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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亲访古刹进佛堂

    那男子嘴硬得很,也不肯说什么,索性三人也没打算真正问出什么来,只是拿他解解闷儿。

    审问到后来,三人也烦了,林献之便将他倒吊在树上吹了一夜的冷风,放下来时脸都是歪的,看得林献之哈哈大笑。

    问不出东西来,要林献之将他一剑杀了却也不妥,三人觉定将这男子带上嵩山,交给长辈们发落比较稳妥,于是一路上就都带着这个男子。

    只是吃食给的不多,要水却是足够,饿个一两日,那怕不点他穴道,也该是手脚发软了。

    到第二日正午,三人匆匆赶路,这才到了嵩山脚下。

    早听说嵩山位于中原的中心,与秦岭龙脉相连,天下龙脉出秦岭,这地势着实是一等一的好。

    若华山称得“天下第一险”,嵩山便担得一个“峻”字。

    看似险、峻二字并无太大差别,可分别用来形容华山和嵩山那真是恰如其分。

    华山路险,行走极其不便,稍不注意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叫人望而生畏。

    嵩山却是不同,山峰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便是草木也不敢在陡崖上生长,只有些弯弯曲曲盘在山上的小道。

    不谈山势,武当山云厚成海,翻腾壮阔;华山霞光漫天,瑰丽灿烂;嵩山云雾却既轻且薄,好似一片一片的山雾,自有一番灵秀。

    登上山去,脚下是云雾缭绕,掩映着广袤的平原,隐约能见炊烟火光,祥和宁静。

    山上奇峰险路更添些神秘,远看白石与稀稀落落的草木相互辉映,像是书册竖起,又像是飘绿的玉石。

    这些形容都不足以描绘其地形的奇特,因为那山石太像是一个巨人用刀削斧凿,生生锤炼而出的。

    行在这样的山上,怎能不心生敬畏?

    少林寺便坐落其中腹地,青绿色的瓦,不知多少年前建成的古刹,围着中间一颗不知活了多久的银杏树,仰头看仍觉得瞧不到树冠。

    那树干便是数人手拉手想要合抱,也是难能。地上落着一层金黄的银杏叶,有僧人正一丝不苟地扫着。扫过之处,露出莲花石板,连一丝尘埃也无。

    常泊却突然想起林献之那日树下舞剑的样子,满目金色。

    此处的古树和武当颇有些像,只是依着武当众人的性子,并不会将古树旁围建房屋。就算是种树,也是房前屋后,相互映衬。

    不过这古树大概是嵩山的前辈种下,一直长到现在,跟武当又是不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于他而言都是很新奇。

    蒋娈也是第一次拜访名山,倒是的的确确被这嵩山震撼到了。林献之来过几次,并不像两人一样,只是看他们瞧得认真,笑道:“我华山奇险,也是座宝地仙山。待蒋妹你等到祖父后,我便带你们去华山玩玩!”

    他们义结金兰,倒是亲近的多了,只是林献之觉得“二妹”太过拗口,便改为“蒋妹”,以示亲近。

    常泊在一旁听他说完了,笑道:“大哥,你前些日子还答应下了嵩山去唐门寻唐朝,就这么两条腿,跑得过来吗?”

    林献之道:“噫,那便先去唐门做客,再上华山,也不碍事。”

    三人嘻嘻哈哈上了山,递了拜帖,在山腰处的一家客栈梳洗休息。

    那男子就跟林献之住一块儿,也不怕他跑了。

    上次客栈里中了麻药的事情让三人都心有余悸,再加上又看守这个男子,因此吃饭都在屋里。

    男子被丢在床上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三人就在一旁大吃大喝。

    “蒋妹,你祖父可曾说过何时来找你?”

    蒋娈摇摇头表示没有,道:“老头子只让我上嵩山等着,他说有办法找到我,叫我不必着急。”

    这么说起来,只能被动地等着了。

    “老头子神秘兮兮的,那个劳什子喜志我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跟那五音教是否有牵扯……”

    蒋娈叹了口气,她自幼无忧无虑,骤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林献之安慰她:“你也别想太多了,如今既然已经上了嵩山,想来不久之后就会尘埃落定。大不了等你祖父到了,你好生问问他。”

    常泊也道:“正是,况且那五音教是正是邪仍不好说,即便有些牵扯,也难说是好是坏,你又何必为此忧心。”

    蒋娈听他们宽慰,也暂时将忧心按下,却听林献之又道:“这倒是起了,我们三弟一向是能掐会算,这次竟也说起人定胜天的话了。”

