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闹剧
李卓猜测，隔壁那桌估计是城郊的村民，第一次进入洛阳城，才会有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这两人想着自己当着郡守那样的大官，居然最先想到的是要独占收集马粪的权利，这固然是两人经验阅历所限，但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这大隋远远没有达到杨广那样炫富的程度。
“当今那位，从小就是喜好排场挥霍无度。早时自身地位堪忧，还知道收敛掩人耳目。而今坐拥四海大权在握，更是肆无忌惮到了极致。不说眼前的这些华而不实的排场，这几年南北巡游，四处修建宫殿，才是折损民力的大头。子民耕种无时，何来收获？这洛阳城，大概是没有值得留念的地方了。强亲横扫六合，带甲百万，比之今日如何？却也不过是二世而终，身死族灭！”
柳五坐下，用极度低沉和悲观的语调，抒发着自己的感慨。
这是五年来，柳五第一次说起对这大隋局势的看法，与他往日里沉默寡言，孤傲难以接近的印象格格不入。
他这一番见解，却是一针见血，比之拥有几十年经验，走过南北朝乱世的秦爱，更加激进，更加准确。
也许，柳五之前就是大隋体制内的权贵，有着近距离的接触，才有这番判断吧。而听柳五此时的语气，似乎是对于当今大业皇帝有种死心的意味。
“难怪，柳五这些年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看事情却是往往一针见血，见识高明。而且文武双全，有时候连秦琼都比较佩服，打听过他的来历。”
李卓心中自忖，一边小心的打量四周。不论如何，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好在，似乎是洛阳城中的居民，似乎也不耐和那些嚣张的胡人打交道，这些日子估计都是少有出门。此时这座酒楼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顾客，还都在距离李卓他们比较远的地方。
虽然虎子也在同桌，但是柳五这一些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李卓也不理他，小声的对着柳五提醒道：“柳大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啊……”
柳五一愣，见得李卓眼神扫视四周，顿时醒悟过来，惭愧的说道：“郎主说的是，是我孟浪了，今后一定注意。”
李卓来到这个朝代五年，至今对自己还没有明确的定位。所以一直以来，即便是柳五以仆下自居，五观庄里的很多人也是这么觉悟，但是李卓内心里似乎还有一些抗拒，一直没有立下规矩，明确权责。就是柳五负责五观庄里的刑法，也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孤僻严厉，自然而然形成的。
也许，李卓这几年四处奔波，所想的就是做个乡间豪强，等到李渊将来占领齐州的时候，自己投靠过去，也能够保自己一世平安。
但是，现在似乎情况又有一些不一样。
特别是，就连柳五这种被人追杀还念念不忘，疑似和大隋帝国渊源颇深的人，似乎都对大业皇帝杨广死心了，更让李卓打消了投靠杨广，让他明白大隋危机，自己努力阻止即将到来的乱世的想法。
毕竟，柳五如果自己所猜的是真的，那应该属于大隋死忠一部分，他都放弃了，大隋自然失去了根基。而除了他这样的，大隋内部还有多少杨玄感、宇文化及那样心怀叵测的军头世家？
抛开自身感情不说，也许，柳五在将来也许还有很重要的作用，李卓劝道：“没事，人都有难以自制的时候，不必放在心上。”
“是，我明白！”
李卓虽然是轻描淡写，但是柳五却是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看他神情，当真是下定决心，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了。
杨广虽然开科举、兴修大运河，让他在历史上挽回了些许名声。但是他每年都有的巡游，却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让农民不能按时耕种，家破人亡。
特别是他三征高丽，更是得不偿失。
四处修建的宫殿，也是便宜了别人。
就好像是山西的行宫晋阳宫，美女无数，钱粮如山，最终都成了李渊的东西，更是他起家的本钱。
但是，李卓隐约的记得，大业皇帝杨广败家虽然厉害，但是只是挥霍无度让农民不安农时，激起民变。遍地烽烟使得他不断放权，也让他手下的军头们有了机会，比如说宇文化及，比如说王世充。
但是，开皇天子杨坚积攒下的家底，的确是很丰厚，似乎有好几个大的粮仓，有的粮食直到李世民贞观年间，仍旧有存粮。
“既然大隋已然无可救药，那就不必浪费功夫了，倒是这几个粮仓，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今后会去留心一些，看看齐州附近有没有这样的粮仓，要是有就做一些安排。别等乱世到来，便宜了旁人。”
李卓心中思量，打定主意。
这时候，店家终于开始上菜了。心中有事打算早点结束这餐饭回去安排，不想远处传来一阵争吵，李卓顿时眉头一皱。
李卓和柳五各有所思，倒是虎子无所事事，一直打量四周盯着上菜，此时见得李卓少有的不悦，连忙报告道：“阿郎，是两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还以为来这里吃饭不用付钱，打算吃霸王餐呢。”
