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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计策

    沐雨雷和何青几乎同时回头,却见一位头戴儒巾,身穿举人圆领袍服的中年书生,手中摇着描金折扇,不慌不忙走到沐雨雷身旁。沐雨雷见了这个人,顿时大喜过望,这个人他比较熟,因为这人是他亲戚。准确的说,是他老婆的亲戚,是他老婆的表哥,城中有名的举人,龙铁涛,这人可是文武双全的。

    沐雨雷慌忙向龙铁涛行拱手礼,热情道:“哎哟喂,是我大舅哥来了!”要知道,龙铁涛这人眼高于顶,虽然没考上进士,但是根本不把一般的官员放在眼里。尤其沐雨雷又是个武将,识字也不多,他的表妹余钟秋又是个庶女,如何能让他这堂堂举人放在眼中?平素这位举人老爷走在街上,见到沐雨雷时能打个招呼,都已经是给这位沐将军天大的面子了。

    今天大敌当前,这位举人老爷能亲上城头,看见投石车抛投巨石还能镇定自若,这可真能说明此人颇具胆色了。龙铁涛挥了挥手中的折扇,示意沐雨雷不必多礼,龙铁涛冷笑道:“你叫我一声大舅哥,要是余钟达、余忠显他们来了,你得叫他们什么?”余钟达、余钟显就是余钟秋的哥哥,那可不是表哥了。

    沐雨雷陪笑道:“你们都是我大舅哥嘛!都是自家实在亲属。再说你可是举人老爷,那不一样的嘛!”沐雨雷又玩笑道:“大舅哥,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到城头上是来看风景了?”

    龙铁涛不理沐雨雷,啪一声一合折扇,人已经伏在垛口上,向城下望去。龙铁涛看了半晌,冷笑道:“就凭这么几具投石车,就想打下南湖郡城?真当我们南湖郡无人吗?哼!我说沐雨雷啊,依目前这种情况,下面的投石车确实是很大的威胁!那我就考考你,像这种情况,你说要怎么办才能对付投石车!”

    沐雨雷哈哈大笑道:“大舅哥,你这个问题真难住我了!实不相瞒,我虽然是武将,可是什么攻伐守御之道那是远不如你啊!谁都知道,龙家大哥是文武双全,熟读兵书,有你在这里,我还急什么,愁什么呢?是不是这样啊,大哥!那今天就麻烦你指点指点兄弟,只要这仗打赢了,我一定会向朝廷保举你!”

    沐雨雷见龙铁涛脸色转为不悦,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沐雨雷马上又道:“当然了,我们龙家大舅哥是不屑于保举的,以大哥的实力,就算自己考试也照样能考中进士,自然不需要小弟这样的粗人帮忙!就昨儿晚上,我还跟孩子说,要好好读书,像你龙大舅一样,能考上举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大舅哥,你有空可得照顾照顾你大外甥,咱们可是实在亲属,我也希望孩子将来能有大舅哥你今天的成就!他要是能考个举人哪,那可真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我们家祖上,还真就没出过举人呢!大舅哥,我儿子可是一直很崇拜你!哎,你可能不知道,岂止是我儿子,就是兄弟我一看到你这样的读书人,那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啊!”

    龙铁涛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你少给我扣大帽子!一个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咱们桑兰缺举人吗?像今天这种大兵压境的情况,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举人又有什么用?能让举人老爷们列着队出去和叛军搏杀吗?真是的!不管怎么说,咱们仗着地利,以逸待劳,就比城下那些丘八舒服多了!”

    沐雨雷脸上堆笑,走到龙铁涛身旁,低声道:“大舅哥,我知道你读书也经常读兵法,那你说,今天这城下的投石车咱们怎么对付才好?还好他们投石车数量不多,不然今天可有麻烦了!”沐雨雷左右瞧瞧,见城头上的戍卒很多都是面有惧色,沐雨雷也是真怕他们撑不住,打开城门出去投降河顿。

    龙铁涛冷笑道:“你也是笨得够可以!他有投石车,你府库中没有么?你在高位,他在低位,请问谁的投石车更有优势?他砸你的城墙,你就直接砸他的投石车,谁怕谁!这种东西,不论多少,打的就是个气势!谁更有气势,谁就占优势!你瞧瞧城上的士卒,如果他们的士气被打没了,你能守住这座城?”

