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何家怨鬼现身1
披着沉重夜色走在回家的路上，叶婴依旧心有余悸：“到底是什么人搞出如此扭曲的东西。”
颜予紧跟在她身后，随意答道：“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哼，最好还是别知道了。”叶婴隐约觉着这事没那么简单，而又忽然想起了一个始终困惑着她的问题，“颜予，我问你。”
“嗯？”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般，叫人喘不过气。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中夹杂着不容置否的冰冷笑意：“很重要吗？”
“这是你的自由。”叶婴一耸肩，平静地直视他漆黑的瞳孔，“不过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还是彼此了解些的好。”
“没什么可说的。”他的态度却依旧敷衍，淡淡移开了双目，“以前是个替人写字的抄书先生，不想再干了而已。”
叶婴狐疑地皱眉，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没理由去逼迫：“好吧，真没想到你还能是个先生。”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铺子前。叶婴掏出钥匙开门，随即自顾自地踏步进去：“我去做点吃的。”
————————————
不多时，两盘油亮的炒面便被端了上来，勾人的烟火香气在这满屋沉重的香烛味间格格不入。
“不太会做饭，凑合着吃吧。”她倒是毫不客气地率先执起筷子，随意卷起几根宽面塞进嘴里，“你以后主要负责帮我招揽客人。”
颜予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内一众法器间逡巡不定：“你真的一点法术都不会？”
“法术？哪有这种东西？”她含着满嘴的食物，声音含糊不清，“谁信谁傻子。”
“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带其他算命的捉鬼的都开不下去，只有我活下来了吗？”她扬起眉轻笑一声，语气间颇有些狂妄，“难道我靠的是所谓法术吗？”
“我知道。”颜予微微点头，认真地回答道，“靠的是骗术。”
正打算好好炫耀一番的叶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气急败坏地扔下盘子，指住自己的头：“什么骗术，这叫做过人的头脑与智慧！”
“哇。”他敷衍地附和一声。
“好了，你这家伙。”叶婴气呼呼地又瞪了他一眼，“你吃不吃，不吃我帮你吃了。”
从端上来到现在未动过一口的人却立即抱住了盘子：“休想。”
————————————
为了收拾碗筷，她不得不在桌边呆坐了半个时辰，狠狠地盯着那故意一根一根挑着吃的家伙。等到忙活完终于可以去睡觉了的时候，已是昏暗无光的三更天。
她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亵衣吹熄了灯，总算如愿卷进了小被子里。万籁俱寂，偶尔听见几声幽幽的虫鸣。裹着湿气的微甜晚风自未关的窗间飘洒进来，轻拂过温热的皮肤，与呼吸纠缠在一起浮动。
叶婴无比惬意地合上了眼。过程忽略不计，今天接的两个活结局都很圆满。还收了个伙计，除去嘴欠得厉害，还是很能干的。
然而这惬意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咚咚的敲门声将她从意识模糊中拉了回来。她悲伤地仰天长叹了一声，不得不掀开被褥，痛苦地下床去。
再次点燃油灯打开房门，向外走去。她抬头一看小榻，那儿却空无一人。叶婴微微皱眉，难不成上茅厕去了？没再多想，她走至大门前，问道：“谁呀？”
门外并无应答。
叶婴又唤了一声，可依旧毫无动静。她立刻生气起来，是谁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捉弄她？于是没好气地再喊上一句就径自转身离开：“没事我回去了啊。”
可刚等她走出没几步，身后沉重的敲击声又忽然响起，一下接着一下，平静得毫无变化。
叶婴顿时感到冷气自足底涌向天灵盖，一瞬间睡意全无。到底是谁？她自然不敢开门，于是慌忙跑到茅厕边轻喊：“颜予？”
可也照样无人应答。她提了灯一看，门微开着，里头也没有人。不远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已将不大的铺子寻了个遍，确定的确除了她再无活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门外的就是颜予？可这叶氏捉鬼的铺子门年久失修，有人出去必定会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可她什么也未曾听到。退一万步讲，若真是他，那方才问时为何又不作声呢？
