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隐秘而伟大
陆显来到铁器铺，虽在屋内，却依然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气。
摊面上的铁器一个个烧得发烫，他咬着牙艰难地挑选着，店老板无精打采地摇着蒲扇，根本不愿意搭理陆显。
但这正是陆显想要的，他要找的铁器，是陨铁。
陨铁顾名思义，外来陨石坠落留下的残骸，除了普通陨石外，还有铁矿石。
陨石中的铁矿，不同于地面的铁矿，常含有镍。
镍具有良好的延展性和弱磁性，常年混迹机械车间的技术总顾问陆显，对各种各样的合金制作了如指掌，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磁性感应，他就能找到这个世界的镍铁合金。
这两年来，陆显不断摸索认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从文献资料中查阅到，逢川大陆也出现过为数不少的陨石坠落，而陨铁的存在，也被大陆的学者们所发现并利用，他们称之为星屑。
传说玉龙阁八剑的制作原材料里，就掺入了星屑。
这个传说倒是令陆显啼笑皆非，镍铁合金良好的延展性导致其刚度不足，对比这个世界所冶炼出的钢铁，几乎难以正面对抗，更不用说制作神兵。
陨铁对于陆显而言真正的用处，不是制作传统冷兵器，而是巧艺——现代化的机械零部件。
这两年来，陆显磕磕绊绊地收集了一些陨铁，经过不断地打磨加工，做出了许多略显粗糙但可以初步投入使用的零部件。
这些零件的制作花费了陆显巨大的精力，他像个真正的工匠一样，将各式各样的陨铁一点一点打磨成型。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行动都对黎洛做了隐瞒。
根据逢川的文献资料显示，逢川的法律严格禁止民间炼铁、制器，禁止一切个体炼铁和改造兵器，一经查获，当场处决。
简而言之，陆显的行为是违法的，十分危险。
回到家中，陆显将工具和购回的陨铁放在桌上，换做平时，陆显一定会将东西收纳隐蔽，待到夜里再现身加工。
但今天的他即将完成第一幅作品，激动的心情令他顾不上许多，撸起袖子便干了起来。
他要做一台车床。
而他广泛收集陨铁所制作的零部件，便是曲柄、飞轮、顶尖和轴承等等。
为了后期大量器件的制作加工，他必须用现代化的机械设备武装自己。
这是发生在逢川史上的一个人的工业革命。
三伏天的高温渐渐让陆显有些体力不支，但沉迷作业的陆显在极度兴奋之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精神开始逐渐涣散，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而当他慢慢反应过来时，已经头昏眼花，眼前的世界在高温中逐渐扭曲、黑暗。
他一头栽倒在案上，手里的锉刀当啷坠落在地。
不过十个弹指，他的眼睛豁然睁开。
黎洛拿回了身体。
极度的疲惫占据了意识，黎洛挣扎着起身，望着满桌各式各样零散的精巧物件，他惊呆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伴随着孙二娘骂街的叫嚣。
“黎洛！干什么呢！大中午不休息叮叮当当做什么！”隔壁的孙二娘指着门喊道，“给我开门！”
活了十二年的黎洛从来没接触过铁器，更别说私自改造了。这一刻，黎洛彻底慌了神。
“快开门听见没，不然我可上脚了啊！”孙二娘的声音撕扯着黎洛的心，他顾不上许多，抄起床上的薄毯将桌上的零件一把包起，一股脑塞进了柜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孙二娘一脚踹开，她气鼓鼓地看着瘫坐在地的黎洛，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黎洛大口地喘着粗气，陪着不是，无意间瞥见地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锉刀，心里骤然一紧。
“才刚从马厩搬进来，你就无法无天了，开始锁门了！以后再别让我逮着你叮叮当当的。”孙二娘昭示完主权，转身准备离开。
黎洛紧绷着心，目送她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祈祷她不要回头看见地上的锉刀。忽然间，孙二娘驻足回头，紧盯着书桌的方向，眼神忽明忽暗。
坏了。黎洛吞了口口水。
“过来。”孙二娘冲黎洛招了招手，黎洛连滚带爬站在孙二娘面前，规规矩矩地洗耳恭听。
孙二娘盯着黎洛闪烁的目光，忽然放松了语气，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像个临行的母亲一般，意味深长地说：“晌午都在休息，青天白日的安分些，贪玩的事入夜再做，真是不懂事。”