    沐雨雷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道:“大舅哥果然是大舅哥,高!实在是高!”沐雨雷立刻回头,吩咐校尉河青道:“老河,你带人去,到府库里把投石车拉出来!哦,对了,好像还得组装起来,那就把工匠都拉来!他娘的,他投石车砸咱们的城墙,咱们就砸他们的人!”

    河青答应一声,快步跑下城头,从戍卒手中接过缰绳,飞身上马,直奔郡府的兵器库而去。

    沐雨雷吩咐手下亲兵,立刻去沏一壶好茶来。他知道,这位表大舅哥一向眼高于顶,一般人他根本瞧不起。龙铁涛能来城楼上出谋划策,那是自己媳妇起作用了,媳妇回娘家找人帮忙,这位表大舅哥才肯过来帮忙的。龙铁涛在城头上望着城下忙忙碌碌正准备攻城的敌军兵马,冷笑不止。

    很快,三名亲兵提着茶壶,抬着小桌和茶具到了城头上,沐雨雷陪着笑,请龙铁涛喝茶。龙铁涛也不客气,手中端着盖碗,站在城头上望下去,一脸睥睨众生的神情。沐雨雷小心翼翼问道:“大舅哥,兄弟我是有心一战,可是现在城里这士气堪忧,有什么办法解决没有?毕竟多年没打过仗,别说小卒们,就是我,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

    龙铁涛冷笑不止,傲然道:“这有何难!我看你还是先把投石车弄好,把城外的投石车处理一下再说吧!刚才我来的时候,已经和余钟显打过招呼,余家会派出家丁会来协助你守城,再加上龙家的仆役,还有城中的尤家,许家和赵家……怎么也能再帮你凑出千余人马来!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我龙铁涛在,他河顿打下这座城,没那么容易!”

    沐雨雷大喜,赶紧躬身道:“哎哟,这我可得多谢大舅哥了!”沐雨雷满心欢喜,只要余家和龙家肯帮忙,想守住南湖郡城就会容易得多!光靠这些戍卒还不够,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想守住这座城,还得人心齐才行啊!

    中午的时候,城外的三辆投石车终于组装完毕,城外河顿手下的兵马忙忙碌碌,已经准备好了简易云梯车,想要攻城。城外兵将不知道的是,城上的投石机也已经快要组装完毕了。

    这次河顿带领数万兵马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十几座大小城池望风而降,并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河顿也就没把南湖郡城放在眼里,毕竟顺亲王河必手下兵马不多,质量也不怎么样。而且顺亲王河必一向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所以河顿想着能够轻取南湖郡,他真没料到河必敢于反抗。不管怎么说,河顿轻敌了。

    数万兵马,只带了三辆投石车和两部简易云梯车,这点儿东西到了南湖郡城下,根本不够看!更何况去年楚随心与河必两个人讨论过河顿的问题,楚随心建议河必好好练兵,多备防御器械,万一哪天河顿起兵胡闹,南湖郡也好有所准备,能挡住河顿的兵马,那就是对河成秀的最大支持。

    好在河必把楚随心的话听进去了,不但听进去了,还为此做了充分准备。河必命人修缮城墙,查点郡中武库,操练本部兵马士卒,积累钱粮,甚至还命人打造了五辆平时守城根本就用不上的投石车等物,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好笑的是,没人想过河顿会带兵从南边打过来。因为河成旭在首善城的举动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一切都很戏剧性,就连河顿本人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河顿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压根就没想到南湖郡城会挡住自己的去路。等河顿发现情况不对,需要攻城时,才发现手里的三辆投石车和两架云梯车无异于杯水车薪。

    南湖郡城毕竟是郡城,城墙虽比不了首善城,可也不是路上那些州县的城墙能比,而且河必还对城墙做了修缮,准备了一些防御器械。河必很有决心防守这座城池,因此不惜散尽家财,招募勇士守城。城上的戍卒士气不高,可是河顿的私兵却士气如虹。

    这一切,对一路轻兵而来的河顿来讲,无异于在他前进的路上挖了一道深沟。河顿想要啃下南湖郡城这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就算侥幸能啃下来,恐怕也要崩掉两颗牙齿。河顿在南湖郡城下,跳脚大骂,河必不甘示弱,站在城头上回骂。两位亲王互不相让,互喷垃圾话,都骂对方是垃圾。

    也确实,在两个人的眼中,对方都是垃圾。尤其河顿,气得七窍生烟,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河必这个废物给挡住去路,而且急切之间他还拿不下南湖郡城。河顿急啊,他知道河成旭这个人志大才疏,他怕河成旭在首善城撑不住,一旦首善城被河成秀给成功夺取,河顿就被动了!