平静的敲门声此刻就像擂鼓般一下又一下敲在她急速跳动的心上。她虚张声势地大喊：“喂！颜予，拿上棍子，咱两去把门口那家伙打一顿！”
似是真给她这一嗓子唬住，敲击声忽然停住，此时深夜又回归了好似一声叹息般的死寂。
她惊魂未定地喘上一口气，正准备跑回房去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发会抖，却一眨眼看见有人正躺在小榻上一动不动。
叶婴吓得惊叫一声：“颜予？”
他微微抬起头：“怎么了？”
“你刚才在哪？”她颤抖着问。
“我一直在这躺着啊。”颜予的神情却十分迷惑，“你为什么要在外头走来走去？”
叶婴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没听见敲门声吗？”
“敲门声？”他皱起眉，回道，“没有。”
“……好。”叶婴一时语塞，心中疑惑万分，却也只能憋在心里了。正打算躺回床上去，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地上有几滩黑色污渍，细看却是淋漓的斑驳血迹！
她咬住唇，严肃地又问上一遍：“颜予，你刚才到底在哪。”
“你困迷糊了吧。”颜予的态度却依旧敷衍，自顾自地翻了个身不再看她。
叶婴冷笑一声，将灯放在桌子上，负手默默站在他身前。她忽而伸手，趁其不备揪住被褥的一角狠狠扯开——男性精瘦的上身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裸露在了她面前。
叶婴对上他错愕的眼神，目光向下胡乱扫视一圈的确并无伤口，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霎时间脸颊通红，连忙又给他盖了回去。自知理亏的女人一溜烟跑回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慌乱的声音顺着门缝溜了出来：“对不起！”
颜予夸张的神情也随着这一声闷响立即消逝，只余下寒霜般的冰冷。没有人知道门外此时正躺着一具被切下头颅的鬼尸，等到明日清晨便会在日光下灰飞烟灭。
这是试探，以及警告。
————————————
翌日清晨，浅金的阳光透过窗扉木雕的花纹，在地面上投下莲状细影。尘埃在流光中翩跹，小床上的女人在一番挣扎后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
随意取水抹了把脸，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却对上了两道直勾勾的目光。
她探出去的腿僵在半空中，困惑地看向桌前坐着的颜予以及另一个陌生的蓝衣男人。
颜予见她出来了，便十分自然地介绍道：“何先生，这位便是叶婴叶半仙。”
男人闻言立即起身作揖，客气道：“见过叶半仙。鄙人何百盛，是东城做布料生意的商人。此来是有事要拜托半仙出面。”
叶婴点点头，坐到颜予身边，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何姓中年商人。他看着约摸四五十岁，却已身材干瘪，须发花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从这一身绸缎行头不难看出他家境殷实，语气间也不经意地透露出傲慢的意味。
叶婴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过顾客嘛，肯定是要笑脸相迎的：“何先生所为何事？”
“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何百盛故作随意地呵呵一笑，“只是家中奴仆说后院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就想请半仙过去看看，若真是有什么脏东西作祟，也好请您做法收了它。”
这种情况叶婴已经见过许多次，多半是夜里黑看花了眼，把什么石头帘子当成了鬼，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于是她胸有成竹地仰头一笑，说道：“何先生不必着急，包在我身上便是。”
何百盛闻言喜形于色，连连应和：“半仙果然有本事，此事平息之后鄙人必当重谢。”
叶婴无所谓地挥挥手，仿佛对这重谢不屑一顾：“请您留下住址，不多时我们便上门拜访。”
何百盛于是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而后起身对着铺内的神像拜上一拜，抬步离开。
叶婴将他送出了门，还未及人走远，便转头兴奋地喊道：“这可是条大鱼啊！”
颜予看起来却十分镇定：“你确定能接下这个活？”
“有何不可？”
“我看他印堂发黑，神色萎靡，是被厉鬼缠身了。”颜予喝了口桌边隔夜的茶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肯定降不住它。
叶婴却冷哼一声，不敢苟同：“我看是饮食不调又纵欲过度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颜予见她不信，也不再出声辩驳，转而问：“早上吃什么？”