黎洛嘿嘿笑了笑，终于长舒一口气。
目送孙二娘离开，黎洛重新锁上门，颓然倒在榻上。
太危险了，自从两年前莫名其妙被这个自称陆显的孤魂野鬼附身，便一刻也不得安闲。
虽惧怕这些泛着黑光的铁器，但好奇心还是驱使黎洛重新揭开了薄毯，映入眼帘的，是各项精密复杂的铁件，不像寻常铁器铺展示的成品，更像是秘闻中的暗器。
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冒险将身体还给陆显，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那之前，他铺开桌上的宣纸，写下自己心里的疑惑，接着便倒头睡去。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又重新坐起身子，可眼神已然大变，从慌张逐渐冷静下来，这次接位的人格，是陆显。
他低头伏案，明白了黎洛的意思，可语言终究是苍白的，如今这危险的举动，一经曝光便是处以极刑。
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陆显，又如何甘于在这落后的社会里苟延残喘。
他必须用行动告诉黎洛，传统手工业落后的生产力和小农经济单一发展的弊端，他必须用先进的工业设备教会黎洛，只有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他又开始叮叮当当，在胜利的终点前，摸索前进。
就快了，就快了。
他汗如雨下，因激动而颤抖着，将面前零散的零部件组装起来，一个又一个构件拼接完成，一枚又一枚螺丝被他拧紧。
昏暗的房间里，精巧的设备冒着金属的黑光，拧动部件发出细密刺耳的声音，搅动着他滚烫炙热的心。
终于，一台崭新的小型手动机械加工车床诞生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钻、轧、刨、车等等各项基本功能皆可满足，做完了最后一步的陆显，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安详地倒了下去。
他可以想象到，醒来的黎洛看见这跨时代的产物，会如何震惊到无以言表，转动手柄之后产生的一系列连带机械动作，会让他如何痴迷到无以复加。
这，比任何语言描述和解释都要来得震撼。
摊面上的铁器一个个烧得发烫，他咬着牙艰难地挑选着，店老板无精打采地摇着蒲扇，根本不愿意搭理陆显。
但这正是陆显想要的，他要找的铁器，是陨铁。
陨铁顾名思义，外来陨石坠落留下的残骸，除了普通陨石外，还有铁矿石。
陨石中的铁矿，不同于地面的铁矿，常含有镍。
镍具有良好的延展性和弱磁性，常年混迹机械车间的技术总顾问陆显，对各种各样的合金制作了如指掌，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磁性感应，他就能找到这个世界的镍铁合金。
这两年来，陆显不断摸索认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从文献资料中查阅到，逢川大陆也出现过为数不少的陨石坠落，而陨铁的存在，也被大陆的学者们所发现并利用，他们称之为星屑。
传说玉龙阁八剑的制作原材料里，就掺入了星屑。
这个传说倒是令陆显啼笑皆非，镍铁合金良好的延展性导致其刚度不足，对比这个世界所冶炼出的钢铁，几乎难以正面对抗，更不用说制作神兵。
陨铁对于陆显而言真正的用处，不是制作传统冷兵器，而是巧艺——现代化的机械零部件。
这两年来，陆显磕磕绊绊地收集了一些陨铁，经过不断地打磨加工，做出了许多略显粗糙但可以初步投入使用的零部件。
这些零件的制作花费了陆显巨大的精力，他像个真正的工匠一样，将各式各样的陨铁一点一点打磨成型。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行动都对黎洛做了隐瞒。
根据逢川的文献资料显示，逢川的法律严格禁止民间炼铁、制器，禁止一切个体炼铁和改造兵器，一经查获，当场处决。
简而言之，陆显的行为是违法的，十分危险。
回到家中，陆显将工具和购回的陨铁放在桌上，换做平时，陆显一定会将东西收纳隐蔽，待到夜里再现身加工。
但今天的他即将完成第一幅作品，激动的心情令他顾不上许多，撸起袖子便干了起来。
他要做一台车床。
而他广泛收集陨铁所制作的零部件，便是曲柄、飞轮、顶尖和轴承等等。
为了后期大量器件的制作加工，他必须用现代化的机械设备武装自己。
这是发生在逢川史上的一个人的工业革命。
