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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浪灾人祸

    芬格把恩多斯和芬恩送到托瑞斯港口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特里克斯这家伙依旧没有醒过来,按照一般情况来说,魔力不足的魔法师只要吃点食物或者睡上一觉就能完全恢复,而她睡了整整四天了,除了脸色稍微好点之外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两个契约灵梵蒂娜和梵蒂莎还有玛娜一刻不停地守在她的身边,偶尔给她喂一点温开水,或者帮她擦去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只要梵蒂莎路过芬格家的窗户边就能看到几根漆黑的鸦羽插在窗台上,被雨水粘合在一起。

    这毫无疑问是梅洛斯留下的痕迹,梵蒂娜和梵蒂莎都不明白这个老家伙到底要表达什么,当然,玛娜肯定也不明白。梵蒂娜曾守在窗边,想守株待兔把梅洛斯逮个正着,但无论她多么戒备都没办法看到他梅洛斯的身影,他总能在梵蒂娜分神的一瞬间让羽毛出现在窗台上,比起预警,这更像是一种挑衅。

    崔妮诗在上次过来一趟后就立马赶回灯塔了,据她所说,最近的海面十分不稳定,海浪的势头要比平时凶猛许多,经常比防浪墙高出好几米,如果不是还有一堵结界墙放话,估计海水都漫到街上去了。

    原本是考虑将特里克斯带到灯塔去由崔妮诗照料,但考虑到维持灯塔照明的布里尔机械过于吵闹,不利于特里克斯的休息,所以只好作罢。

    特雷索斯的医生们也都来过几次,但特里克斯的情况实在特殊,说是魔力不足吧,都休息这么久了就算她的魔力总量和维薇河【ViveRiver】的流量一样大也没理由醒不过来。只能说除了她自身的原因外还有其他的因素,按照其中一个略懂魔法的医生的说法,特里克斯是被高阶以上的精神控制魔法给禁锢了。

    像是有一把锁紧紧地锁住了她的灵魂,让灵魂无法控制她的魔力更无法控制住她自己的身体。这种魔法还控制了她的梦境,在梦境中一点一点地蚕食她的心智,将她彻底击垮。

    “如果不把那个老家伙揪出来痛殴一顿的话吾主怕不是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了。”一个身着华丽黑色礼服的少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梵蒂莎契约灵的形态,看上去像个贵族大小姐,相比起木讷的梵蒂娜,她似乎要更活泼一点。

    “老人是没有办法被抓住的,除非老人原因被我们抓住,到时候避免不了和老人打一架,就连小姐都难以招架,更别提在下了,就算加上利刃和史莱姆也没什么胜算。”梵蒂娜语气平静,她垂着眼帘,白色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在她的印象里,特里克斯在和梅洛斯的法术对轰中,特里克斯从来没有赢过。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吾主像布娃娃一样躺在沙发上什么都做不了吧,快用你的西格利亚魔石想想办法呀!”梵蒂莎急切地朝梵蒂娜喊道。

    梵蒂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坐在特里克斯的身边,用毛巾擦掉那层密密的汗珠。

    托特里克斯的福,芬格现在是赏金猎人中的当红选手,明日之星。此前猎杀巨熊盖里斯都是赏金猎人中的精英,就算是组队而行,但都无一例外被它逃脱了,或者是被激怒后的盖里斯杀死,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在这之后,盖里斯的赏金从原本的70枚艾古多银币一路飙升至1枚艾古多金币外加50枚艾古多银币和32枚艾古多铜币,因为盖里斯的存在严重影响了特雷索斯的货物运输,不少运货的马车受到它的袭击,因此直到芬格把它的尸体拖到协会的门口前,悬赏的金额还在不停地上涨。

    一个名不经传的赏金猎人居然能猎杀连精英都束手无策的怪物,自然有人开始质疑芬格的实力,并对他冷嘲热讽。好在芬格是诚实的,他将特里克斯是如何用华丽的一击将盖里斯杀死,以及如何用魔法拖回特雷索斯的事情如实告诉同僚们,只不过在叙述时用的是“一个路过的魔女小姐”而不是“特里克斯小姐”。

    现在他们的话题就从芬格身上转移到了那位“路过的魔女小姐”身上。其实已经有人猜出“魔女小姐”的真实是因希里亚的大魔女大人,但因为过于离谱被其他人否认了。

    “史莱姆?”玛娜在蹦跶时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吸引了梵蒂娜的注意力,“史莱姆是有什么要和在下说的吗?”她疑惑地看着玛娜,迟疑着将苍白的手放在了玛娜光滑的头顶。