    常泊笑道:“我想通了,人总不能事事瞻前顾后,迎难而上总好过机关算尽却束手无策。”

    三人又说了一阵,均觉得嵩山上也不至于有贼人来寻事,所以都放了心。

    一夜无事,第二日天刚大亮,三人就已经站在少林寺的门口,有僧人在前引路。

    转过几次,绕过甬道,便看见早有个身穿袈裟的和尚等在那里。那和尚身材高大,生的慈眉善目,双目温和清明,正是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是见过林献之的,这会儿看他背着个人,料想就是他提到的那个“宵小之辈”。

    林献之和蒋娈给空闻大师见过礼,常泊要跟着行礼,却被空闻大师拦住,说他师公跟玄逸真人曾有故交,当不得常泊的礼。

    一旁林献之听得想笑,暗道这玄逸真人实在是个妙人,当他徒弟别的不好说,辈分那绝对是蹭蹭蹭的涨。

    原以为自己得叫常泊师叔就够离谱了,没想到空闻大师的师公跟玄逸真人还有交情。这空闻大师若真要喊常泊师叔,那可是好玩儿了。

    林献之暗自偷笑,他只知道自己师公跟玄逸真人关系好,却不知道玄逸真人大了他师公二十余岁,跟他师公都算是忘年交了。

    于是在林献之羡慕的眼神中,常泊也不多礼,几人进到屋中详谈。

    三人从王家村开始讲起,说天剑派徐若华怎样跟紫衣人交手,周礼怎样去武当寻林献之,在城中怎样识破那卖糖人老头,三人怎样相遇,又怎样被下药捉住,最后怎样制服这男子等等通通说了一遍。

    又问了空闻大师那五音教可有害人的例子,这才觉得口干舌燥,饮了一大杯茶水。

    空闻大师听完,诵了声佛号,这才道:“几位的经历倒是颇为曲折,五音教我少林也曾去查探,虽说有吸人血的传闻,但却不曾见过尸体……王家村附近的事情倒是确实有几分蹊跷。”

    林献之点头:“家师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三人才想着来嵩山叨扰。至于这位……”

    他瞧着那还沉沉睡着的男子,道:“晚辈愚钝,理不清其中关系,便将此人交由少林处理吧。各位前辈皆是德才兼备,定要比晚辈处置妥当的多。”

    空闻大师点头应下:“本该是少林的事情,竟是几位小友代劳了,倒是我少林该好好感谢几位才是……”

    空闻大师乃是跟周礼同辈的大师,佛法精湛,功夫也是深不可测,林献之连道“不敢”。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少林举办英雄会,这倒是自古有之。每五十年一次,华山也在邀请之列,小友可以在此盘桓几日,周掌门约莫很快就到了。若是小友感兴趣,也可参加。”

    林献之这才恍然,原来是少林寺要举办盛会,难怪遍邀各门各派同上嵩山呢!

    他年纪轻,也没听过英雄会,但听说是五十年一次,也是很有兴趣,便问道:“大师,晚辈年纪轻,见识有限,不知这英雄会……”

    空闻大师笑道:“阿弥陀佛,倒是老衲疏忽了……所谓英雄会,就是擂台赛,按照年龄分设不同的擂台。比武点到为止,凡报名者皆可以参加,算不得什么正式比武,权当是大家聚在一起以武会友,热闹热闹。”

    林献之听还有这种盛会,不由心痒痒,也十分向往这次的英雄会:“那自然是要参加的,五十年一次的盛会,下一次再举行我可就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

    空闻大师道:“修行之人多内外兼修,譬如玄逸真人,如今仍然是身轻体健,小友又怎知日后你不是这般呢?”

    林献之忙摆摆手道:“玄逸真人乃是硕德耆宿,晚辈自小顽劣,怎能跟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空闻大师也不辩驳,又道:“无碍,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玄逸真人也盼着年轻一代能青出于蓝。只是这位姑娘……倒是眼生得很,敢问令尊名讳?”