三伏天的高温渐渐让陆显有些体力不支，但沉迷作业的陆显在极度兴奋之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精神开始逐渐涣散，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而当他慢慢反应过来时，已经头昏眼花，眼前的世界在高温中逐渐扭曲、黑暗。
他一头栽倒在案上，手里的锉刀当啷坠落在地。
不过十个弹指，他的眼睛豁然睁开。
黎洛拿回了身体。
极度的疲惫占据了意识，黎洛挣扎着起身，望着满桌各式各样零散的精巧物件，他惊呆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伴随着孙二娘骂街的叫嚣。
“黎洛！干什么呢！大中午不休息叮叮当当做什么！”隔壁的孙二娘指着门喊道，“给我开门！”
活了十二年的黎洛从来没接触过铁器，更别说私自改造了。这一刻，黎洛彻底慌了神。
“快开门听见没，不然我可上脚了啊！”孙二娘的声音撕扯着黎洛的心，他顾不上许多，抄起床上的薄毯将桌上的零件一把包起，一股脑塞进了柜子。
咣当一声，房门被孙二娘一脚踹开，她气鼓鼓地看着瘫坐在地的黎洛，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黎洛大口地喘着粗气，陪着不是，无意间瞥见地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锉刀，心里骤然一紧。
“才刚从马厩搬进来，你就无法无天了，开始锁门了！以后再别让我逮着你叮叮当当的。”孙二娘昭示完主权，转身准备离开。
黎洛紧绷着心，目送她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祈祷她不要回头看见地上的锉刀。忽然间，孙二娘驻足回头，紧盯着书桌的方向，眼神忽明忽暗。
坏了。黎洛吞了口口水。
“过来。”孙二娘冲黎洛招了招手，黎洛连滚带爬站在孙二娘面前，规规矩矩地洗耳恭听。
孙二娘盯着黎洛闪烁的目光，忽然放松了语气，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像个临行的母亲一般，意味深长地说：“晌午都在休息，青天白日的安分些，贪玩的事入夜再做，真是不懂事。”
黎洛嘿嘿笑了笑，终于长舒一口气。
目送孙二娘离开，黎洛重新锁上门，颓然倒在榻上。
太危险了，自从两年前莫名其妙被这个自称陆显的孤魂野鬼附身，便一刻也不得安闲。
虽惧怕这些泛着黑光的铁器，但好奇心还是驱使黎洛重新揭开了薄毯，映入眼帘的，是各项精密复杂的铁件，不像寻常铁器铺展示的成品，更像是秘闻中的暗器。
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冒险将身体还给陆显，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那之前，他铺开桌上的宣纸，写下自己心里的疑惑，接着便倒头睡去。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又重新坐起身子，可眼神已然大变，从慌张逐渐冷静下来，这次接位的人格，是陆显。
他低头伏案，明白了黎洛的意思，可语言终究是苍白的，如今这危险的举动，一经曝光便是处以极刑。
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陆显，又如何甘于在这落后的社会里苟延残喘。
他必须用行动告诉黎洛，传统手工业落后的生产力和小农经济单一发展的弊端，他必须用先进的工业设备教会黎洛，只有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他又开始叮叮当当，在胜利的终点前，摸索前进。
就快了，就快了。
他汗如雨下，因激动而颤抖着，将面前零散的零部件组装起来，一个又一个构件拼接完成，一枚又一枚螺丝被他拧紧。
昏暗的房间里，精巧的设备冒着金属的黑光，拧动部件发出细密刺耳的声音，搅动着他滚烫炙热的心。
终于，一台崭新的小型手动机械加工车床诞生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钻、轧、刨、车等等各项基本功能皆可满足，做完了最后一步的陆显，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安详地倒了下去。
他可以想象到，醒来的黎洛看见这跨时代的产物，会如何震惊到无以言表，转动手柄之后产生的一系列连带机械动作，会让他如何痴迷到无以复加。
这，比任何语言描述和解释都要来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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