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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雨过天晴Ⅱ

    两个纯净的灵魂在此时交织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温暖与爱意,冰冷的洞窟成为了他们婚礼的殿堂,以水幕和荧光做花嫁,用鲜血和风声作礼服。

    泰斯和着队友们有节奏的拍手声,用口琴缓缓吹响了婚礼的进行曲,悠扬的音乐回响在寒水窟中,不绝于耳。

    “没想到在临死前还能看到这样美好的场面,满足啦,满足啦!”

    霍恩笑着鼓起来掌。

    “早知道今天会栽在这里,我就应该在出发前找个半精灵小姐享受一下。”

    他把手放在了脑后,用尽量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躺下。

    “这么早就开始说丧气话可不像你啊,霍恩。”

    诺德拍了拍霍恩的肩膀。

    “如果哈法斯他们能顺利出去的话就一定会找人下来救咱们的。”

    他如此地安慰道,但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希望渺茫。

    “嗨!哈法斯他们伤得比咱还严重呢,塔格恩大叔不是被咬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嘛,其他人说不定也一样缺胳膊少腿的呢,都这样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晚安吧各位,晚安!”

    霍恩叹了口气,终于闭上了他的嘴巴。

    巴卡拉的咆哮声让他们更加感受到了绝望,或许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诺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只巴卡拉的到来,脑海中开始出现他在【巴别塔】冒险时期的种种经历。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泰斯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放声大笑起来,右手不停地用力拍打自己的膝盖,发出很大的声音,这也吵醒了一旁的诺恩。

    “哈哈哈哈哈哈泰斯老弟,你在发什么疯啊呵呵哈哈哈!”霍恩也跟着笑了起来,还用手推搡着泰斯。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只是突然想笑而已,你小子又在笑什么啊呵呵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去他妈的,笑就完事了哈哈哈哈哈哈!”

    海兽的低吼声逐渐清晰,两个人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次拿起利刃的诺德在喝完自己的那份淡水后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爽朗的,低沉的,轻快的,稳重的,释然的,各种笑声交织在一起,在洞穴里乱窜。

    这是临别的赞歌,最后的颂曲,也是发自内心的,对巴卡拉最后的蔑视。

    庞大的身影映在洞壁上越来越近,一只巴卡拉从他们身侧的隧道里探出头来,尖利的长牙闪着寒光,面对这些已经失去抵抗力的猎物,这头一层楼高的怪物虽然饥渴,但步伐却从容不迫。

    他们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任何的祈祷,安娜紧紧地依偎在艾迪恩怀中,和他的十指紧紧地相扣。

    在那只怪物的舌头即将碰到诺德时,一根巨大的冰锥从另一旁的洞口飞出,将那只怪物牢牢地钉在了岩壁上,没等那只巴卡拉再次发出声音,一只翠绿色的隼鹰如风一般掠过他们,强大的气流将巴卡拉撕碎,轰开。

    腥臭的尸块和粘稠的黄色血液溅到了这五个人的身上,诺德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一个银发的少女正举着一把长得鸟架子一样的法杖朝他走来。

    少女的深蓝色眼睛让他想起了那位如坚冰般的神祇——亚弗兰格。

    “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敌人,先别乱动,我会用魔法帮你们治疗的,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特里克斯的胸口夸张地一起一伏着,很显然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好在赶上了。

    她扶着墙壁,喘了几口粗气后,挥舞着手里的法杖,绿色的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诺德惊讶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瞬间消失,霍恩也试着站起来蹦跶了几下。

    “呜呼!泰斯你看啊,你看啊,我的腿能动了!我能走路了!”

    霍恩紧紧地抱住泰斯,在他沾满巴卡拉血液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

    除了伤口愈合外,特里克斯的魔法也帮他们恢复了一些精力。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才好,魔法师小姐。”

    诺德朝特里克斯深深地行了一个平民对贵族的礼仪,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表达他对特里克斯足够尊重。

    “请问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我的恩人。”

    “特里克斯,我叫特里克斯,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北方的姓氏。”

    特里克斯恭敬地伸出手,和诺德粗糙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特里克斯?你是林尼特的妹妹,魔女特里克斯!”诺德瞪大了眼睛,“但是你——”

    “我知道,关于我发色的问题等出去之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如果你信不过我的话,总该信得过这把长剑了吧。”

    特里克斯抽出穆莱斯塔放到了诺恩面前。

    “不,我相信你。”

    诺德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穆莱斯塔,语气十分坚决。

    特里克斯微笑着点了点头,把长剑插回剑鞘中。

    “快点出去吧,如果等潮水涨回来的话就难办了。”

    特里克斯把法杖扛在肩上就要往回走。

    今天已经使用太多王级魔法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充足的魔法可以逼退海潮,就算有她也懒得用,奔波了这么久,她早就累得不想动弹了。

    “等等,特里克斯小姐,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回去的路啊,这个倒不用担心。”

