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手
正午的太阳晒得浓烈，道路上行人渐稀，几位门市上卖东西的妇人也得闲，聚在一起。
“嫂子，小笑的手真好看啊！”
“这手，适合弹钢琴！”
“哈哈哈哈哈……”
邻居们围绕在陈母身旁，谈笑声不绝于耳，陈母闻言笑了笑，心中却略显苦涩，她转头看向身后刚放学回来的孩子。
年幼的陈笑站在门市里，身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围裙，周围是各种制作物品和桌凳杂物。
他家的摊子并不摆在屋里，而是每天搬到门外的路旁，晚上再一一收回屋里。
陈笑刚吃过饭，此时正把手插在一个大盆里，盆中满是半溶的面粉和水，在他熟练地不断搅动揉搓下，渐渐成型。
他在和面，手上沾满面粉，反而更凸显出修长的手指。
妇女们的言论也就由此而来。
陈笑脸颊微红，一是干活所致，二则是不可避免地听到阿姨们的夸赞。
他十分腼腆，即使被邻居阿姨们看着长大，平时却只会回答街坊长辈们问的问题，不主动开口，也说不出一句俏皮话。
结束手中动作，陈笑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汗，转头，正好与母亲对视。
母亲的眼神带着疼惜，他却露出笑脸，牙齿洁白。
他从刚记事起看着母亲干活，如今，小学的他已经能帮母亲分担些许工作。
“小笑，把桌子上装好的饭给你爸送去吧，他说想吃家里饭。”
“知道了。”
陈笑应道，他并不磨叽，边走边脱下早就沾满面粉的围裙，进屋洗洗手，便提起装好的饭跑出家门。
父亲最近正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处工地工作，陈笑只知道地点，却也还是第一次去，就算如此，他一路小跑，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
一个工人正要走进工地，正值正午，他浑身是汗，暴露在外的皮肤晒的黝黑，神色疲劳，却突然瞥见一个小孩站在工地入口，衣着质朴，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里面是常见的饭菜。
小男孩神情犹豫，目光频频向工地里看去，双脚在入口处来回打转，不敢进入，急得满脸通红。
工人了然，他走向小男孩，嗓音粗糙，却语气亲切：
“小朋友，你找谁啊？”
听到询问声，小孩的眼光明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工人。
“我找我爸爸。”
尚不成熟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请求。
“你爸爸也是这里的工人么？”
“对”
“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啊？”
“陈…陈守生。”
“啊，是守生的孩子啊，对啊，这眉毛，这眼……”
工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来，孩子，你叫陈笑对吧，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谢…谢谢叔叔。”
工人听到感谢声，粗糙的脸上扯出算不上好看的笑容，他用手蹭蹭裤腿，摸了摸陈笑的头，顿了顿，向前走去。
陈笑却眼神明亮，他伸手抓住工人刚刚的手，这样便成了工人牵着他走。
那工人一愣，紧接着却是笑出声来，露出泛黄的牙齿，握住手中肤色对比明显的小手，微微用力，又不致疼痛。
……
两个人影蹲坐在工地内的路旁，他们都身穿常见的工装，明黄色的显眼马甲此刻被脱下，丢在身旁，表明此刻并非工时。
其中一人身形并不高大，皮肤同样是饱经风霜的粗糙，面庞上被环境雕刻出不符年龄的沟壑，可唯独一双眼睛熠熠有神，透露出一股沉稳之色。
他正大口吃饭，家常的饭菜在他嘴中显得十分香甜，间隙里，他开口说着：
“老周兄弟，谢谢你了，我家孩子比较腼腆，不敢说话。”
“哪的话，很有礼貌的孩子，也不嫌弃咱脏，真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小笑是我们两口子的心头肉，一想到孩子以后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干活都不累了……”
……
陈笑回到家中，时间刚好一点出头，街坊各自散去，陈母也进到屋内休息。
“小笑，你想学乐器吗？就像你那些同学一样，你要是想，咱也去报个课外班，别人有的咱们也能有。”
“妈，我就想天天在床上躺着。”
陈笑眸光闪烁，当即把手一摊，表现得毫无兴趣。
·······
本就隔音很好的花店里，在陈笑的话说出口后变得异常安静。
但这就是事实，陈笑在自家的面食店中长大，他自记事起便尽己所能地给家里帮忙，他何尝不知几个人适合多大的工作量，触类旁通，对眼前的花店他也有所感知。
这家店修的小巧精致，各类花朵分门别类，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序，花香四溢，各自盛开，一看便知赵婆婆对其定是悉心照料，用心呵护。
