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饭局
史少延下了天香楼，只见会芳园中黄花满地，白柳横坡，有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
依路而行，听得石中清流激湍，嗅得篱落飘香，冬季仍有松林翠绿，叠叠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
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一时出神，又想起了前世，两世加在一起，似乎也好久没有这样入情的赏过如此美景了。
他随性而走，也没人敢拦他，直走到了会芳园的小便门。
出门而走，史少延没选择原路返回，从正门回荣国府，而是走近路直接走宁国府的后门，步行从后街回荣国府。
同样走荣国府的后门，史少延挥退了要跟着自己走的小厮，独自一个人品味这突如其来的感伤，他嫌宝玉感性，可他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二十多岁还能看着汪曾祺苦中作乐之作哭呢。
今日看冬季景色残败心有惨惨，又想到前世自己带的高二学生，不知道这次区模拟成绩怎么样，家中父母身体如何，自己突然没了能不能接受，再想到所见病重的秦可卿，多美的女人啊，落红无情，可惜啊可惜。
又想到东府的昆曲，咿咿呀呀的虽有内涵却不如京剧爽利，他一通胡思乱想，抬头观看月牙隐见，史少延心想不知今世之月能不能照后世人，随后他哂然一笑，能照又如何，自己穿越到红楼世界，家人难道也能穿越到红楼的后世不成，低头再看是国公府高墙夹着的窄窄一条小路，寂寥无人，一股打着圈的风儿，似在呜咽的唱哀歌。
史少延如鲠在喉，见四下无人，不禁开口唱起《文昭关》：“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贪图富贵来害我，不能见，爹娘啊。你就该将我献于昭关，哭一声爹娘不能相见。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鸡鸣犬吠五更天。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
悲上加悲，一时间史少延眼圈红润，竟有些入戏了。
“延哥儿，唱的可是伍子胥？”
史少延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竟是宝钗，闹他一个大红脸，像是被抓住了糗事。
“延哥儿，唱的可是伍子胥？”宝钗又问了一次。
“宝妹妹真是聪慧，唱的正是伍子胥。”史少延吞下眼泪，稳了稳心神道。
“这是哪里的腔调，我怎没听过。”宝玉走到史少延跟前问。
史少延笑了笑，只敷衍道：“南腔北调，何其多也，这只是我一时兴起，胡口诌的。”这玩意哪里能解释清楚啊，总不能说这是乾隆年间所出现的京剧吧，他暗暗反思今天自己心绪所致，心境不稳，以至于露出了马脚，务必引以为鉴啊。
宝钗美目流光，也没有追根到底，只是说：“浣纱记中也有一处词：农务村村急，溪流处处斜，迤逦入烟霞。景堪夸，峯峦如画，拼把春衣沽酒，沈醉在山家。唱一声水红花也罗，偶尔闲步，试看世情，奔走侯门，驱驰尘境。”
史少延看着宝钗，真是个伶俐的女子，自己所唱文昭关是京剧里有名的悲戚孤独之音，宝钗念的浣纱记虽也是伍子胥伐楚之事，却是一幅田园农乐，不禁使他心情平复下来。
“多谢宝妹妹开解。”史少延谢道。
薛宝钗掩嘴而笑：“不必延哥儿说谢，只是以后若是还有什么胡诌的曲子，能不能唱给我听，我倒是挺喜欢的。”
史少延看着宝钗，银脸亮眸，水光流转，她的年纪虽只是后世上初中的岁数，却姿态成熟，素抹淡妆，一点胭脂，顾盼俏兮，感受自己心下变化，史少延只道：“一定，一定。”
宝钗又问：“听说爷们儿们都在东府高乐，延哥儿怎么在这里伤怀？”
“东院里的蓉儿媳妇似要不好了，我只感生命脆弱，心里有些难受，也听不下戏便回来了。”