    特里克斯从腰包里拿出一把叉子,这是今天早上在芬格家“借”过来的,即使叉子的主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跟着我走就行啦!”她用叉子指向前方,迈着步子消失在洞口。

    巨大的蓝色法阵在她脚下展开,和当时寻找崔妮诗的那个法阵如出一辙。

    在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从特里克斯的眼前掠过,没等她看清时就已经消失了。

    “奇怪,我怎么不记得用太多魔法会出现幻觉。”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怎么了,特里克斯小姐,前面有什么东西吗?”跟在她身后的诺德看见特里克斯停下了脚步,谨慎地问道,并且手已经警觉地抓住剑柄了。

    “没什么,只是——哇啊啊啊!”特里克斯刚回头就被吓得跌坐在一个小水洼中,手里举着的法杖颤抖地指向诺德的身后。

    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就站在诺德的身后,他现在的表情真的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了,尽管如此,特里克斯依旧怕得要死,因为这个笑盈盈的老头正是梅洛斯。

    诺德迅速拔剑转身,其他的队友也同样迅速作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但他们的身后空无一物,甚至连个影子都没有。

    “特里克斯小姐,你看到了什么?”诺德紧张地问道,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没,没什么,至少现在是安全的。”特里克斯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梅洛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用手拧了拧已经湿透的裙子,第一次见面,大魔女的威信才立起来没多久,好了,现在已经破灭了,满意了吧,你这个老疯子!特里克斯在心里痛骂道。

    但很快她就谨慎地观察起四周,以防梅洛斯再回来。

    “但是你——”诺德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把剑插回鞘中摆了摆手,让队友们解除了警戒。

    久违的阳光出现在这支小队眼前,霍恩第一个冲出去沐浴这份并不温暖的亮光,贪婪地吸着寒水窟外的空气,潮水还没涨上来,那条石板小路依旧还在。

    “好了,诺德·斯塔森先生。”特里克斯撑起那把黑伞。

    “时间不早了,快回特雷索斯休息吧,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防浪墙下的那家咖啡馆等你。”

    “我明白了,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表达我谢意。”诺德再次带着队员们朝特里克斯行了个礼。

    “哦,对了。”特里克斯突然回过头,把一大束蔷薇塞到安娜手里。

    “新婚快乐,斯托莱亚小姐和巴布提斯先生!明天早上十点钟到那个小广场去吧,我打算给你们一个奇妙的新婚礼物。”

    “谢,谢谢,特里克斯小姐。”

    刚回到特雷索斯,特里克斯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灯塔,诺恩这时候应该已经醒了,虽然他的意识还认得崔妮诗,但他的【海蚀化】实在太过严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走。

    崔妮诗也是,这么多年了,虽然说确实是成熟不少,但在见到诺恩的时候,那些所谓的成熟就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点是特里克斯在这段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关于治疗诺恩【海蚀化】的方法她心里现在已经有了定数,具体来说,【海蚀化】的治疗方法,不是祛除,而是转移。

    将【海蚀化】的影响削弱,最后再用魔法进行转移,这个方法比手稿上的要靠谱一点,毕竟特里克斯确实尝试过转移诅咒,并且成功了。

    【永恒魔女】以及她身上不死不灭的诅咒就是很好的例子。

    特里克斯用力拍着那个沉重的木门,来迎接的依旧是那个人偶,没等它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特里克斯就从人偶抬起的胳膊下钻了过去,径直跑向阁楼。

    “崔妮诗小姐!崔妮诗小姐!”特里克斯拍着掉漆的红木门,“我是特里克斯,快开门!”

    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特里克斯也大概猜到了什么,用梵蒂娜的末端暴力地砸开了门锁,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气血上涌,诺恩被绑在椅子上已经失去了意识,长长的海草遮住了他的脸。崔妮诗这趴在工作台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鹅毛笔。

    被打翻的墨水混着血液从工作台上流下,看样子崔妮诗是想要复刻特里克斯的王级甚至王级以上的治愈魔法,但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最后晕过去了。

    好在还没有魔力透支的迹象。

    特里克斯一边骂骂咧咧地冲过去,梵蒂娜上西格利亚魔石发出的绿光照到了崔妮诗身上,如果是之前,即使一整天都在使用王级魔法,特里克斯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适。

    但现在受到【支脉】的侵蚀之后,才使用了几次王级魔法就让她感觉到疲惫不堪了,或许爱芙说得没错,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喂喂!崔妮诗小姐!醒醒!”特里克斯推着崔妮诗的肩膀,将她摇醒,“你在干什么啊!我不是说过你承受不住王级魔法带给你的压力吗!”

    “抱歉,特里克斯,我只是想尝试——”

    听到这话,特里克斯的肺都要气炸了,她明白【灯塔魔女】对于特雷索斯的含义,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而且她已经受够这种道歉了。

    “诺恩先生的【海蚀化】交给我来破除,你,现在带着玛娜去好好休息一下。”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特里克斯是真的生气了。

    “好,好的,我明白了。”

    崔妮诗接过特里克斯手里的玛娜,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走出了阁楼。说到住的地方,她倒是没想好今晚到哪里去。

    特里克斯拉过工作台前的椅子坐到了诺恩的旁边,开始回忆起手稿的内容。由于过程实在过于痛苦,她也不确定诺恩会不会承受不住。

    “梵蒂莎,梵蒂娜。”

    “小姐,有什么吩咐?”