小店里并无前台，赵婆婆平日便坐在那张椅子上，一路上行人的招呼，让陈笑足以想象到赵婆婆和顾客的交谈，仍是那副慈祥面孔，温声细语，与其说是开店买卖，其实更像是一种和长辈间的亲切交谈，那自己出现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老人的真挚的关心却竟让平日低调，心中却怀揣自信的陈笑感到几分惶恐，这样的帮助，他真的能承受的住么？
对花花草草一窍不通的他，又怎样才能回报非亲非故的老人家的善良？
想着，陈笑首次错开了目光，不再和赵婆婆对视。
“孩子，把你的手给我。”
好像是意料之中，老人温和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陈笑对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奇怪，但仍顺从了老人家。
赵婆婆把陈笑的手摊开在自己的掌心里，那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掌比老人的手要大上一圈。
“孩子，奶奶说有缘，真的不是骗你，或者找个理由同情你。”
“在路上，我就发现了，你这双手啊，看起来白皙，摸着也光滑，好像从小到大，一点儿活都没有干过。”
“但还是就像奶奶说的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但奶奶能看出来。”
“你一定从小到大，从有能力起，几乎每天都在干活，而且还是面活，对不对？”
闻言，陈笑忍不住惊讶地转回目光，再次和赵婆婆对视，老人家眼镜下的眼眸毫无混浊，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澄明清澈，慈爱中流露着阅历沉淀出的智慧。
“您怎么知道的？”
他忍不住问道。
赵婆婆轻笑两声，她抓着陈笑的手指在自己略显骨感的手上划过。
“人要干活啊，最受罪的就是手了。”
“如果是粗活，需要搬运，攀爬，那用不了多久，手就会变得粗糙，手掌上也会起厚厚的茧。”
说着，陈笑的手指停留在老人的指根处，感受到不同手掌别处的粗糙触感，显然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手茧。
“如果不是粗活，而是经常在水里干活，整天泡在水里，久而久之，手上的皱纹就消不下去了，手也会肿一圈。”
手指又划到指尖，陈笑又发觉到老人手上细密的皱纹。
“相比之下，面活便非常特别，面粉细密，又吸水，干面活的人的手不会起茧，反而会变得光滑些，也不会浮肿，唯一可能导致的，便是掌心的纹路，会更明显些。”
赵婆婆的手在陈笑的掌心处摩挲，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疼惜。
“嫂子，小笑的手真好看啊！”
“这手，适合弹钢琴！”
“哈哈哈哈哈……”
邻居们围绕在陈母身旁，谈笑声不绝于耳，陈母闻言笑了笑，心中却略显苦涩，她转头看向身后刚放学回来的孩子。
年幼的陈笑站在门市里，身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围裙，周围是各种制作物品和桌凳杂物。
他家的摊子并不摆在屋里，而是每天搬到门外的路旁，晚上再一一收回屋里。
陈笑刚吃过饭，此时正把手插在一个大盆里，盆中满是半溶的面粉和水，在他熟练地不断搅动揉搓下，渐渐成型。
他在和面，手上沾满面粉，反而更凸显出修长的手指。
妇女们的言论也就由此而来。
陈笑脸颊微红，一是干活所致，二则是不可避免地听到阿姨们的夸赞。
他十分腼腆，即使被邻居阿姨们看着长大，平时却只会回答街坊长辈们问的问题，不主动开口，也说不出一句俏皮话。
结束手中动作，陈笑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汗，转头，正好与母亲对视。
母亲的眼神带着疼惜，他却露出笑脸，牙齿洁白。
他从刚记事起看着母亲干活，如今，小学的他已经能帮母亲分担些许工作。
“小笑，把桌子上装好的饭给你爸送去吧，他说想吃家里饭。”
“知道了。”
陈笑应道，他并不磨叽，边走边脱下早就沾满面粉的围裙，进屋洗洗手，便提起装好的饭跑出家门。
父亲最近正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处工地工作，陈笑只知道地点，却也还是第一次去，就算如此，他一路小跑，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
一个工人正要走进工地，正值正午，他浑身是汗，暴露在外的皮肤晒的黝黑，神色疲劳，却突然瞥见一个小孩站在工地入口，衣着质朴，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里面是常见的饭菜。
小男孩神情犹豫，目光频频向工地里看去，双脚在入口处来回打转，不敢进入，急得满脸通红。
工人了然，他走向小男孩，嗓音粗糙，却语气亲切：
“小朋友，你找谁啊？”
听到询问声，小孩的眼光明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工人。
“我找我爸爸。”
尚不成熟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请求。
“你爸爸也是这里的工人么？”
“对”