    河成秀是桑兰大世子,又受河范的遗诏,继任了桑兰王,又有楚随心为他背书,这是具有先天优势,是河顿父子无法比拟的。去年的时候,河顿派出使者带着厚礼去了大越国,找种士良联手,想谋求争夺王位时能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可是却被种士良给断然拒绝了。河顿自我感觉良好,可是种士良根本看不上他。

    结果到今天演变成了四河之争,河范、河顿兄弟,河成秀、河成旭兄弟,四人争夺王位,虽然河范已经遇刺身亡,可这越发让河顿父子在道义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对于河顿来讲,他必须尽快击败河成秀,才能有机会夺取王位。如果持续拖下去,形势对他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大越朝廷真的会插手此事!

    据河顿的猜测,此时河成秀应该派人去大越国朝廷讨要册封了。一旦册封河成秀的诏书到达桑兰,那他河顿就将更加被动。河顿知道,虽然种士良和楚随心不共戴天,可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对于大越朝廷来讲,是更愿意看到河成秀继承王位,以稳定桑兰局势,而不是他河顿。没人喜欢乱臣贼子,尽管种士良自己就是乱臣贼子。

    假若种士良做了皇帝,他既也不会希望,也不会喜欢底下人造他的反。种士良非常在意名声,所以绝不会支持他河顿谋反,这事对种士良没有好处。所以河顿比谁都急,他想击败河成秀,强行登上王位,造成一个大越不得不接受的既定事实。一旦河顿失败,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是如何凄惨!

    要说河顿不恨河成旭,那也是假的。河顿一直在布局,但是河顿很清楚知道,他自己的实力还不够,他还要继续丰满自己的羽翼才行。他是没想到河成旭这个蠢货,在很多事情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起兵了!不止河范、河成秀对此措手不及,河顿还不是同样的一脸懵。

    河顿是真气啊,这一年他有多倒霉,先后两次栽在楚随心手里,连女人也被楚随心抢走,现在又被河必这个废物挡在了南湖郡城外。他原计划是十月十七接收南湖郡城,然后一路向东北方向赶去,在十一月初就能接近首善城。只要他靠近京师,那必然是天下震动!他想在声势上,盖过河成秀。

    而且一旦赶到首善城下,以他河顿在京师的威望,一些官员和世家都会站出来撑他的。内忧外患这四个字,就会落在河成秀头上。城内原有河成旭数万兵马,城外又有他河顿数万兵马赶到,父子两人夹击河成秀,那时候可真是天下震动,就算河成秀想折腾也没什么办法了,桑兰国可一鼓而定。

    可现在,一座南湖郡城就忽然把河顿的雄心壮志给挡住了!

    靠着三辆投石车和两部简易云梯车就想攻下南湖郡城,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是除此之外,河顿又能有什么办法?在部属的建议下,河顿让人写了上千封劝降的书信,已经射入城中,可惜作用很有限,河顿并没有等到城里戍卒开门献城。河顿站在城下,抬头望去,愁眉不展。

    他身后,谋士诸传奇轻声道:“王爷,既然城中这些人不肯投降,那咱们就只有多造云梯车,冲车和投石车,以期尽快拿下南湖城!”

    河顿回过头,用简直要杀人的眼神看着诸传奇,诸传奇打了个冷战。诸传奇知道,河顿没想到南湖郡敢兴兵抗拒他。河顿一直想着能够势如破竹,一路推到首善城外。可现在他们的攻势戛然而止,受挫于南湖郡城。

    诸传奇壮着胆子道:“王爷,卑职明白王爷不高兴,可是现在南湖郡城坚持不降,河必硬着脖子抗拒您,咱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了硬攻这一条路之外……呃,似乎也可以派人进城去劝降!如果劝降能够成功,那自然是好,如果劝降不成,至少也能探一探城内虚实,好决定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河顿冷笑一声,咬牙道:“传奇啊,那你说寡人该派谁进城去劝降呢?”

    诸传奇道:“此人应该是王爷的心腹,熟悉王爷的心思,最好能与河必也有些交情才行!另外,咱们在城外也别闲着,尽快收集材料,制造攻城的器械。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考虑派出一支掘子军,把地道挖到城内去,只要能想办法夺了一座城门,这座城也就破了!”