    方才三人倒是将蒋娈要来嵩山等候家人的事情说了,她自小就极少出门,空闻大师看她眼生,也难怪有此一问。

    蒋娈还礼,道:“家父离世多年了,家中唯有祖父与我相依为命,唤作蒋离歌。”

    空闻大师听了似乎是吃了一惊,喃喃道:“竟然是,竟然是他……”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认识蒋娈的祖父一般。林献之和常泊对视一眼,再问时空闻大师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叫武僧来把那男子带了下去,又给三人安排了住处,这才匆匆离开。

    竟然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三人面面相觑,商量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习武之人多不喜奢华,讲究清修,所以在少林寺呆着也并没有多难捱。

    倒是蒋娈说方才路过山脚下时瞧见一个琴行,这会儿抱着断了琴弦的桐木琴,要去问问能否修缮。

    这琴只看做工,便知是张不可多得的好琴,若是真的坏了实在可惜。

    有之前的事情在,林献之和常泊谢绝了小僧带他们参观古寺的提议,跟着蒋娈一齐下了山。

    蜿蜒的小路贴着陡峭的山石,窄小到三人无法并肩而行,人行于其中更显渺小。

    只得是蒋娈抱琴走在前面,林献之和常泊跟在后面。但即便如此,三人也是一路说说笑笑不曾停过。

    琴行位置不算显眼,甚至有些偏僻,也不知蒋娈是怎么瞧见的。

    不过里面着实清幽雅致,似乎还焚了香,似林献之这种并不好音律的人也多了几分兴致。

    店老板是位女子,约莫三四十岁,笑起来很好看。

    蒋娈说了来意,这才将琴拿了出来。

    这位老板也是个识货的,瞧了一会儿才道:“姑娘,你这琴倒是难得一见的好木材,若是要修也不是不行,只是颇为费时。”

    蒋娈一听能修,也是松了口气,忙道:“那就麻烦老板了,我不着急。”

    待老板娘将那琴抱进内堂,蒋娈才有了兴致去看店里的琴。

    其中也不乏上品,她看得手痒,忍不住便要试试。常泊和林献之还在四处打量,却听见有琴声清灵蹁跹而起,正是《庄周梦蝶》。

    两人听得如痴如醉,常泊自问这样的琴技,他那怕苦练十年也难到达。

    忽而听得门外有人朗声赞:“妙,妙!”

    常泊正仔细听着,忽然被打断也有些不喜。

    倒是林献之听这人声音耳熟,往门口瞧去,只看见一个青衣青年走进来,身姿挺拔,眉眼含笑。

    “呦,许久不见,宋兄风采依旧啊!”

    那人这才看见林献之,原本含笑的眸子立时转为了惊讶:“你你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常泊见那位宋兄脸色奇怪,料想是和林献之有些“交情”,不由失笑。

    果然,那人指着林献之“你”了半天,就在常泊以为这位青衣人会冲上来跟林献之大打出手时,那人却扭头出了琴行,几个纵身就没了影子。

    常泊和蒋娈面面相觑,方才常泊甚至已经想好了给老板娘赔礼道歉的话,那人竟然就这么跑了?

    看到常泊和蒋娈这副样子,林献之笑道:“这小子是青城派的,早些年跟他师傅上过华山小住,日日被我打的鼻青脸肿,愣是求着他师傅提前下了山。也不是我自夸,江湖年轻一代‘狗不理’,就是区区在下了。”

    看他还颇有几分得意,常泊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交友还真是……广泛。”

    林献之知道他是想说自己不稳重,却也不生气,顺手搂着他肩笑道:“三弟啊,你好好想想,就是你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小徒弟都能被我找来喂招,这几大门派的年轻一辈早被我结识了一遍了。”

    常泊想想也是,不由莞尔。

    “只是这小子名声不好听,又偏爱喝花酒逛青楼,我不想教他跟蒋妹搭话,这才出声挤兑他。”

    蒋娈今日知道琴能修好,也是心情不错,见两人说的热闹,道:“却没想到大哥也是个心细的妙人儿,若是参加英雄会,岂不占尽了便宜?”

    三人正笑,里屋的老板娘终于走了出来,见蒋娈坐着,道:“方才弹琴的就是姑娘吧?姑娘这琴技真是世所罕见呐,无怪姑娘的琴那样名贵。”

    蒋娈甚少在外走动,也不知自己琴技如何,只当自己琴技平平。加上她祖父总告诫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便一直觉得自己不过尔尔,今日不断有人赞她,倒是教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身功夫七成都在琴上,没了琴便像是剑客没了宝剑,总觉得不踏实,今日正好想买一张,便道:“老板娘您可太客气了,这张琴我很喜欢,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于是蒋娈抱着新琴,三人欢欢喜喜地上了嵩山。

    今日天气一直闷闷地阴着,三人上山前又下了点小雨,嵩山上雾气缭绕,远看恍如白莲。

    蒋娈感慨:“不愧是名山,竟连山雾都是莲花状。”

