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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魔女、旅人与海风

    “特里克斯小姐,请你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已经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一位穿着华丽制服的魔女拍着桌子朝特里克斯吼道。

    这已经是针对特里克斯要离开大陆所展开的第七次会议了,目的是为了劝她好好待在学院里面,不要去到处瞎逛。不过每次都开得像审判大会一样,闹得最后不欢而散。

    “是呀,特里克斯小姐。”另一位老态龙钟的魔女也持同样的态度,“委托都已经请探索者协会张贴出去了,那么大金额的赏金不会有人忽略的。”

    被一众魔女围在中间特里克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已经很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她和这一群老魔女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去埃斯诺大陆的,你最好自觉去反省室好好想想。”那个身居最高位的魔女下达了对特里克斯的判决书。

    “用不着去反省室了。”特里克斯突然抬起头,对着那个魔女一字一顿地说道。

    “弗洛达,如果我卸掉大魔女的职位,我就能自由了对吧?来,现在挑战我,我让你十秒钟的时间,十秒之后你就是现任大魔女了,怎么样?”

    这句话像是炸弹一样,把所有在座的所有魔女都吓得不轻,论能力在座的没有人可以与特里克斯并肩,论荣誉的话更加比不上了,况且大魔女的作用主要是威慑,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还镇不住这些大国。

    “特里克斯!你这样对得起曼丽雅小姐和薰衣草小姐吗!”

    弗洛达怒斥道,“如果爱芙知道你这个样子她会作何感想。”

    “现在知道关心爱芙了?”特里克斯一脸不屑地回怼了弗洛达。

    “难道也是因为关心爱芙才不让她来参加【茶会】的吗?”

    “你!”弗洛达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少女撕碎。

    “你太不负责任了!”

    即使没人知道大魔女所谓的“责任”到底是什么,她依旧想用这句话警告特里克斯,让她乖乖待在学院里。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没有能力困住我,就放我去埃斯诺【Ason】大陆,这件事我已经提前向学院长打好报告了,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求要你们魔女会同意,我现在已经到那边的【巴别塔】了。”

    特里克斯选择无视弗洛达的愤怒,她环视着在座位上的所有魔女。

    “如果各位前辈——没有异议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她故意把“前辈”这个词压得很重。

    “特里克斯小姐,你不能擅自为‘茶会’做主。”

    学院长的声音从特里克斯背后传来,他慢慢地推开大厅的门,像一只蜗牛一样平移过来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弗洛达小姐,依老夫看,这场【茶会】就先到这里吧。”

    “学院长,很抱歉,这场茶会还不能结束。”弗洛达慢慢地脱下手套,绕过学院长径直走向一脸不以为意的特里克斯。

    “来一场决斗吧,既然你这么想离开的话。”

    她用力地把手套甩到了特里克斯的脸上。

    “如果你输了,就乖乖留在学院,好好履行大魔女的责任。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再干涉你的想法。”

    “……”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斗,毕竟弗洛达挑战的可是大魔女,魔女中战力最顶尖的存在,就算现在在座的所有魔女一起上也没有很大的胜算。

    “弗洛达,你疯了!”弗洛达身边的一个魔女拉住了她,“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好啊,我接受你的决斗。”特里克斯很淡然地脱下了自己的手套。

    “特里克斯,你不要太欺负人!”

    “欺负人?我不用法杖可以了吧,是她自己提出的决斗!正好也可以让你们消停一下!”

    “你这个傲慢的余孽!”