李卓啼笑皆非，心道：“难道是刚才自己怀疑是李逵同辈的那两人？”
果不其然，那边似乎是越争吵越气愤，自己听过的一个声音喊起冤屈来：“你这店家好不晓事，别以为我们是从乡下来的就欺负我们。我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吃饭时不要钱的。而且，我刚刚还看见，那个人要付钱你们也没有收。”
这声音，就是被嘲笑胆小的那个，此时倒是似乎没醉，说起来条理清晰。
那账房似乎是颇有怒意，嗤声笑道：“这蠢货，也不看看你那样子，也敢出门吃霸王餐。那些人之所以不用付钱，那是因为那些胡人都是大业天子亲自下旨，要全城招待的。不但是吃穿住行免费，就是喝醉了打了你，官府也不会为你做主的。赶紧给钱，一百三十七文。”
这是那个想着独霸全城收集马粪大业那人的声音，似乎是被一百三十七文吓的厉害。酒都顿时醒了一半，大声嚷嚷道：“一……一百三十七文，你怎么不去抢？当真是没王法，当我们好欺负么，也不想想这要见多少马粪，种多少田才能换得这些钱。”
“王法，大业皇帝的圣旨就是王法。他说让我们对胡人免费，不收费文，你看我们敢不听么，任由那些人糟蹋。但是你们敢不付钱，信不信我马上报官，让你看看有没有王法？”
这般一说，那两人顿时没了底气，迟疑道：“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而那个想着当郡守收集马粪的，更是气愤不平，大骂道：“王三这个挨千刀，早死鬼投生的，居然敢骗我说是到哪里吃东西都不要钱……这可是一百三十七文啊，咱这一辈子三十年至今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个天杀的……”
……
那边闹成一团，而李卓的眉头却是一直紧皱。
原本是来到这大隋五年，没有清晰的定位，所以即便是有所成就，李卓往往也觉得虚幻靠不住，好像是无根之萍，无力抗拒任何外来力量。
此时突然明白过来，有了清晰的目标，也有了一定的计划，是，底完全放松下来，正是神情愉悦轻松时刻，却是碰上这样的糟心事儿。
李卓不耐的吩咐道：“虎子，你去说说，就让店家把这两人的帐挂在咱们这里，别在那里闹腾影响吃东西。”
虎子年纪比之李卓还大三四岁，在家业尚未变故的五年前跟着李卓的时候，就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早已经下田耕种操持家业，甚至一百三十七文对于单纯耕种的农户来说，是多大一笔钱。
这两人第一次进入洛阳城，似乎是被人诓骗，以为真的是到处吃喝都不要钱，这才有这么一笔账，也算是飞来横祸，心中早有恻隐之心。此刻听闻李卓吩咐，立刻跳了起来，飞一样的跑过去，口中高兴地说道：“阿郎放心，虎子一定处理好，让你好好吃东西……”
这两人想着自己当着郡守那样的大官，居然最先想到的是要独占收集马粪的权利，这固然是两人经验阅历所限，但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这大隋远远没有达到杨广那样炫富的程度。
“当今那位，从小就是喜好排场挥霍无度。早时自身地位堪忧，还知道收敛掩人耳目。而今坐拥四海大权在握，更是肆无忌惮到了极致。不说眼前的这些华而不实的排场，这几年南北巡游，四处修建宫殿，才是折损民力的大头。子民耕种无时，何来收获？这洛阳城，大概是没有值得留念的地方了。强亲横扫六合，带甲百万，比之今日如何？却也不过是二世而终，身死族灭！”
柳五坐下，用极度低沉和悲观的语调，抒发着自己的感慨。
这是五年来，柳五第一次说起对这大隋局势的看法，与他往日里沉默寡言，孤傲难以接近的印象格格不入。
他这一番见解，却是一针见血，比之拥有几十年经验，走过南北朝乱世的秦爱，更加激进，更加准确。
也许，柳五之前就是大隋体制内的权贵，有着近距离的接触，才有这番判断吧。而听柳五此时的语气，似乎是对于当今大业皇帝有种死心的意味。
“难怪，柳五这些年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看事情却是往往一针见血，见识高明。而且文武双全，有时候连秦琼都比较佩服，打听过他的来历。”
李卓心中自忖，一边小心的打量四周。不论如何，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好在，似乎是洛阳城中的居民，似乎也不耐和那些嚣张的胡人打交道，这些日子估计都是少有出门。此时这座酒楼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顾客，还都在距离李卓他们比较远的地方。
虽然虎子也在同桌，但是柳五这一些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李卓也不理他，小声的对着柳五提醒道：“柳大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啊……”
柳五一愣，见得李卓眼神扫视四周，顿时醒悟过来，惭愧的说道：“郎主说的是，是我孟浪了，今后一定注意。”
李卓来到这个朝代五年，至今对自己还没有明确的定位。所以一直以来，即便是柳五以仆下自居，五观庄里的很多人也是这么觉悟，但是李卓内心里似乎还有一些抗拒，一直没有立下规矩，明确权责。就是柳五负责五观庄里的刑法，也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孤僻严厉，自然而然形成的。