    常泊和林献之深以为然。

    自从在嵩山住下,林献之天色微明练功吐纳,清晨练习剑术,只是到了午间总觉得无趣,便爱去跟少林寺武僧切磋。

    常泊说他是本性难移,却也总是跟着,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辈分高”。

    蒋娈则是在房中跟这把新琴磨合,正在兴头上,也没空去管两人胡闹。

    总之这几日常泊总算是见识到了林献之对“切磋”的狂热,不论是棍棒刀剑,还是拳脚功夫,他都兴致勃勃。

    但他也并非是全精全能,不论是拳脚功夫还是持刀持剑,林献之的招式总是透着股子锋锐,明显是剑招改的。

    譬如此时,便是少林寺“虚”字辈的师傅,法名虚尘的小师傅,正跟他过招。那师傅年纪比林献之略大几岁,招式却已经是圆融的很了。

    他练的应当是类似“金钟罩”之类的外家功夫,已经颇有些功力,拳脚打上去就听得当当作响,像是打在金石之上,震得林献之双手生疼。

    早听说少林外家功夫厉害,如今看来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林献之走了两招便知硬拼不是办法,唯有先试探眉心,肚脐,咽喉,下阴等处,寻找破绽。

    一念及此,林献之立马撤身拉开距离,看准这几处位置,双指做剑,先刺眉心。

    那位虚尘却是心下暗暗称奇,他虽说修了一身外家功夫,但“拈花指”“大力金刚指”也是下足了功夫,谁知这位林献之就像是泥鳅一样,简直滑不溜手。

    每每能在他快要挨到时溜走,天剑派以剑术闻名,却从没听过这门功夫。按理说如此厉害的身法,不应该寂寂无名啊……

    不过林献之手指已经近在眼前了,他来不及细想,右手扬手格挡,做爪去抓他胳膊。

    左手却是无名指与大拇指贴紧,小指翘起,正是一招“拈花指”。

    这拈花指属阴柔之劲,专练指头拈劲之一种功夫。练时内外同修,阴柔兼阳刚之劲。他所学金钟罩,也是为此。

    功成之后,三指拈物,无论如何坚实之石,都能碾得应指而碎,伤人于无形,极其厉害。又加他功夫在左手上,更添几分隐蔽。

    当然,虚尘本意并非是伤人,在这一下使出之时便做了手下留情的打算。

    林献之在察觉他手上擒拿的动作后便折身侧过了,右手更是宛若游鱼一般,不待虚尘捉他,便已经收走了。

    言语说来总归是太慢,于他二人不过短短一瞬,虚尘就知道这一招要无功,那左手拈花指徒然地从林献之小腹前划过,却是落了个空。

    两人分站两边,林献之笑道:“总说天下武功出少林,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虚尘诵了声佛号,道:“小施主的身法也俊得很。”

    林献之听他赞扬,也不骄傲,拉开架势:“再来!”

    两人从申时打到天色擦黑,常泊茶水都喝了两壶,书也看了不少。

    只是嵩山白昼温暖,太阳落山便冷了下来,这会儿冷风一吹,常泊才惊觉已经过了一个下午。

    他平日修行看书,倒是常常一坐一天,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林献之和虚尘可是切磋了一下午,恐怕早已累的精疲力尽了吧?

    果然,林献之瞧着仍然是兴致勃勃,但那位虚尘小师傅却早已是灰头土脸的,偏偏林献之还未曾察觉,又道一句:“再来!”

    常泊忍着笑意,忙扬声道:“大哥,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休息一番,若真跟虚尘小师傅投缘,明日再切磋也不迟。”

    那虚尘虽说功夫不弱,却是一副死脑筋,师傅教他陪着林献之,他便陪着,也不叫停。这会儿听常泊说话,简直要热泪盈眶,慌忙点头:“正是,天色已晚,小施主先回去歇息一番罢!”

    说完掉头使了轻功便跑,竟然是比方才切磋时走的还快上三分。

    林献之挠了挠头,喃喃道:“难道我这‘狗不理’的名头都传到嵩山来了?不应该啊……”

    常泊走到近前,恰好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原来大哥没跟少林师傅们切磋过啊?”

    林献之收了剑,道:“唉,少林僧人一般很少下山,下山的也多是些苦修的头陀,总之很少遇上就是了。再加上上一辈好像对少林都有些疏远,拜访也少,所以交情自然不深。”

    常泊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问:“那位小师傅武功在我看来虽有所长,却也有限,大哥的修为应该高于他,怎的打了一下午?”

    林献之已经收拾好了剑,又顺手将他的茶壶拿来,一气喝了些茶水,道:“打倒他容易,但像他这种修习外家功夫到这等境界,还兼‘拈花指’,简直是块磨刀石啊,若是一击而倒,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