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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代罚

    看着萧含玉喝下药,范公儒又再三保证不会有事,元晠这才安心去了御书房。

    “父皇,您是看着玉儿长大,她是什么性子,您最了解。她绝对没有忤逆父皇的意思,只是因为挂念母后,想去看一眼。”

    御书房中,元晠跪在地上,低着头,态度恭敬,努力为萧含玉开脱。至于心里是不是也如表面上一般恭敬,却是难以看出。

    只可惜明武帝如今的神智早已不复以往的清明,又岂是他三两句话能开脱得了的?

    “看一眼?那躺了一地的内卫就是她看过的结果!你还敢说她没闯宫?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包庇得了她,朕才是皇帝,一切都是朕说了算!”

    元晠眼神暗了暗。确实,他如今只是太子,太多事由不得他,所以他现在更要忍。先生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低头,只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父皇容禀!据儿臣所知,玉儿在闯宫之前便被拦下,确实没有闯宫。至于被打的内卫,不过是因为与愉贵妃发生了一些误会,才会动起手来。虽然玉儿有不对,但情有可原。父皇以前总是说玉儿是您的福星,现在难道要将自已的福星活活打死吗?父皇,难道您都忘记玉儿以前的好了?”

    明武帝脑子又是一怔,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画面,那些喜悦的,庆幸的,珍惜的感觉,好像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些画面。

    自已将小小的萧含玉抱在手上,开怀大笑的样子。旁边陪伴着的人,有皇后,有太子,每个人都笑意盈盈。画面十分的温馨,他明明记得,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陌生?

    记忆中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声音开始在明武帝的脑子里响起,狂暴地叫嚣着一定不能放过萧含玉,杀了她,杀了她……

    声音越来越大,明武帝的眼睛也越来越红。

    “啪——”

    桌上的茶杯被扫落到地上,瓷片脆弱的声音在书房中格外清晰。

    “萧含玉胆大妄为,私闯后宫,打伤内卫,更是以下犯上,打伤朕的贵妃,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元晠依旧据理力争:“那是因为事出有因,愉贵妃逾制在先——”

    “即便愉妃有错,自有朕来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郡主自作主张了?闯宫之事可以不论,但以下犯上,打伤贵妃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最好现在将人带过来,不然违旨抗命,罪加一等!”

    明武帝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英明,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暴发,半点不容情的样子。

    元晠沉默下去。看来明武帝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致玉儿于死地了。他恭恭敬敬地朝明武帝磕了个头:“父皇,一直以来,玉儿都是由儿臣教导。现在她犯了错,自然是儿臣教导不力。因此,儿臣愿代玉儿接受惩罚。剩下的廷杖,儿臣一力承担。”

    明武帝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晕,他模模糊糊觉得这种状态不对,很是不对劲,但他却又说不出有何不对。他只觉得苦不堪言,精神混乱,身体疲累,太医却说只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他极想要摆脱如今的状态,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了。

    比如现在,脑子里争斗异常激烈,令他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听到自已不甚利落地说道:“好……很好……既是你提出的,朕就满足你。来人,将太子拖出去,将之前福宁郡主剩下的杖责之数一个不少地从太子身上讨回来。魏直英,去给朕好好看着,有谁敢手下留情,立刻翻倍。”

    元晠身姿笔挺地跪在之前玉儿跪过的青石板上,朝手执廷棍,已经做好准备的禁卫军大喝一声:“来吧!不必留情!”

    两名准备行刑的禁卫军迟疑地对视一眼,之前两名刑责福宁郡主的人是什么下场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就已经虚了两分。况且太子毕竟与郡主身份不同,这打要打到什么程度才好?

    旁边魏直英轻咳了一声,两个人脖子一凉。最后狠了狠心,举起廷棍,狠狠地打了下去,当真是没有半点留力。

    元晠背后受着刑,身体却半点未弯。目光遥遥地穿过长空,仿佛看到玉儿哭泣的样子。他知道她当时一定很难受,她一向体弱,却强忍着不出声,将一切害怕与痛楚埋在心底。她当时是不是也会在心里埋怨自已,为什么还没有出现?为什么不来救她?

    可是玉儿,表哥真的很害怕。我不是神,不是次次都能及时赶来救你。如果今天再来晚一点……

    如果这次受点伤,能换来你以后的平安,我反而是要庆幸,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玉儿,我希望你能感受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也希望,你能不再回避,勇敢地正视自已内心的感情。希望你知道,表哥愿为你挡住一切风雨。翻天覆地亦在所不惜!

    八十廷棍完毕,元晠依旧挺立在地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连嘴唇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鲜红的血液,顺着身体流到地上,蜿蜒出一片宛若地狱烈焰般的残忍。

    唯有一对黝黑的眸子闪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缓缓勾起了一个暖暖的微笑。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幸好,自已还有机会代她受下这更多的伤害!只要她能平安就好!

    即便元晠有运功抵抗,但为了不让明武帝看出来,继续找茬,他只卸了三分之一的力,剩下的,却是实打实地打到了身上。就算他一向身体强健,此刻也有些忍不住眼前发黑。

    “三弟,你不是一向最孝顺吗?今天怎么会惹得父皇如此震怒?还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元昱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阴恻恻的一张脸,浮出轻佻残忍的笑意。

    元晠缓了缓气,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虽然血色全无,却依旧如往常一般沉稳大气。仿佛刚才受刑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元晠不欲理睬自已,元昱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突然伸手朝元晠攻了过去。

    元晠听到风声,想也不想地反手一拧,将元昱的胳膊整个扭住。背后因为这一番动作,又洒下一地鲜血。而他却全无知觉。

    元昱武艺本就不如元晠,被元晠制住后,几次想要挣脱都未能成功,只得扭着脖子嚷嚷道:“元晠,你敢伤我,不怕父皇又责罚你?廷杖的滋味很好受吧?”

    元晠轻轻一笑:“有时候,能受责罚也是一种幸运。怕就怕,连受责罚的机会也没有。”

    手下再一用力,元昱痛得“嗷嗷”直叫。

    定定地看了元昱一会,元晠慢慢挑起嘴角,似笑非笑:“这点痛都受不住,二哥可要好好练练才行。不然,以后还有更痛的怎么办?”

    说完,手一松,元昱一个趔趄,朝前面栽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看向元晠的眼睛如地狱恶鬼一般凶狠。

    元晠没有再看他,只是朝御书房里躬身行了礼,随后留下一道鲜血淋漓,却无比挺拔坚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