“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啊？”
“陈…陈守生。”
“啊，是守生的孩子啊，对啊，这眉毛，这眼……”
工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来，孩子，你叫陈笑对吧，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谢…谢谢叔叔。”
工人听到感谢声，粗糙的脸上扯出算不上好看的笑容，他用手蹭蹭裤腿，摸了摸陈笑的头，顿了顿，向前走去。
陈笑却眼神明亮，他伸手抓住工人刚刚的手，这样便成了工人牵着他走。
那工人一愣，紧接着却是笑出声来，露出泛黄的牙齿，握住手中肤色对比明显的小手，微微用力，又不致疼痛。
……
两个人影蹲坐在工地内的路旁，他们都身穿常见的工装，明黄色的显眼马甲此刻被脱下，丢在身旁，表明此刻并非工时。
其中一人身形并不高大，皮肤同样是饱经风霜的粗糙，面庞上被环境雕刻出不符年龄的沟壑，可唯独一双眼睛熠熠有神，透露出一股沉稳之色。
他正大口吃饭，家常的饭菜在他嘴中显得十分香甜，间隙里，他开口说着：
“老周兄弟，谢谢你了，我家孩子比较腼腆，不敢说话。”
“哪的话，很有礼貌的孩子，也不嫌弃咱脏，真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小笑是我们两口子的心头肉，一想到孩子以后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干活都不累了……”
……
陈笑回到家中，时间刚好一点出头，街坊各自散去，陈母也进到屋内休息。
“小笑，你想学乐器吗？就像你那些同学一样，你要是想，咱也去报个课外班，别人有的咱们也能有。”
“妈，我就想天天在床上躺着。”
陈笑眸光闪烁，当即把手一摊，表现得毫无兴趣。
·······
本就隔音很好的花店里，在陈笑的话说出口后变得异常安静。
但这就是事实，陈笑在自家的面食店中长大，他自记事起便尽己所能地给家里帮忙，他何尝不知几个人适合多大的工作量，触类旁通，对眼前的花店他也有所感知。
这家店修的小巧精致，各类花朵分门别类，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序，花香四溢，各自盛开，一看便知赵婆婆对其定是悉心照料，用心呵护。
小店里并无前台，赵婆婆平日便坐在那张椅子上，一路上行人的招呼，让陈笑足以想象到赵婆婆和顾客的交谈，仍是那副慈祥面孔，温声细语，与其说是开店买卖，其实更像是一种和长辈间的亲切交谈，那自己出现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老人的真挚的关心却竟让平日低调，心中却怀揣自信的陈笑感到几分惶恐，这样的帮助，他真的能承受的住么？
对花花草草一窍不通的他，又怎样才能回报非亲非故的老人家的善良？
想着，陈笑首次错开了目光，不再和赵婆婆对视。
“孩子，把你的手给我。”
好像是意料之中，老人温和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陈笑对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奇怪，但仍顺从了老人家。
赵婆婆把陈笑的手摊开在自己的掌心里，那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掌比老人的手要大上一圈。
“孩子，奶奶说有缘，真的不是骗你，或者找个理由同情你。”
“在路上，我就发现了，你这双手啊，看起来白皙，摸着也光滑，好像从小到大，一点儿活都没有干过。”
“但还是就像奶奶说的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但奶奶能看出来。”
“你一定从小到大，从有能力起，几乎每天都在干活，而且还是面活，对不对？”
闻言，陈笑忍不住惊讶地转回目光，再次和赵婆婆对视，老人家眼镜下的眼眸毫无混浊，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澄明清澈，慈爱中流露着阅历沉淀出的智慧。
“您怎么知道的？”
他忍不住问道。
赵婆婆轻笑两声，她抓着陈笑的手指在自己略显骨感的手上划过。
“人要干活啊，最受罪的就是手了。”
“如果是粗活，需要搬运，攀爬，那用不了多久，手就会变得粗糙，手掌上也会起厚厚的茧。”
说着，陈笑的手指停留在老人的指根处，感受到不同手掌别处的粗糙触感，显然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手茧。
“如果不是粗活，而是经常在水里干活，整天泡在水里，久而久之，手上的皱纹就消不下去了，手也会肿一圈。”
手指又划到指尖，陈笑又发觉到老人手上细密的皱纹。
“相比之下，面活便非常特别，面粉细密，又吸水，干面活的人的手不会起茧，反而会变得光滑些，也不会浮肿，唯一可能导致的，便是掌心的纹路，会更明显些。”
赵婆婆的手在陈笑的掌心处摩挲，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疼惜。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