    河顿听诸传奇这样说,脸色稍霁。河顿冷笑道:“寡人倒是没想到河必这个窝囊废忽然硬气起来了!按理说,河必一向胆小懦弱,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抗拒寡人的大军?”

    诸传奇摇头笑道:“王爷,那些都不重要!既然河必敢于反抗,那咱们就得想办法打下这座城!也许他之前是装成一个窝囊废呢?有些人啊,不可以常理度之!卑职听说,那个什么楚随心,就很擅于扮猪吃老虎!”

    不提起楚随心还好,一提起楚随心,河顿胸中那股怒火又被瞬间点燃了。这个姓楚的小子,屡次和自己作对不说,还抢了自己的女人,如今又站在河成秀一边,这小子真是自己的死敌啊!河顿想起还没能报了的夺妻之恨,胸中就有一股怒火在燃烧,他忽然又想杀到昭云晴的娘家去,把昭义光全家都斩尽杀绝。

    河顿望着城门楼上的戍卒,狞笑不止,河顿握紧手中马鞭,咬着牙,恨恨道:“等寡人夺了南湖郡城,一定会把河必碎尸万段,再命人杀戮三日!”

    诸传奇理了一下思路,又对河顿道:“王爷,卑职以为,咱们应该多管齐下,既然投石车已经试验投石攻城,那就不要放弃攻城,同时又派人进城劝降,然后派出人马,到四周的大小城池中调取攻城所用的器械。而且从今夜开始,咱们安排掘子军,挖掘地道,准备毁掉城门。当然,能把城中兵马劝降是上策,毕竟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

    河顿冷冷笑道:“你说得很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小小的南湖郡城,别想挡住寡人前进的路!谁敢挡住寡人前进的路,寡人就用战车的车轮碾碎他!无论他叫河成秀,楚随心,还是河必!”

    午饭后,城外河顿的兵马开始正式用投石车攻打城池,两架简易云梯车也投入了战场。城外兵马数量虽然是城内数倍,可是苦于攻城器械太少,无法投入优势兵力。虽然喊杀声很高,可是让人看上去,更像是在闹着玩。城头上,沐雨雷和龙铁涛、余钟显等人简直像在看笑话。

    又有两块巨石落在城墙上,城上的戍卒发出阵阵惊呼。这玩艺儿,还是挺吓人的。

    城下河顿的兵马见自己一方的投石车砸中城墙,使城上戍卒十分畏惧,不由欢呼起来。欢呼声未绝,城上也有巨石同样抛投下来,重重砸在城下投石车的阵地的边沿。城外的投石车阵地顿时一片大乱,他们搞不清城上怎么会有巨石抛下来。城下投石车兵惊魂未定,又有巨石直接砸在了一辆投石车上,而且非常精准。

    咔嚓一声响亮,城下的投石车被砸出了裂痕。随后城上的巨石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城外的投石车阵地上。三辆投石车,很快就被砸坏了两辆,士卒四下奔逃,顿时溃不成军。

    河顿正忧心忡忡在远处的军营中观望南湖郡城,却目睹自己一方投石车被砸中这一幕。河顿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河顿大骂道:“废物!逃什么!”

    诸传奇吃惊道:“不对呀!城中怎么会有投石车?”诸传奇很是迷惑不解,城中怎么会有这种器械?而且瞧这架势,绝不比城外的投石车弱。诸传奇立刻道:“王爷,他们既然有所准备,咱们得先把投石车撤下来才行!”

    城头上,戍卒们目睹城外的投石车被毁,顿时士气大振,一片欢腾。、

    随即就有校尉河青带着一些王府兵马一路走过去,而且中间有从其他城池逃过来的小卒,从凌远县逃出来的小卒告诉城上的戍卒,河顿带人屠了凌远县,把那些本已经投降他的兵马杀了不少,还把凌远校尉和知县都给杀了,凌远百姓恨河顿入骨,这个小卒就是从凌远逃出来的,而且胳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刀伤。

    这一下,城上的戍卒立刻群情激愤起来,没有人再想着下城投降河顿了!凌远县就是前车之鉴嘛,投降的人也被杀了,那还降什么?这位和亲王简直就是禽兽嘛!城上戍卒开始同仇敌忾,没有人再有异心了。

    不远处,沐雨雷和龙铁涛等人望见这一幕,都暗暗发笑,这是龙铁涛提升士气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