碎了它，又用脚踩了几下，然后仔细端详它的尸体。
确认它死亡后，晓言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蜈蚣。”她心里这样想着。
没了这只蜘蛛，她的警惕感瞬间消失。她安心地躺在了地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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