    “请冷静一下。”学院长见场面变得有些难以控制,急忙叫停了对峙的三位。

    不过魔女会的事终究是魔女们的事,学院长虽然面子大,但也无权干涉,她们怒视着对方,由于外显魔力的影响,“茶会”上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整个“茶会”的魔女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燃这两个火药桶。

    但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弗洛达和特里克斯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扭打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魔女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在地上粘在一起的人分开,所幸的是二位都没有使用魔法,否则这一个小小的会议室将不复存在。

    当学院长调解完时已经是深夜了,弗洛达狠狠地甩上门之后扬长而去,特里克斯则坐在那张精致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扑闪的路灯。

    学院长想再和特里克斯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展开话题。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在得到学院长的同意之后,爱芙才推门走了进来。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爱芙朝学院长郑重地鞠了一躬。

    “格雷亚斯小姐,这件事也有我的问题,您不必向我道歉。”

    爱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走向沙发上的特里克斯,但特里克斯依旧望着窗外的路灯,故意扭头不看爱芙。

    “走吧,特里克斯。”爱芙轻轻地拍了拍特里克斯的肩膀。

    “别任性啦。”

    路灯下的特里克斯完全没了身为大魔女的气场。大魔女,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吉祥物的代名词而已,平时不能出现在闹市,还要经常去参加一些毫无意义的应酬,这对于那些贵族来说是在脸上贴金的事情,给学院的资金自然也成倍地增长。

    这种生活对于特里克斯来说简直是折磨,如果当初没有进入克罗索学院的话,她现在估计和哥哥林尼特·特里克斯一样,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探索者。

    “特里克斯,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不,你不能。”

    这是特里克斯第一次打断爱芙的话,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真正地见到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直陪伴她的只有那个大她10岁的哥哥,直到爱芙的出现才让她找到了“母亲”的替代品。

    “你今天真的有点任性了。”

    “是弗洛达先动的手。”特里克斯委屈地喊了出来。

    “她仗着自己在魔女会待的时间长就这样随便欺负我!大魔女说白了就是个摆设,搞得好像抗击海怪的主力是她而不是我一样!我凭什么要让着她,就因为她比我大吗?自己没能力学好黑魔法反而排挤——”

    “够了,特里克斯!”爱芙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还没完全从那场灾难里恢复过来。”

    “我恢复过来了!魔力透支而已不算什么。”特里克斯提高了声调。

    “不算什么?你可是差点就死了呀!你看看你自己的头发,这叫不算什么吗?”爱芙抓起特里克斯垂在胸前的哑银色长发。

    “那可是灾难性魔力透支!你这是捡了一条命啊!”

    灾难性魔力透支对于魔法师来说无异于噩梦,魔力储量就是他们的生命,一旦透支,不仅上限会减少,生命也会得到威胁。

    “我不管,我明天就要出发,大魔女的位置爱谁来当谁当,再不济你们也可以请曼丽雅或者薰衣草小姐回来。”特里克斯双手环胸把脸撇到一边。

    “……真的,非去不可吗?”爱芙的语气有点失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特里克斯因为某件事而和她争吵。

    “就不能再等一段时间吗?探索者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我不觉得我用最高阶的寻物法阵都找不到的东西那些探索者可以找到。”特里克斯的语气逐渐激动了起来。

    “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哥哥他带着我从卡因纳特【Cainath】一路到玻瑞森【Poren】,我也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大魔女,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找到接班人后退休和哥哥一起找一块安静的地方过上不受打扰的生活直到生命结束!。”

    这是她在爱芙面前发过的最大的一次火。

    “呐,老师,你跟我说实话,曼丽雅小姐和薰衣草小姐在当大魔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和我一样任人摆布吗?是不是!”特里克斯抓住爱芙的肩膀,发了疯一般地吼道。

    “还是她们觉得是我太年轻,年轻到这点小事都不能自理?”

    “这个……”爱芙有些支支吾吾,她不知道该如何向特里克斯解释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曼丽雅和薰衣草在魔女会的地位确实不是弗洛达可以碰瓷的,她们完全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在当大魔女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同她们唱反调,行动也是自由自在完全不受束缚的。

    如果让特里克斯知道这些的话按照她的脾气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我猜对了,对吧?”特里克斯的语气有些颤抖,不过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所以,所谓的大魔女的责任到底是什么……薰衣草小姐和曼丽雅小姐也没履行过吧。”

    她毫不犹豫地摘下了手上的那枚象征着大魔女的金色戒指,当初戴上它的时候有多喜悦,如今摘下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戒指留下的痕迹仿佛是魔女会给她的一记耳光。