也许，李卓这几年四处奔波，所想的就是做个乡间豪强，等到李渊将来占领齐州的时候，自己投靠过去，也能够保自己一世平安。
但是，现在似乎情况又有一些不一样。
特别是，就连柳五这种被人追杀还念念不忘，疑似和大隋帝国渊源颇深的人，似乎都对大业皇帝杨广死心了，更让李卓打消了投靠杨广，让他明白大隋危机，自己努力阻止即将到来的乱世的想法。
毕竟，柳五如果自己所猜的是真的，那应该属于大隋死忠一部分，他都放弃了，大隋自然失去了根基。而除了他这样的，大隋内部还有多少杨玄感、宇文化及那样心怀叵测的军头世家？
抛开自身感情不说，也许，柳五在将来也许还有很重要的作用，李卓劝道：“没事，人都有难以自制的时候，不必放在心上。”
“是，我明白！”
李卓虽然是轻描淡写，但是柳五却是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看他神情，当真是下定决心，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了。
杨广虽然开科举、兴修大运河，让他在历史上挽回了些许名声。但是他每年都有的巡游，却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让农民不能按时耕种，家破人亡。
特别是他三征高丽，更是得不偿失。
四处修建的宫殿，也是便宜了别人。
就好像是山西的行宫晋阳宫，美女无数，钱粮如山，最终都成了李渊的东西，更是他起家的本钱。
但是，李卓隐约的记得，大业皇帝杨广败家虽然厉害，但是只是挥霍无度让农民不安农时，激起民变。遍地烽烟使得他不断放权，也让他手下的军头们有了机会，比如说宇文化及，比如说王世充。
但是，开皇天子杨坚积攒下的家底，的确是很丰厚，似乎有好几个大的粮仓，有的粮食直到李世民贞观年间，仍旧有存粮。
“既然大隋已然无可救药，那就不必浪费功夫了，倒是这几个粮仓，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今后会去留心一些，看看齐州附近有没有这样的粮仓，要是有就做一些安排。别等乱世到来，便宜了旁人。”
李卓心中思量，打定主意。
这时候，店家终于开始上菜了。心中有事打算早点结束这餐饭回去安排，不想远处传来一阵争吵，李卓顿时眉头一皱。
李卓和柳五各有所思，倒是虎子无所事事，一直打量四周盯着上菜，此时见得李卓少有的不悦，连忙报告道：“阿郎，是两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还以为来这里吃饭不用付钱，打算吃霸王餐呢。”
李卓啼笑皆非，心道：“难道是刚才自己怀疑是李逵同辈的那两人？”
果不其然，那边似乎是越争吵越气愤，自己听过的一个声音喊起冤屈来：“你这店家好不晓事，别以为我们是从乡下来的就欺负我们。我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吃饭时不要钱的。而且，我刚刚还看见，那个人要付钱你们也没有收。”
这声音，就是被嘲笑胆小的那个，此时倒是似乎没醉，说起来条理清晰。
那账房似乎是颇有怒意，嗤声笑道：“这蠢货，也不看看你那样子，也敢出门吃霸王餐。那些人之所以不用付钱，那是因为那些胡人都是大业天子亲自下旨，要全城招待的。不但是吃穿住行免费，就是喝醉了打了你，官府也不会为你做主的。赶紧给钱，一百三十七文。”
这是那个想着独霸全城收集马粪大业那人的声音，似乎是被一百三十七文吓的厉害。酒都顿时醒了一半，大声嚷嚷道：“一……一百三十七文，你怎么不去抢？当真是没王法，当我们好欺负么，也不想想这要见多少马粪，种多少田才能换得这些钱。”
“王法，大业皇帝的圣旨就是王法。他说让我们对胡人免费，不收费文，你看我们敢不听么，任由那些人糟蹋。但是你们敢不付钱，信不信我马上报官，让你看看有没有王法？”
这般一说，那两人顿时没了底气，迟疑道：“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而那个想着当郡守收集马粪的，更是气愤不平，大骂道：“王三这个挨千刀，早死鬼投生的，居然敢骗我说是到哪里吃东西都不要钱……这可是一百三十七文啊，咱这一辈子三十年至今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个天杀的……”
……
那边闹成一团，而李卓的眉头却是一直紧皱。
原本是来到这大隋五年，没有清晰的定位，所以即便是有所成就，李卓往往也觉得虚幻靠不住，好像是无根之萍，无力抗拒任何外来力量。
此时突然明白过来，有了清晰的目标，也有了一定的计划，是，底完全放松下来，正是神情愉悦轻松时刻，却是碰上这样的糟心事儿。
李卓不耐的吩咐道：“虎子，你去说说，就让店家把这两人的帐挂在咱们这里，别在那里闹腾影响吃东西。”
虎子年纪比之李卓还大三四岁，在家业尚未变故的五年前跟着李卓的时候，就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早已经下田耕种操持家业，甚至一百三十七文对于单纯耕种的农户来说，是多大一笔钱。
这两人第一次进入洛阳城，似乎是被人诓骗，以为真的是到处吃喝都不要钱，这才有这么一笔账，也算是飞来横祸，心中早有恻隐之心。此刻听闻李卓吩咐，立刻跳了起来，飞一样的跑过去，口中高兴地说道：“阿郎放心，虎子一定处理好，让你好好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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