    法杖上的西格利亚魔石发出淡淡的紫光,这是西格利亚魔石的特殊能力,可以将玛娜想表达的意思分毫不差地传递给梵蒂娜,即使玛娜想象的是画面而非文字。

    “嗯,嗯嗯,在下明白,这是个可以一试的方法。”梵蒂娜点着头对玛娜的想法表示赞同,虽然这是她闻所未闻的方法,但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试一试了。

    “梵蒂娜梵蒂娜,小家伙说什么了,快将给吾听听!”梵蒂莎显得十分激动,趴在沙发上用好奇的黑色眼睛盯着梵蒂娜。

    “史莱姆说,或许在我们三个中的其中一个亲吻小姐的脸颊之后,小姐就会醒过来。”梵蒂娜转述完还不忘看一眼玛娜,确保她所表达的意思没有出现纰漏。

    “利刃,你先试试吧。”

    “好,我先来,嘿嘿嘿。”梵蒂莎花痴地笑着,她撩起自己垂到胸前的黑色长发,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特里克斯的脸蛋。

    “小姐,感觉如何?”梵蒂娜凑到特里克斯的耳边轻声地询问道,但除了梵蒂莎的傻笑和玛娜不耐烦的跳动声外没有其他声音回应她。

    “嘿嘿嘿,吾主的脸蛋,嘿嘿嘿,软软的……”梵蒂莎双手捂着已经变得通红的脸,窝在沙发旁傻笑。

    “看来利刃不行,那就让在下来试——嗯?史莱姆想插队吗?”梵蒂娜的语气难得有些起伏,但玛娜可不管这么多,像一颗皮球一样借着弹力跳到了梵蒂娜的大腿上,“但是史莱姆没有嘴巴,要怎么亲吻小姐的脸?”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这是她对某件事情好奇的表现。

    玛娜没有回应,只是顺着沙发的边缘爬到特里克斯的枕头旁,将整个软乎乎的身体紧紧贴在特里克斯的脸上,梵蒂娜紧张地看着特里克斯的表情,在等待了一小段时间后,依旧什么的都没有发生。

    “既然史莱姆也不行的话,那么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在下了。”梵蒂娜一脸认真,她是最早待在特里克斯身边的契约灵,甚至比千风的欧洛斯还早,在特里克斯还只是一个高阶魔法师的时候,西格利亚魔石就被镶嵌在龙骨法杖上,与她契约成为“梵蒂娜”了。

    “失礼了,小姐。”梵蒂娜闭上了眼睛,用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上去,她只是一个契约灵,在见证特里克斯成为大魔女的期间,她也慢慢有了所谓“情感”。

    经过好几天的酝酿,巨浪终于拍碎了那堵结界墙,海水从巨大的缺口涌入特雷索斯的街道,涌进防浪墙下的住户家中,附近的马厩乱成一团,受惊的马匹躁动着冲撞着围栏,想要摆脱缰绳的束缚。

    崔妮诗立即敲响了灯塔上的警钟,洪亮的钟声响彻整个特雷索斯,这几十年没响过的钟声让特雷索斯的住民们开始惊慌起来,他们知道,这预示着结界被打破,巴卡拉们将会卷土重来。

    协会紧急召集了所有探索者和赏金猎人,特雷索斯底下的“仪式文明”时期的遗迹决不能就此放弃,特雷索斯的治安队已经在防浪墙下集结完毕,现在只能拼死抵抗,为崔妮诗争取时间修复结界。

    第一只巴卡拉从防浪墙上探出头,在刚要跳下来时就被治安队员齐放的箭矢钉在了上面。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巴卡拉被海浪送了进来,如同决堤的大坝,涌向治安队员们。即使是阵型严谨的盾墙也抵挡不住海怪的数量众多,它们以极快的速度爬上盾墙,跳入队伍当中。

    霎时间,海怪的咆哮和治安队员的呐喊惨叫声混在一起,盾墙也在此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赞颂吧,赞颂吧!”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防浪墙上传来,“赞颂暴雨的恩惠!赞颂汹涌的塔克波斯【Takposs】”梅洛斯站在防浪墙上,用脚踩住那只被钉住的巴卡拉头,将那颗张着血盆大口的头颅踢了下去。

    他宛如这支巴卡拉大军的首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血染红的街道,无数的巴卡拉咆哮着从他身边涌过,带起的风扬起了身上破旧的斗篷,那只瞎掉右眼的乌鸦在这个战场上盘旋着,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地为逝去的勇士报丧。

