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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百年颂Ⅱ

    在上这艘船之前我根本就没打听好它的目的地是哪里,只想着只要能够离开亚莱因茨岛就行了。

    我第一次到达这片大陆的时候是暴雪季的前夕,因为安卡耶拉平原上不会下雪,所以我自然没有什么厚衣服,在等待那些水手把我躲藏的这个箱子搬上岸期间,我不得不蜷缩着身子不停地哈气取暖。

    随着一声闷响,那个箱子重重地落了地,接下来我必须趁他们开始清点货物之前逃出去,这种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补票能解决的了,更何况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虽然只是撬开了一个口子,但刺骨的寒风还是立马钻了进来,冻得我直打哆嗦。被派来搬货物的倒霉蛋只有两个,这是我通过他们的对话得出的结论,所以我得在他们返回船舱搬东西的这段空隙把我的东西全都拿出去。

    我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一个装满衣物的小手提箱,一把莱雅琴,一件大衣和一一些随身携带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掐准了时机,我猛地顶开了货箱的木头盖子,把我的手提箱丢了出去,然后抱着莱雅琴翻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这估计就是白精灵的种族天赋吧。

    我在他们回来之前盖好了盖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提着手提箱离开港口。

    【玻瑞森】这是这个港口的名字,我虽然在亚莱因茨岛长大,但多少还是会一点通用语的,日常交流对我来说十分轻松。

    我身上的绿色大衣似乎和这里灰色的环境格格不入,加上我和白精灵无异的外貌,让我很快成为了这条街上的焦点,这些人类向我投来的目光并不友善,我很肯定这一点。

    白精灵在主大陆的名声不好这点我略有耳闻,不过那是基于他们强大的实力才敢对其他种族甩脸色,而我只是空有一套皮囊而已,自然不敢像她们那样高傲,所以只能压低帽檐,避免与那些目光产生交集。

    我找了一块看上去比较僻静的地方放下手提箱准备休息一下,一来是因为这里面的衣服并不算轻,二来是我真的有些饿了,为了不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落下什么碎屑,一路过来我都没怎么吃东西。

    晒干之后的面包味道并不好,我只能努力说服自己现在吃的是一块饼干,即使二者除了同样都有点麦香之外其他就毫无关联了,水壶里的水早已凉透了,亏我还塞进怀里抱了这么久。

    在这期间一个面容枯槁的人一直在墙角盯着我看,我说不上来对方是男是女,看面容像个少年但脸上又不乏女性的柔和,不过那种审视猎物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理会那个家伙,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仅仅只是在我抬头喝水的空当,那个家伙就像一道闪电一样窜了过来,一把抢走我身边的手提箱。

    “喂!站住!你这个小偷!”我当时只会“小偷”这个词,当时的情况应该用“强盗”才合适的。

    那个家伙并没有理我,如果要比喻成一种动物的话我觉得那家伙应该是狼,我的体能并不算好,光是能看到那家伙的背影就已经是我速度的极限了。

    现在想想我这只奔跑的大青虫应该很显眼,我追着那家伙从港口一路穿过不知道多少巷子和街道,有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不过好在最后在教堂前堵到了那家伙。

    “你,你这个白精灵,呼哧,呼哧,怎么这么执着诶诶诶——”

    我并没有机会听完那家伙的话,因为体力消耗过多,我一停下来就立马昏了过去,那是我这辈子运动量最大的一次,为了那个手提箱我几乎跑了半个玻瑞森城。

    “喂喂喂!白精灵,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你真是吓死我了!为了一个只装了衣服的手提箱至于那么拼命吗?”

    刚一恢复意识就听见那家伙的声音,说实话,那家伙的声音很好听。

    “因为那是我的东西。”我很讨厌别人一声不吭地就抢走我的东西,一直很讨厌。

    “我实在饿得没办法了嘛!”那家伙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犯了错的样子,“你那个看起来干干的白块块还有吗?给我掰点垫垫肚子呗。”

    “那叫面包干,你还真敢说啊,难道你不怕我用魔法揍你一顿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没有底气,因为我根本不会那种深奥的东西。

    “哎呀哎呀,你是好人嘛!看起来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不一样,他们才不会和你一样抱着琴嘞,就是因为这把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很温柔的人!”

    “你还真敢信啊。”我把剩下的那些面包干都给了那家伙,这东西我是真的一口都不想再吃了,趁着天色还早,如果我待会去找个酒馆唱两首的话估计还能赚到一点晚餐钱。

    “当然了,我的直觉可一次没出过错。”那家伙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我原计划里两天的粮食,可能确实是饿坏了吧。

    看着那家伙像一条狗一样舔着自己的手指头,我那该死的怜悯心又出来捣乱了。

    “这个是兰卡蒂亚生产的口琴,做工不错,你拿去典当了吧,别干这种缺德的事情了。”

