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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传承

    九月二十四日,二十三时五十分。

    瑞典,斯德哥尔摩,斯拉森希尔顿酒店客房。

    赞德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以前只能在电影当中看到的情节,现在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既真实又虚幻。

    下午在远东博物馆码头,他看到了隐藏势力的残暴,这让他感到震惊和恐惧,在那一瞬间也冒出过放弃的念头。

    但是当他看到唐安良为了追查真相无所畏惧的状态,让他忽然感到有一种独行在无尽的黑暗中,在即将要筋疲力竭放弃的时刻,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托住,高举着火把带领着他继续前行的感觉。

    虽然他并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也很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是他有勇气继续陪伴着她,去揭开这个跨世纪的谜团,哪怕只是为了让她能感觉到有人同行。

    隔壁房间没有开灯,在一片黑暗之中,唐安良静静的坐在床上,双手环抱着蜷起的双腿,把脸贴在膝盖上,看着外面一样黑暗的天空。

    下午当她从远东博物馆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扔进了瑞典极北的冰川里。

    面对着前辈设计的几乎没有提示的机关,原本就是半路出家学习机关术的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她根本就想不到第一步应该从哪里开始。

    她甚至感觉到恐惧,担心被警察知道她对于解密毫无作用后,被一脚踢开,那样这几代人献出生命来守护的传承,就可能会葬送在她的手中。

    幸好因为设备的问题,警察转移了箱子并和她约定好,只要找到合适的场地后,就会通知她去继续解密。

    晚上和赞德林奈一起用餐的时候,血脉含义的话题让她重温了这些年在社团的经历,当聊到传承的时候,她脑海里的某一个地方闪了一下,她现在正在尝试找出来,看看这点灵光到底来自哪里。

    她以前和普通的华二代一样,对华人社团带着很强烈的逆反心理。他们追求融入美国白人圈,即使是融入黑人圈或者是拉美圈,也会成为年轻华二代们炫耀的资本。

    相比较无拘无束的花花世界,古板教条的社团规矩令人感到头痛。尤其是社团的核心管理成员都是60岁以上的老辈华人,所有的社团事务,都是依靠面对面讨论的方式来商议完成,成员之间不使用社交软件,也不使用邮件,甚至有些社团老人都不会使用手机短信,这些古老的沟通方式令年轻人望而却步。

    依靠上几代人的捐赠和积攒,社团充分发扬了华人喜欢买房的特点,一直在不断地购入房产,积攒至今已经拥有了大半个街区,以至于全纽约的房地产开发商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社团的收入来源很简单,将商铺或者公寓出租,收取租金。

    原本只出租给华人,收取的租金也会低于市场价格,但是由于现在年轻人不断地“逃出”唐人街,空置的店铺越来越多,才被迫开始租给其他人。

    这些租金收入保障着社团的运营,可以出访交流,定期举办活动,传承发扬传统文化,也会救助一些遇到困难的华人,不过这些支出都没有计划,除了预留春节等几个固定节日预算以外,其他支出都是临时开会决定,基本是收支平衡。

    所以社团的发展虽然很稳定,但是由于收入单一,又不进行投资再盈利,也没有制定收入支出的固定比例,就变成了空有宝山自不知,并且还粗暴的拒绝了所有财务公司的投资建议,认为对方不怀好意,在窥觊社团的资产。

    加之老一辈华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参政和争取自身的合法权益,以被美国政府授予“模范少数民族”为荣,阻止年青一代参与社会活动,甚至阻止年轻人学习使用枪支。

    但是这些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主义中,只能被无限的挤压生存空间,越来越被歧视和不平等对待。因此新老几代华人的隔阂逐步加深,社团里已经很难看到年轻人的身影。

    唐安良的父母是在中国改革开放后才移民美国,并不是社团成员,只有在节庆时才会去唐人街感受下节日的气氛。唐安良开始接触社团还是因为一个特殊的案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小伍,当时他大概18岁即将高中毕业。他父母都是非法移民没有身份,他和妹妹都是在美国出生,等他21岁的时候才可以帮父母申请合法身份。

    父亲没能等到那一天,打黑工时出了意外,由于是“黑人”身份,老板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点补偿。母亲以前在黑工厂打工,长期接触剧毒材料,身体不好留在家里照顾他和妹妹,所以父亲去世后他只能半工半读支撑起整个家。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黑人持枪闯进他们家,翻遍了整个家里,也只找到了不到两百美金的零钞,气急败坏的黑人开始殴打他们,一直被母亲抱住的他冲上去和黑人扭打在一起。

    得益于常年在社团进行舞狮训练,小伍虽然看着黑瘦,可是力量比同龄人要大很多,在打斗中不知道是谁扣动了扳机,黑人被当场击毙。

    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入侵案件,但是由于小伍母亲的身份问题,公诉人把案件也移交给移民局同时处理。

    小伍舞狮的师傅是社团成员,知道后找到社团帮忙。唐安良当时刚刚毕业到律师事务所,她跟随的律师负责帮助小伍家处理这场官司。

    最终小伍的母亲并没有被遣返出境,社团为他们提供了一间价格便宜的公寓,还把小伍招募到社团里帮忙,这样小伍可以既可以获得一份稳定的收入,还可以继续学业。

    通过这次接触唐安良才发现,其实社团默默的为华人做了很多事情,他们拼命的购买房产,并不是为了盈利,而是希望能为华人保留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就像在丛林中的野兽一样,不论你在外面受了多严重伤,总会回到家里舔舐伤口,养好伤再次出发。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个家,你可能就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随着对社团的深入了解,唐安良理解了社团的困惑,由于上几代华人经历过太多的排华和种族歧视问题,他们希望能用这种最稳妥的方式,为大家保住这最后一片天地。

    但是由于过于保守,随着华人的越来越多,停滞发展的社团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的需求。没有经历过伤痛的年轻人不能理解这种行为,造成社团中传承断代,社团的发展越来越滞后于时代。

    这种传承断代让社团的发展失去了意义,德叔开始思考如何壮大社团的经营,将社团的投资交给专业的人去增加盈利,在保住这一片净土的同时,让社团的运营更加积极和正规。

    唐安良就是在这个阶段被德叔发现,变成社团与年轻人沟通的桥梁,也慢慢引领着社团进行现代化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