叶婴于是从抽屉里取出几文钱，跑到外头去买油饼。而等她回来时，却看见颜予站在柜子前，摆弄着一个小瓶子。里头是几块黄白色的膏状物，浸泡在一层浅水里：“这是什么？”
叶婴嘿嘿一笑，毫不隐瞒：“一种白石，裸露在空气中不多时便会自燃，散出青绿的火焰。我经常将它贴在符后，来看的人便以为符咒自己着了，吓得半死。”
颜予也毫不掩饰地称赞道：“你在某些方面也真是天赋异禀。”
叶婴听了这“称赞”颇有些得意，好心教导道：“你跟着我好好学，以后散伙了自己也能当个捉鬼大师。”
颜予削薄的唇抿了又抿，最后点了点头。
————————————
下午时分，两人乘车抵达了何百盛所指示的宅邸。
叶婴手脚酸麻地从车上下来，这逼仄的车厢要挤下两个人也实在不太容易，要不是念在颜予长得好看，她早就半道上给他赶下去自力更生了。
她率先叩了叩这朱红大门上的铁环，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开门。听到她说明来意，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引了进去。
而前来迎接的并不是何百盛本人，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他面相与何百盛神似，约摸是有血缘关系。而就连这萎靡的神态也很相似，看来这家人确实是遇着了什么事。
“半仙请进。”他将二人带进了一个装潢古朴的茶室，四壁挂满了名贵山水画，“鄙人名叫何敬，何百盛正是家父。这儿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就是不远处的那个后院，有下人说看见了个白衣女鬼，每晚在那儿游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叶婴认真听着，微微点头，问道：“除了下人，你们父子俩可曾见过那鬼？”
“我也是听人所说，并未亲眼见过。”他为难道，“可是家父向来迷信，听说家里闹鬼便寝食难安，连连噩梦，所以还请半仙尽快解决此事，叫他安下心来才好。”
“尽力。”她于是低下头，思忖片刻，“请问您可是家中独子？”
“正是。”何敬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飞快地回应，随即起身，“我要去那后院看看。”
颜予紧跟在她身后，随意答道：“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哼，最好还是别知道了。”叶婴隐约觉着这事没那么简单，而又忽然想起了一个始终困惑着她的问题，“颜予，我问你。”
“嗯？”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般，叫人喘不过气。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中夹杂着不容置否的冰冷笑意：“很重要吗？”
“这是你的自由。”叶婴一耸肩，平静地直视他漆黑的瞳孔，“不过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还是彼此了解些的好。”
“没什么可说的。”他的态度却依旧敷衍，淡淡移开了双目，“以前是个替人写字的抄书先生，不想再干了而已。”
叶婴狐疑地皱眉，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没理由去逼迫：“好吧，真没想到你还能是个先生。”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铺子前。叶婴掏出钥匙开门，随即自顾自地踏步进去：“我去做点吃的。”
————————————
不多时，两盘油亮的炒面便被端了上来，勾人的烟火香气在这满屋沉重的香烛味间格格不入。
“不太会做饭，凑合着吃吧。”她倒是毫不客气地率先执起筷子，随意卷起几根宽面塞进嘴里，“你以后主要负责帮我招揽客人。”
颜予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内一众法器间逡巡不定：“你真的一点法术都不会？”
“法术？哪有这种东西？”她含着满嘴的食物，声音含糊不清，“谁信谁傻子。”
“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带其他算命的捉鬼的都开不下去，只有我活下来了吗？”她扬起眉轻笑一声，语气间颇有些狂妄，“难道我靠的是所谓法术吗？”
“我知道。”颜予微微点头，认真地回答道，“靠的是骗术。”
正打算好好炫耀一番的叶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气急败坏地扔下盘子，指住自己的头：“什么骗术，这叫做过人的头脑与智慧！”
“哇。”他敷衍地附和一声。
“好了，你这家伙。”叶婴气呼呼地又瞪了他一眼，“你吃不吃，不吃我帮你吃了。”