    那家伙看我的眼神从此之后就变得十分崇拜,我也算傻人有傻福吧,如果是现在的我肯定不会那么做。

    “谢谢,我会尽快报答你的。”那家伙说完后朝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两躬就跑开了,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请问那个黄色头发的白精灵在这里吗?”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吧,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我所驻唱的酒馆里,因为“白精灵诗人”在当时是很稀奇的东西,所以我在玻瑞森城还算有名,那家伙能找到我我完全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那家伙居然还敢来找我。

    “啊白精灵小姐!谢谢你的口琴。”那家伙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我的口袋里,然后又将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摘了下来给我围上。

    “快到暴雪来临的日子了,没有围巾的话很难熬的。”那家伙笑着解释道,“那个,多亏了你的口琴,让我找到了一个魔法师帮我治好了我的左手,之后我去集体公会接了一点个人委托赚了一点小钱把口琴赎回来了。”

    我拿出口袋里的那把口琴,和当初我给那家伙的别无二致,外面甚至还多了一个柔软的保护套。

    “真没想到,谢,谢谢。”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叫卡列拉·萨尔,现在我应该有资格和你提出当朋友的事了吧?”那家伙友好地伸出了带着手套右手。

    “我叫莉米莉亚·格温。”我同那家伙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后便被她拉进了怀里。

    这是人类的交友仪式吗?感觉还不错。

    “环游世界?我们两个?”当卡列拉提出环游世界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是震惊的,虽然我到玻瑞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每天的报酬还是只够解决三餐和住宿,很少有剩下的。

    “也不能说是环游世界啦,就环游因希里亚大陆怎么样?你在亚莱因茨待那么久,难道不想出去转转吗?往北走有大烈夏,往南走有布里尔,无论是哪里都很有趣的!”

    卡列拉的介绍让我有点心动,但没钱就是没钱,况且暴雪的季节就要来了,到时候出门都是个问题。

    “一边走一边挣嘛!我可以去集体公会接委托,你可以去各个酒馆卖唱,你那么可爱,帽子里的钱肯定不会少的!”

    “准备好了吗卡列拉?”

    今天是约定启程的日子,暴风雪早已过去,现在是温暖的三月。我早已将该准备的东西塞进我的手提箱里,因为等待的过程很无聊,所以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催促卡列拉。不过问题并不全在我,这家伙不是一般的磨蹭。

    “好啦好啦,我穿个裤子!再等我两分钟!就两分钟!”

    唉,让我猜猜——这家伙一定是把所有的裤子都塞进手提箱后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裤子的。

    “锵锵!怎么样怎么样!”这家伙像一只小狗一样兴奋地打着转。

    “哇,好耀眼!”

    “耶耶耶!!!”

    现在转地更欢快了,我很喜欢这么逗她玩。

    “即使我是个半精灵也没关系吗?”我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没关系,莉米莉亚,只要你是莉米莉亚,我就一定会爱你!”卡列拉握紧了我的手,她的话语让我感到安心。

    在伊卡玛格山的山顶,在世间的第一缕阳光中,我们第一次拥吻在了一起,这是我漫长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爱情,很奇妙吧。

    我们一起在兰卡蒂亚的西南部开了一家小酒馆,我负责卖唱和采购,她负责调酒和做餐。卡列拉的厨艺好得没话说,她说这是专门为我精进的,之前还没这么好呢。

    这是我们第一次环游大陆之后的事情了,小酒馆的声音很好,几年下来我们攒了不少钱,卡列拉说等我们结婚的十周年纪念日那天,她会再带我环游一次大陆。

    我真的真的很期待那天,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可以被叫阿姨的中年女人了,而我依旧会被称呼为姐姐。

    新月历4月25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这是我曾经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我最痛苦的日子。也是从这天起,我开始痛恨半精灵这个身份。

    歌利亚们的咆哮打破这座边陲小镇的宁静,也打破了我美好的生活,我到现在依旧后悔,如果我不那么早赶着去抢新鲜的果酒的话,卡列拉是不是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被我带出来。

    “莉米莉亚,我好害怕,你能不能抱紧我。”这是卡列拉第一次认真地对我说出害怕这个词,看着她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支离破碎了,但我只是个半精灵,除了抱紧她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撑到救援到来的时候。

    新月历4月25日。

    这天是我和卡列拉结婚的纪念日,已经是十周年了。

    卡列拉也从一个阳光开朗的漂亮姑娘变成了单调的不会讲话的小盒子里的内容,这些灰色的渣渣就是卡列拉,我的挚爱。

    我还是履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次的准备时间很短,我也不用再催促她。一个手提箱一把莱雅琴和一个骨灰盒就是我的全部行李,这次的旅行因为少了卡列拉的笑声显得很单调,不过我依旧乐此不疲地为她讲解一切我所看到的有趣的东西。

    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听到的。

    达尔罗斯是个好地方,因为她说过,她看腻了兰卡蒂亚的风景却又喜欢兰卡蒂亚的环境,所以我选择让她睡在这里。

    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是因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吗?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只是我必须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莉米莉亚,我知道你的生命很漫长,也许我只是你漫长生命中一颗比较耀眼的流星而已,但你一定要坚强快乐地活下去,我会在【徘徊海】等你的。”

    这是她当时在正式婚礼上和我说的,我嘛肯定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