    “梵蒂娜,你在一旁持续施加中阶的治愈魔法,梵蒂莎,你负责看准时间,一旦发现有黑色的纹路出现在我的手上时,就立马砍断那只手,你们不需要顾及我的状况,这是命令。”

    特里克斯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两个契约灵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按照她们契约者的话照做。

    特里克斯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从腰包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暗红色的刀身微微散发着热气。

    她握住刀柄,用力地在穆莱斯塔的剑身上划过,一团火焰自匕首的尖端被点燃,瞬间便蔓延至整个刀身。

    这便是【奇迹金属】之一的【炽钢】。

    在梵蒂娜中阶治疗魔法的绿光照耀下,特里克斯抓起诺恩身上的水草,用这把燃着火焰的匕首从根部慢慢割断,露出了如同淤泥般暗紫色的皮肤,还散发着海鲜特有的腥味。

    那些水草已经和诺恩融为一体了,或者说,就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特里克斯这么做,必然会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诺恩咆哮着想要挣开铁链的束缚,但有拇指那么粗的铁链即使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丝毫不会变形。

    特里克斯的头上沁出密密的一层汗珠,听着这逐渐凄惨的咆哮,她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她可以肯定,诺恩的叫声即使是在芬格家也可以听到。

    那些暗紫色的伤口在梵蒂娜的治疗下并没有出血,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层黑色的皮。中阶魔法的治疗是为了保证在这个过程中诺恩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出现意外,并且中阶魔法在治疗时产生的痛觉可以让他保持清醒。

    在撬下最后一个藤壶的时候,特里克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一个暗紫色的法阵在诺恩脚下展开。

    这是和当初转移赫莲娜身上的诅咒时所用的法阵是一样的,在法阵破碎后,黑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迅速爬上特里克斯的手,瞬间便爬满了她的小臂。

    梵蒂莎迅速挥剑,特里克斯的那只已经发黑的手应声落地。她依旧还是不习惯这种痛苦,特里克斯是一个很害怕疼痛的孩子。

    即使梵蒂娜迅速让她的断手重新长了出来,但方才的痛感让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完,完成了。”

    特里克斯喘着粗气,熄灭了炽钢匕首上的火焰。看着已经恢复人样的诺恩,她释然地向后倒去,摔在了梵蒂莎的怀里。

    “吾主!吾主!”

    “小姐很累了,让小姐休息一下吧。”

    特雷索斯的雨就没停过,特里克斯能在九点之前醒来完全是靠着她自己的潜意识——她有必须做的,很重要的事情。还是那张沙发,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在芬格家简单地洗漱过后,她连早餐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那家咖啡厅里,诺德还没来,她自己先点上一杯咖啡,坐在窗户边看着落下的雨点发呆。

    “特里克斯小姐。”

    诺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的对面,墙上的指针还没走到九点。

    “斯塔森先生,想必你应该很清楚我到埃斯诺大陆的目的。”特里克斯开门见山,“我需要当时哥哥失踪前后那段时间的情况,越详细越好,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不,怎么会。”诺德清了清嗓子,开始从小队解散前探索的最后一个遗迹讲起,坐在对面的特里克斯皱着眉头,听得十分专注。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至于林尼特在那面墙壁前看到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嗯。”特里克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站起了身,将两枚艾古多银币放在了桌上。

    “谢谢你,斯塔森先生。”她简单地行了个礼之后,便走出了咖啡厅。

    广场上,安娜和艾迪恩正撑着伞和崔妮诗还有诺恩聊着天。安娜和艾迪恩是因为和特里克斯有约,而崔妮诗和诺恩只是单纯地散步到了这里。

    “哟,大家都在啊。”特里克斯和芬格撑着伞朝他们走来。

    “特里克斯小姐。”这两对夫妻见到特里克斯都显得十分的高兴。

    “好了,接下来让我给你们献上临别的赠礼还有斯托莱亚小姐和巴布提斯先生的新婚礼物吧,也恭喜崔妮诗小姐和诺恩先生团圆!”

    特里克斯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厚厚的黑色云层突然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阳光从那道裂缝中洒了下来,照到了这个小小的广场上。

    “出,出太阳了!”

    阳光沐浴在他们的身上,这份温暖已经迟到太久太久了。

    那道口子越来越大,直到将盘旋在特雷索斯上空的乌云全部消散,阳光重新照耀着这片大地。

    特雷索斯的住民纷纷走出房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久违的阳光,有些孩子甚至都没见过阳光。

    特里克斯收起黑色的雨伞,拨了下自己闪闪发光的银发。在温暖的耀阳下,微笑地看着狂欢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