从端上来到现在未动过一口的人却立即抱住了盘子：“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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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收拾碗筷，她不得不在桌边呆坐了半个时辰，狠狠地盯着那故意一根一根挑着吃的家伙。等到忙活完终于可以去睡觉了的时候，已是昏暗无光的三更天。
她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亵衣吹熄了灯，总算如愿卷进了小被子里。万籁俱寂，偶尔听见几声幽幽的虫鸣。裹着湿气的微甜晚风自未关的窗间飘洒进来，轻拂过温热的皮肤，与呼吸纠缠在一起浮动。
叶婴无比惬意地合上了眼。过程忽略不计，今天接的两个活结局都很圆满。还收了个伙计，除去嘴欠得厉害，还是很能干的。
然而这惬意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咚咚的敲门声将她从意识模糊中拉了回来。她悲伤地仰天长叹了一声，不得不掀开被褥，痛苦地下床去。
再次点燃油灯打开房门，向外走去。她抬头一看小榻，那儿却空无一人。叶婴微微皱眉，难不成上茅厕去了？没再多想，她走至大门前，问道：“谁呀？”
门外并无应答。
叶婴又唤了一声，可依旧毫无动静。她立刻生气起来，是谁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捉弄她？于是没好气地再喊上一句就径自转身离开：“没事我回去了啊。”
可刚等她走出没几步，身后沉重的敲击声又忽然响起，一下接着一下，平静得毫无变化。
叶婴顿时感到冷气自足底涌向天灵盖，一瞬间睡意全无。到底是谁？她自然不敢开门，于是慌忙跑到茅厕边轻喊：“颜予？”
可也照样无人应答。她提了灯一看，门微开着，里头也没有人。不远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已将不大的铺子寻了个遍，确定的确除了她再无活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门外的就是颜予？可这叶氏捉鬼的铺子门年久失修，有人出去必定会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可她什么也未曾听到。退一万步讲，若真是他，那方才问时为何又不作声呢？
平静的敲门声此刻就像擂鼓般一下又一下敲在她急速跳动的心上。她虚张声势地大喊：“喂！颜予，拿上棍子，咱两去把门口那家伙打一顿！”
似是真给她这一嗓子唬住，敲击声忽然停住，此时深夜又回归了好似一声叹息般的死寂。
她惊魂未定地喘上一口气，正准备跑回房去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发会抖，却一眨眼看见有人正躺在小榻上一动不动。
叶婴吓得惊叫一声：“颜予？”
他微微抬起头：“怎么了？”
“你刚才在哪？”她颤抖着问。
“我一直在这躺着啊。”颜予的神情却十分迷惑，“你为什么要在外头走来走去？”
叶婴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没听见敲门声吗？”
“敲门声？”他皱起眉，回道，“没有。”
“……好。”叶婴一时语塞，心中疑惑万分，却也只能憋在心里了。正打算躺回床上去，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地上有几滩黑色污渍，细看却是淋漓的斑驳血迹！
她咬住唇，严肃地又问上一遍：“颜予，你刚才到底在哪。”
“你困迷糊了吧。”颜予的态度却依旧敷衍，自顾自地翻了个身不再看她。
叶婴冷笑一声，将灯放在桌子上，负手默默站在他身前。她忽而伸手，趁其不备揪住被褥的一角狠狠扯开——男性精瘦的上身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裸露在了她面前。
叶婴对上他错愕的眼神，目光向下胡乱扫视一圈的确并无伤口，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霎时间脸颊通红，连忙又给他盖了回去。自知理亏的女人一溜烟跑回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慌乱的声音顺着门缝溜了出来：“对不起！”
颜予夸张的神情也随着这一声闷响立即消逝，只余下寒霜般的冰冷。没有人知道门外此时正躺着一具被切下头颅的鬼尸，等到明日清晨便会在日光下灰飞烟灭。
这是试探，以及警告。
————————————
翌日清晨，浅金的阳光透过窗扉木雕的花纹，在地面上投下莲状细影。尘埃在流光中翩跹，小床上的女人在一番挣扎后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
随意取水抹了把脸，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却对上了两道直勾勾的目光。
