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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多萝西的初战

    人自一声啼哭,哇哇落地,就陷于重重捆缚之中,但也无时不刻不在挣脱。

    最初的捆缚,来自软弱的肌肉,无法直立,不能提物,四肢都落在地上,只懂得哭、吃、睡。

    这时连世界都是二维的,没有高度。

    随着发育,人渐渐能自由行动,可以跳起,手举过头顶,可以摘果子。

    但人很快发现自己能力有限,既没有马的耐力,也没有虎的勇力,既不能像鸟雀一样飞上天空,也不能像鱼一样驰骋河湖。

    于是人驯服,模仿,创造,最终有了马车、汽车、轮船、飞机。

    终其一生,人都在拓展自身的活动范围,既落实在每一个活生生的个体,又体现在名为人类的整个族群。

    莎士比亚赞叹人类:“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

    辉煌至此,却并非毫无代价。

    唯有雄心方可韬光。

    唯有自律方能自由。

    人造出一套社会规则,以精神的捆缚,换取肉身的自由。

    但不知何时起,人忘了创造社会规则的初衷。

    法律、道德、风俗、潜规则,种种教化,人成了善良和正义的物种。

    看似美好,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须要知道,最初的挣脱者,可没有一个是善良和正义的!

    所有物质的存在,都是对另一种物质的消耗。

    所有新事物的创造,都是对旧事物的毁灭。

    怎能称得上善良和正义呢?

    陈墨正是要教多萝西适当为恶,否则只知与人为善,也就无法独当一面。

    为此,他准备了若干个课题。

    其中,今天的课题是最简单的,而且不费什么力气,正适合精疲力竭后做。

    ……

    哈利街公寓,厨房。

    两只母鸡晃晃悠悠地走动,脖子一伸一缩,还时不时地啄地面。

    “今天的课题,是杀鸡。”陈墨认真说道。

    多萝西则是满脸问号。

    陈墨说得非常高大上,她还以为要去犯罪。

    结果,就这?

    “人类的恶,或者说大部分动物的恶,正是从吃开始的。”陈墨说道。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有尖牙的伸出尖牙,有利爪的伸出利爪,杀害生命在所不惜。”

    “随着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这种原始的恶逐渐被隐藏起来,尤其像我们这样生活还不错的人,很少有接触这种事的机会。”

    “你杀过鸡吗?”他问道。

    “没有。”多萝西摇了摇头,她一般是买已经宰好的鸡肉,或者干脆在外面吃。

    其实不只鸡肉,大部分的肉食都是如此。

    “那就不要小看这件事,任何事都不要小瞧,尤其是没有尝试过的。”陈墨说道,“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多萝西点点头,但还是不怎么相信。

    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身体验。

    陈墨没有多说,先演示一番。

    他事先把门关上,免得抓鸡的时候,另一只鸡受惊乱跑。

    然后,他自然地走到一只母鸡旁,没有散发任何的恶意,甚至轻轻抚摸其羽毛。

    待其松懈,他右手一下擒住鸡翅膀,将其提起。

    左手拿来一只碗放在地上,又取来一枚锋利的小刀。

    多萝西不由撇过头,竟有些不忍看。

    陈墨让她把眼睛转回来。

    确认多萝西在看后,他开始动作。

    拿住翅膀的右手稍微捏住脖子,左手小刀于其上抹过,鲜血汩汩流出,一条红色的小溪从鸡脖子上流淌下来,滴在准备好的碗中。

    陈墨又来回多抹了几趟,摁住母鸡的头,让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快。

    此时血已经流了一小碗,但母鸡却还没死,喉咙时而鼓动。

    突然一阵抽搐,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血已放得差不多,但母鸡眼睛却还是睁着,身体仍有起伏的动作。

    此时还不能放手,否则鸡还能流着血乱跑。

    陈墨特意给多萝西看,多萝西不语。

    她想象中是一刀了断,立即死亡的,但陈墨展示给她看的,却并非如此。

    过了一会儿,母鸡合上了眼睛。

    多萝西以为它应该死了,但它又睁了睁眼。

    很快又合上。

    陈墨将其放入早准备好的一盆开水中,母鸡又回光返照地挣扎了一下。

    多萝西有点被震撼到了。

    她问:“为什么不把整个头砍下来呢?那样难道不会更快一点吗?至少不会这么……”

    她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她也不知道哪种方式更加痛苦。

    陈墨答道:“若是剁头,热血会停留在鸡肉里,使鸡抽搐的时间更长,其次,热血凝结之后,也会使鸡肉发黑。两者都影响鸡肉的质地与口感。”

    “这正是我要教给你的,杀鸡的目的不在于杀,而在于吃。”

    “仅仅是为了吃么?”多萝西问道,“是不是有点残忍?”

    陈墨反问道:“为了杀而杀,和为了吃而杀,哪种更残忍呢?”

    多萝西不语。

    “正是因为生命可贵,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才更要好好料理,不能浪费。”陈墨继续说道。

    好有道理,多萝西渐渐被说服。

    “以后,我们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别人,但要记住,伤害别人不是目的,成就自己才是目的。”

    他收拾一番,将小刀洗净,使其恢复不沾血的雪亮模样。

    “轮到你了。”

    “但我们已经够吃了。”多萝西说道。

    “不用担心,这几天锻炼强度这么高,不说能吃一头牛,两只鸡还是很好解决的。”陈墨打断了她的退路。

    多萝西只得咽了咽口水,学着陈墨的样子,接近另一只母鸡。

    陈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故而显得有些笨拙,而那只母鸡刚刚亲眼目睹自己同伴的悲惨遭遇,十分警惕。

    多萝西一接近,它就扑腾翅膀,左摇右晃地躲开。

    几番折腾,厨房里鸡毛落了一地。

    但多萝西很快发现,母鸡在躲避捕捉的同时,也避开陈墨的位置,可能是目睹同类丧生他手,故而不敢招惹。

    利用这一点,多萝西将母鸡逼入死角。

    她的阴影笼罩住角落的母鸡,两只眼睛与母鸡对视。

    看你往哪里跑,她心里想到。

    显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知不觉就失去了对鸡的同理心,转变为一种捕猎者的心态。

    母鸡显然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默默静立。

    多萝西快速出手,袭向母鸡的翅膀,经过训练她已经敏捷许多,眼看就要得手。

    却见母鸡张开翅膀,猛地扑腾,危机时刻,竟真飞腾到半空。

    多萝西有些惊讶,却自然而然地挥臂向上,这正是训练中的手臂动作。

    她没有捉住鸡翅膀,却捉到了鸡腿。

    还没等她露出笑容,一对鸡翅膀就狠狠拍打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