    芬格很庆幸自己没有听取梵蒂娜的建议把父亲和妹妹送到灯塔去,他重新拿起母亲留给他的长剑,奋力地砍杀在自己眼前出现巴卡拉。

    这群巴卡拉的数量多得可怕,杀掉一只又会有好几只从防浪墙上跳下来,结界的修复在梅洛斯的影响下迟迟没有进展,即使崔妮诗加大了施法的强度也没办法推进半分。地面上的临时自卫军已经渐渐撑不住了,战线从防浪墙下一直退到协会的门口,不断有拿着武器的战士倒下,和那些恶心的巴卡拉尸体叠在一起。

    向索拉尔和埃尔比斯【Elbis】求助的信鸽被那只盘旋的乌鸦撕碎,洁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洒在战场上,被新鲜的血液所沾染。这支自卫军的人数已经不到一半了,眼看着剩余的战士即将被海兽群吞没,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丢下武器逃跑了。

    海兽湿漉漉滑溜溜的尸体在脚下堆成了山,即使被劈成了两半,这些怪物的表情依旧狰狞,血液混着海洋动物独有的腥臭味弥漫了整个特雷索斯,躲在教堂的老少妇女跪在风暴神塔克波斯的神像前,不停地虔诚祈祷着。

    雷兽在怒吼时放出了闪电照亮了神像的侧脸,这位神明的表情依旧安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闭着眼睛,高高在上地听着那些带着哭腔的祈祷。

    芬格奋力地将长剑捅进一只巴卡拉的脑子里,长时间的的作战让他感觉双手发酸发疼,他看着眼前不停挣扎着,用爪子抓伤他小腿的海兽,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着,让它的脑袋开了花。

    他凭借最后一丝意志牢牢抓住了长剑的剑柄,流血过多导致他的双眼开始发昏,雨水模糊了的视线,芬格认命一般地看着从侧面扑来的巴卡拉,安详地闭上的眼睛,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拔出那把剑了。

    被撕碎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他疑惑地睁开眼睛,一片洁白的蔷薇花瓣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了伤痕累累的手臂上。

    特雷索斯已然被一股霜色的暴风雪所笼罩,无数的蔷薇花瓣洒落在战场上,所有的巴卡拉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蓝冰,宛如雕塑一般停止了行动。

    “凛冬的铁骑啊,穆莱斯塔【MoonlightStaff】的剑锋所向,即为尔等征战的疆场,听吾特里克斯【Terix】之号令,以霜雪的亚弗兰格的名义,将它们踏碎!”那个熟悉的女声就像激昂的号角,响彻整个战场。

    另一股霜色的暴风从芬格身后袭来,幻化成一支装备精良的铁骑,击碎了那些被冻住的巴卡拉,铁蹄踏过海兽们的尸体,向防浪墙上的梅洛斯冲去。

    梅洛斯欣慰地看着这些如江潮般势不可挡的铁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部分的铁骑从他的身体穿过,在防浪墙前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大的寒冰屏障,冻结了方圆五十米的海域,封锁了海兽的进攻路线。

    “做得不错,特里克斯。”梅洛斯在防浪墙上鼓着掌,轻蔑地看着被她的两只契约灵搀扶着的特里克斯。

    “恶魔。”特里克斯怒视着梅洛斯,手里的那把长剑上的蓝色光芒还没完全褪去。

    “恶心!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他们!”她冲着梅洛斯怒吼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

    梅洛斯没有回答,只是扬起自己的破斗篷消失在众人面前,随后又立即出现出现在特里克斯的身前,手里多了一把长着一只猩红眼睛的漆黑长剑。

    “老朽说过会和你见面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突然用那把黑色的剑钉入了特里克斯的身体,刺穿她的心脏。

    “老朽来兑现了。”

    “小姐!”

    “吾主!”

    梵蒂莎当即拔出利剑向梅洛斯刺去,但剑锋却直接穿过了梅洛斯的身体,仿佛刺在了空气中一样。

    特里克斯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用手抓住黑剑的剑刃,深蓝色的眼睛瞪着梅洛斯,目光中是交织在一起的恐惧与愤怒。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跪倒在地上,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也做好了这个准备,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用手中的长剑梅洛斯全力地挥砍了一下,顺势将那把黑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特里克斯!特里克斯!”芬格不顾阻拦地冲了过去,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深蓝色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芒,她转头看了一眼狂奔的芬格,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啊……

    死亡?特里克斯当然是不怕的。至于为什么,去卡因纳特的极北问问赫莲娜小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