她探出去的腿僵在半空中，困惑地看向桌前坐着的颜予以及另一个陌生的蓝衣男人。
颜予见她出来了，便十分自然地介绍道：“何先生，这位便是叶婴叶半仙。”
男人闻言立即起身作揖，客气道：“见过叶半仙。鄙人何百盛，是东城做布料生意的商人。此来是有事要拜托半仙出面。”
叶婴点点头，坐到颜予身边，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何姓中年商人。他看着约摸四五十岁，却已身材干瘪，须发花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从这一身绸缎行头不难看出他家境殷实，语气间也不经意地透露出傲慢的意味。
叶婴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过顾客嘛，肯定是要笑脸相迎的：“何先生所为何事？”
“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何百盛故作随意地呵呵一笑，“只是家中奴仆说后院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就想请半仙过去看看，若真是有什么脏东西作祟，也好请您做法收了它。”
这种情况叶婴已经见过许多次，多半是夜里黑看花了眼，把什么石头帘子当成了鬼，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于是她胸有成竹地仰头一笑，说道：“何先生不必着急，包在我身上便是。”
何百盛闻言喜形于色，连连应和：“半仙果然有本事，此事平息之后鄙人必当重谢。”
叶婴无所谓地挥挥手，仿佛对这重谢不屑一顾：“请您留下住址，不多时我们便上门拜访。”
何百盛于是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而后起身对着铺内的神像拜上一拜，抬步离开。
叶婴将他送出了门，还未及人走远，便转头兴奋地喊道：“这可是条大鱼啊！”
颜予看起来却十分镇定：“你确定能接下这个活？”
“有何不可？”
“我看他印堂发黑，神色萎靡，是被厉鬼缠身了。”颜予喝了口桌边隔夜的茶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肯定降不住它。
叶婴却冷哼一声，不敢苟同：“我看是饮食不调又纵欲过度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颜予见她不信，也不再出声辩驳，转而问：“早上吃什么？”
叶婴于是从抽屉里取出几文钱，跑到外头去买油饼。而等她回来时，却看见颜予站在柜子前，摆弄着一个小瓶子。里头是几块黄白色的膏状物，浸泡在一层浅水里：“这是什么？”
叶婴嘿嘿一笑，毫不隐瞒：“一种白石，裸露在空气中不多时便会自燃，散出青绿的火焰。我经常将它贴在符后，来看的人便以为符咒自己着了，吓得半死。”
颜予也毫不掩饰地称赞道：“你在某些方面也真是天赋异禀。”
叶婴听了这“称赞”颇有些得意，好心教导道：“你跟着我好好学，以后散伙了自己也能当个捉鬼大师。”
颜予削薄的唇抿了又抿，最后点了点头。
————————————
下午时分，两人乘车抵达了何百盛所指示的宅邸。
叶婴手脚酸麻地从车上下来，这逼仄的车厢要挤下两个人也实在不太容易，要不是念在颜予长得好看，她早就半道上给他赶下去自力更生了。
她率先叩了叩这朱红大门上的铁环，不多时就有下人来开门。听到她说明来意，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引了进去。
而前来迎接的并不是何百盛本人，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他面相与何百盛神似，约摸是有血缘关系。而就连这萎靡的神态也很相似，看来这家人确实是遇着了什么事。
“半仙请进。”他将二人带进了一个装潢古朴的茶室，四壁挂满了名贵山水画，“鄙人名叫何敬，何百盛正是家父。这儿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就是不远处的那个后院，有下人说看见了个白衣女鬼，每晚在那儿游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叶婴认真听着，微微点头，问道：“除了下人，你们父子俩可曾见过那鬼？”
“我也是听人所说，并未亲眼见过。”他为难道，“可是家父向来迷信，听说家里闹鬼便寝食难安，连连噩梦，所以还请半仙尽快解决此事，叫他安下心来才好。”
“尽力。”她于是低下头，思忖片刻，“请问您可是家中独子？”
“正是。”何敬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飞快地回应，随即起身，“我要去那后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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