    她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女,在她之前的大魔女上位时大多已经年过半百,而她当上魔女时也才15岁,刚过完成年礼没多久。

    如果不是同年她在抗击海妖的战争中在城墙上硬撑了三天,为军队争取了充足的时间和提供法术辅助的话,她估计也不会被认可吧。

    “从现在开始,我是特里克斯,我也只是特里克斯,请魔女会另外找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吧!”她把戒指塞到了爱芙的手里。

    “这枚戒指就麻烦老师帮我交给学院长大人了。”

    “休养几天再出发吧。”爱芙紧紧地拉住特里克斯的手。

    “埃斯诺大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已经等不下去了,老师,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你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特里克斯把另一只手搭在爱芙手上,她的语气十分地坚决。

    “我会在明天一早就出发,单凭她们那些烂到掉渣的位移术是追不上我的。”

    北风带着冰雪的坚毅刮过爱芙的脸庞,她这时才想起来,特里克斯也是亚弗兰格【Affranger】——那位如坚冰般的神祇的子民之一,她深蓝色的眼睛里也带着和那位神明有几分相似的傲气。

    “特里克斯家族的祖训之一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和同伴置于危险之中,因为伟大的亚弗兰格不会每时每刻都注视着我们。”

    特里克斯并没有见证过家族的辉煌时期,也没有经历过新贵族上台后对他们的迫害,自打她记事起,这个家族早已支离破碎了,但在哥哥要求下,她依然谨记每一条家规,直到哥哥所说的凛冬铁骑回归的时刻到来。

    飘下的雪花落到了特里克斯的帽子上,也映亮了她右耳挂着的银色十字星耳饰。

    “你看吧,亚弗兰格大人也同意了。”

    她伸出手,接下一片飘落的雪花,小小的雪花在她的手里化开,渗进了手套里。

    得到神明大人的肯定固然是好事,只不过北风打在脸上的感觉好疼……

    第二天在特里克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关在禁闭室里用刻着反魔法咒语的铁链给牢牢捆住了。

    这个情况她也不是没有预料到,只不过没想到她们会下手这么快,不过没关系,要带走的装备行李已经提前收进她的储物空间里了。

    特里克斯慢悠悠地从铁板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哗啦直响的铁链引起了门外守卫的注意。

    “早安,特里克斯阁下。”

    “早安。”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弗洛达人呢?”

    “弗洛达阁下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麻烦你帮我带个话给她。”特里克斯站了起来,走到铁栅栏旁边,“凑过来一点。”

    守卫乖乖地向特里克斯靠近了一些。

    “再凑过来一点。”

    守卫踩着碎步,一直挪到把头靠在铁栅栏边特里克斯才让他停下。

    “请告诉她用我研究的反魔法是困不住我的。”她在守卫耳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等等,特里克斯阁下……”

    没等守卫反应过来,捆在特里克斯身上的铁链突然脱落,她朝守卫做了个鬼脸后便跳进了一个画好的传送门中从禁闭室消失了。

    寻位魔法搭配上精确定位用的魔导器在特里克斯身上是不奏效的,毕竟现代的反魔法术式有将近三分之一是她研究拓展的。弗洛达等一众魔女只能在【茶会】上无能狂怒。

    “等到靠岸了一定要给我写信。”爱芙一边帮特里克斯整理领子一边说道,“学院长那边我也已经去过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她将一个东西塞到特里克斯的手里。

    “为什么……”

    “你只是还不够成熟而已,而且弗洛达她们也还没有资格成为大魔女,带上吧,这是戒指的选择,我会期待我们的大魔女大人回归的。”爱芙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注视着特里克斯。

    “好啦,快上船吧,不然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特里克斯将那枚金色的戒指重新戴在手上,神色复杂。

    爱芙微笑着点了点头,“答案从来都在你手里,特里克斯,好好把握住它吧,一路顺风。”

    魔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生活了很久的港口后,再次踏上了旅途,海风撩起她哑银色的长发,现在她又多了一个身份——前往埃斯诺的旅人。

    “嗯,一路顺风。”她对着遥远的对岸,为自己道出了临行前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