“那正巧，你来时妈妈就想着宴你，没成想你一直没时间，今日来得巧，你也没吃晚饭吧，不如还了妈妈的愿。”
话说到这，史少延也就不拒绝了，直跟着宝钗回梨香院。
到梨香院史少延才知道，此处就在荣国府的东北角，毗邻后门，难怪能在这里碰见宝钗。
早有丫鬟回来报信，薛姨娘已在大门口迎接，史少延见状快走了两步，行礼道：“姨娘何必在此迎接。”
作为长辈，还是个女眷，在外门迎客其实也不太符合礼制。
只听薛姨娘道：“想你想得紧了些。”她把住史少延的胳膊，携其入院，接着道：“一直想请你一顿，哪想着你入了老太太的安乐窝，一直没机会和你说，我已经找人去寻你蟠大哥了，一会儿好好喝一顿。”
史少延恍然，原来是薛蟠没在家，难怪薛姨妈来迎客，只说这薛姨妈真是不易，家里没个顶门的，寡母拉扯两个孩子，薛蟠却又是个草包。
“不必喊蟠大哥了，他是薛家顶门立户的男儿，在外应酬更重要些。”史少延道。
“他要是有你说的一般好就行了。”薛姨妈把史少延请进屋，并不在正厅待他，而是请到了里间，可以更随意些。
薛姨妈坐在榻上，宝钗陪坐，史少延在下首椅子上独坐，又听薛姨妈道：“整日混着些狐朋狗友，内识不修，外礼不知的，送个礼都能送错，第二次送去的香菱可还得力？”
原来是因为贺礼的事啊，史少延了然，难怪非要请自己一顿，原是此节，是为了赔礼的。
史少延忙宽心道：“蟠大哥送的正是时候，自陛下赐银修宅，各处都要人员维护，偏偏我家里人不够，一人掰成四瓣才堪堪够用，香菱被姨娘调教的好，懂事的很，不仅心思周到，老实听话，还能为我补袜浆衣哩。”
薛姨娘闻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之前生怕蟠儿唐突，你若是满意就再好不过了。”
“姨娘说得哪里话，我家里就我一个，素是独的，有蟠大哥这样的大哥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说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实话讲，薛蟠做家人的确有些坑，但做一个好面子的大哥正好。
依路而行，听得石中清流激湍，嗅得篱落飘香，冬季仍有松林翠绿，叠叠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
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一时出神，又想起了前世，两世加在一起，似乎也好久没有这样入情的赏过如此美景了。
他随性而走，也没人敢拦他，直走到了会芳园的小便门。
出门而走，史少延没选择原路返回，从正门回荣国府，而是走近路直接走宁国府的后门，步行从后街回荣国府。
同样走荣国府的后门，史少延挥退了要跟着自己走的小厮，独自一个人品味这突如其来的感伤，他嫌宝玉感性，可他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二十多岁还能看着汪曾祺苦中作乐之作哭呢。
今日看冬季景色残败心有惨惨，又想到前世自己带的高二学生，不知道这次区模拟成绩怎么样，家中父母身体如何，自己突然没了能不能接受，再想到所见病重的秦可卿，多美的女人啊，落红无情，可惜啊可惜。
又想到东府的昆曲，咿咿呀呀的虽有内涵却不如京剧爽利，他一通胡思乱想，抬头观看月牙隐见，史少延心想不知今世之月能不能照后世人，随后他哂然一笑，能照又如何，自己穿越到红楼世界，家人难道也能穿越到红楼的后世不成，低头再看是国公府高墙夹着的窄窄一条小路，寂寥无人，一股打着圈的风儿，似在呜咽的唱哀歌。
史少延如鲠在喉，见四下无人，不禁开口唱起《文昭关》：“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贪图富贵来害我，不能见，爹娘啊。你就该将我献于昭关，哭一声爹娘不能相见。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鸡鸣犬吠五更天。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
