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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行走在梦境中,我看见院长在交叉的十字路口看着我。我跑过去与院长拥抱,院长粗糙有力的大手把我紧抱在怀里。我像个孩子一样,被父亲呵护疼爱。

    “忘忧,你做得很棒,我为你骄傲。”院长慈爱地笑着,并抚摸着我的头。

    我摇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出:“不,院长,我过得很糟糕。我在梦境中创造出我本想要的样子,但是我无法面对他们的虚幻。”

    “人们总是在梦境与现实中穿梭,去寻找完美的自己。可是你不要忘记:一个人终将不敢面对的,是自己残缺不堪的灵魂与被世俗侵染的皮囊。假如你能够面对真实的自己,你的人生便会春暖花开。”说完,我的心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温柔的阳光抚摸我的身体。我感受着存在,也感受着消失。院长在我的面前慢慢离开,像满天的繁星,渐渐散去。

    我从梦中醒来,疼痛的肺部打压着我,左胳膊毫无知觉地挂在身上。我拍了拍它,并开玩笑自言自语道:“你也要休息了吗?”

    门外刚刚下过一阵小雨,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我想去天桥边,与散步的人们在那里相遇,一同站在那儿,去看碧海,去望蓝天。

    走到天桥边,看见很多行人围站在一起,熙熙攘攘。身旁有个人打听,另一个人解释道:“有个女孩打算轻生,父母离了婚,现在男友又抛弃了她。我们刚才劝说了好久,她都不肯下来。”这个人言语道:“唉,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我没有跟随附和,而是走进密集的人群,看见女孩坐在天桥边,双脚悬空,抽泣的身体在冷风中抖动,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围在她身边的人有时多,有时少,总归少不了看热闹的。

    天空变得阴暗,大片的乌云聚集在一起,遮挡住投向大地的阳光。雨滴落在我的鼻尖上,砸在胳膊上,打湿的衣服在滴滴答答落着雨水。很多过路人就此离开,陆陆续续赶着回家。

    “下雨了,需要伞吗?”我打着伞,问那女孩。

    那女孩见雨水变大,闭上眼睛,“不需要,他再不来,我今天就要从这儿跳下去。”说完,她擦了擦眼角的雨水。

    “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我问道。

    她低下头,不耐烦地说:“你也是去死吗?”随后,她不屑地撇了我一眼。

    “对,我得了肺癌,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如此信任我。我站在那儿和她聊了好久的天,像两个同命相怜的人,感同身受着。她的男朋友曾说过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并一生只爱她一个人。为此,她与父母断绝了关系,并将她最珍贵的一次给了男友。

    我不自觉地向前走去,她没有拒绝。“傻女孩,你后悔过吗?”

    女孩没有急于给我答案,想了想说:“有过吧。后悔又怎样,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后悔药,只有像我这样后悔的人。”

    雨水下得更大了,我将雨伞乘在她的头上,雨水砸在雨伞上噼里啪啦地响。“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不值得的人去做这样的傻事?”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个世界上再也寻不到一个爱我的人。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颤抖的声音在雨水中诉说着无力的语言,她面色苍白,哭红的双眼像落日的残阳。“可是,我爱你呀!不仅我爱你,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会爱上你的。你会寻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不在乎你的曾经,只关照你的未来。这个人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地变优秀,努力地遇见你。所以,他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找到你,你也要为此努力,不要放弃!”我们聊了很久,她的情绪也缓和许多。经过这里的人不禁疑惑,三言两语后,打着伞走开。

    她开始询问我的事情,我们在雨水中欢声笑语,谈起过去的蠢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忘忧。你呢?”我问道。

    她看向我,用一种熟悉的眼神说道:“宋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宋佳这两个字,竟是如此的熟知,在我的记忆中如此特别,可是我忘记了与宋佳有关的任何事。“好,宋佳,很开心认识你。我们现在就是交命的兄弟!”

    宋佳疑惑,随后又笑着:“交命的兄弟?哈哈,好,我们是交命的兄弟!”

    “那你可以先上来了吗,你见过有坐在立交桥聊天的人吗?”我看向她,发现宋佳的眼睛里有漫天的星辰。

    雨水下得更大了,天空中划出一道闪电,照亮了灰暗的天空。我与她相继重回到桥面上。就在她转身离开、重回到桥面时,脚下的栏杆湿滑,紧接着又一脚落空,宋佳随着雨水一同坠入海水中。她在水中挣扎,求生的欲望重新被点燃。

    我没来得及伸出手拽住她,见宋佳掉进海中,我也随着跳了进去。

    在海水中,我不断摸索着她,宋佳在水中胡乱地拍打。终于,我摸到了宋佳的手,并一把把住她,示意她不要乱动。

    雨水砸在我们的头顶上,我奋力地向岸边游去。岸边的救援人员准备好了救援圈,但不敢出动救援。雨水过大,湍流的急水将我们二人冲去。我试着斜度游去,试图抓住一切机会安全着陆。

    10米,5米,马上就要靠岸了。我在心里默念着。突然,脚筋开始抽搐,我强忍着不适的身体,将她向岸边推送。

    “宋佳,你要记住: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比活着更重要。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你一定要为了我,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说完,我将投入海水中的游泳圈紧紧抓住,并套在宋佳的身上。我松开了双手,向深海里坠入。

    隐约间,我看见宋佳拼命地向我游来,看见众人将她救援在岸。深海中一片宁静,我展开了四肢,随着海水流动。我曾给自己七日的期限,拼命地活着,便是存在的意义。可现在的我更加释然。在我毫不犹豫伸出双手,将宋佳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拉回来时,我便找出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倘若我的死亡会换来他人活下去的希望,那便是我的机会。

    感受着海底生物从我身边游过,感受着身体暂停的声音。虽然,我的生命没有撑过七日,但我相信,这样做要比撑过七日更有意义。

    因为救赎了一个人的生命,我相信自己定会重获新生。这一天,是我生命被传递的日子。我知道,属于我的梦,终于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