悲上加悲，一时间史少延眼圈红润，竟有些入戏了。
“延哥儿，唱的可是伍子胥？”
史少延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竟是宝钗，闹他一个大红脸，像是被抓住了糗事。
“延哥儿，唱的可是伍子胥？”宝钗又问了一次。
“宝妹妹真是聪慧，唱的正是伍子胥。”史少延吞下眼泪，稳了稳心神道。
“这是哪里的腔调，我怎没听过。”宝玉走到史少延跟前问。
史少延笑了笑，只敷衍道：“南腔北调，何其多也，这只是我一时兴起，胡口诌的。”这玩意哪里能解释清楚啊，总不能说这是乾隆年间所出现的京剧吧，他暗暗反思今天自己心绪所致，心境不稳，以至于露出了马脚，务必引以为鉴啊。
宝钗美目流光，也没有追根到底，只是说：“浣纱记中也有一处词：农务村村急，溪流处处斜，迤逦入烟霞。景堪夸，峯峦如画，拼把春衣沽酒，沈醉在山家。唱一声水红花也罗，偶尔闲步，试看世情，奔走侯门，驱驰尘境。”
史少延看着宝钗，真是个伶俐的女子，自己所唱文昭关是京剧里有名的悲戚孤独之音，宝钗念的浣纱记虽也是伍子胥伐楚之事，却是一幅田园农乐，不禁使他心情平复下来。
“多谢宝妹妹开解。”史少延谢道。
薛宝钗掩嘴而笑：“不必延哥儿说谢，只是以后若是还有什么胡诌的曲子，能不能唱给我听，我倒是挺喜欢的。”
史少延看着宝钗，银脸亮眸，水光流转，她的年纪虽只是后世上初中的岁数，却姿态成熟，素抹淡妆，一点胭脂，顾盼俏兮，感受自己心下变化，史少延只道：“一定，一定。”
宝钗又问：“听说爷们儿们都在东府高乐，延哥儿怎么在这里伤怀？”
“东院里的蓉儿媳妇似要不好了，我只感生命脆弱，心里有些难受，也听不下戏便回来了。”
“那正巧，你来时妈妈就想着宴你，没成想你一直没时间，今日来得巧，你也没吃晚饭吧，不如还了妈妈的愿。”
话说到这，史少延也就不拒绝了，直跟着宝钗回梨香院。
到梨香院史少延才知道，此处就在荣国府的东北角，毗邻后门，难怪能在这里碰见宝钗。
早有丫鬟回来报信，薛姨娘已在大门口迎接，史少延见状快走了两步，行礼道：“姨娘何必在此迎接。”
作为长辈，还是个女眷，在外门迎客其实也不太符合礼制。
只听薛姨娘道：“想你想得紧了些。”她把住史少延的胳膊，携其入院，接着道：“一直想请你一顿，哪想着你入了老太太的安乐窝，一直没机会和你说，我已经找人去寻你蟠大哥了，一会儿好好喝一顿。”
史少延恍然，原来是薛蟠没在家，难怪薛姨妈来迎客，只说这薛姨妈真是不易，家里没个顶门的，寡母拉扯两个孩子，薛蟠却又是个草包。
“不必喊蟠大哥了，他是薛家顶门立户的男儿，在外应酬更重要些。”史少延道。
“他要是有你说的一般好就行了。”薛姨妈把史少延请进屋，并不在正厅待他，而是请到了里间，可以更随意些。
薛姨妈坐在榻上，宝钗陪坐，史少延在下首椅子上独坐，又听薛姨妈道：“整日混着些狐朋狗友，内识不修，外礼不知的，送个礼都能送错，第二次送去的香菱可还得力？”
原来是因为贺礼的事啊，史少延了然，难怪非要请自己一顿，原是此节，是为了赔礼的。
史少延忙宽心道：“蟠大哥送的正是时候，自陛下赐银修宅，各处都要人员维护，偏偏我家里人不够，一人掰成四瓣才堪堪够用，香菱被姨娘调教的好，懂事的很，不仅心思周到，老实听话，还能为我补袜浆衣哩。”
薛姨娘闻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之前生怕蟠儿唐突，你若是满意就再好不过了。”
“姨娘说得哪里话，我家里就我一个，素是独的，有蟠大哥这样的大哥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说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实话讲，薛蟠做家人的确有些坑，但做一个好面子的大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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