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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姚松正在一家室内球馆打球,临时跑了个朋友就打给陆嘉时叫他填空,他本打算拒了,当时车停在梁以霜家楼下,想想还是应了下来。

    本来以为打球解压,可精神总是无法集中,频繁走神。姚松忍不住怪了几句,陆嘉时也没吭声,反倒弄得姚松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结果那天陆嘉时挂了彩。

    当时球抛过来太急,都以为陆嘉时能接住,就算接不住略微侧个身子,球也就擦过去了——谁成想他用脑袋去接球,姚松直说他被梁以霜祸害得脑袋都短路了。

    眼镜腿直接被撞断,他倒是细皮嫩肉的,镜腿接合处断裂成了个锋利的折角,脸颊边直接划破了个一厘米长的红痕。

    其实并不严重,就是擦破而已,但那种情形眼镜掉在地上,陆嘉时下意识低头,看起来好像事故。

    有人随口念了句:“你抛的什么球啊?”

    抛球那个也有些尴尬,是姚松一个爱打球的同事,和陆嘉时并不熟,“我以为他能接住!没事吧?”

    陆嘉时低头把坏掉的眼镜捡起来,摇了摇头,“没事,我今天不在状态,不能打了。”

    他态度很好,谁还能说责怪的话,更别提脸上受了伤,“你可别这么说,人没事就行,下次再一起打。”

    大家早早散了回家,有结伴出去吃宵夜的,也有提前回家陪老婆的,姚松光棍一个,看陆嘉时没事就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

    坏掉的眼镜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两个人就近找了间清吧小坐,姚松看他脸上的伤痕忍不住咧嘴笑,陆嘉时冷哼回应。

    姚松说:“我想起来,上次因为打球挂彩,还是大二那年吧?”

    陆嘉时短暂错愕,不咸不淡地扯了个笑,“嗯。”

    姚松“嘶”了一声,摇头说:“梁以霜,真是害人精。”

    听到她的名字,陆嘉时恨到想把她咬进嘴里嚼碎,可是又一定很留恋,舍不得吞下去。

    被梁以霜喜欢的感觉很好,他承认,大二她追他的时候,高调、耗尽心思、耐力十足。

    那阵子筹备运动会,体院学生会承办了篮球项目,先打小组赛,最后决赛归到运动会第二天的赛程,因此篮球场每天都很热闹。尤其是两个学院打比赛的时候,还会有不少观众。

    梁以霜在校学生会任职,每天看起来事情很多,具体负责什么姚松也不清楚,她自己像个万金油,少不了有人找她帮忙。她倒也不是老好人,全看心情帮着做。

    有天轮到建筑系和体院打比赛,陆嘉时他们班集体出去参观场地耽误了时间,因此比赛延到了晚上六点半,饭点之后。

    梁以霜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领着几个男生来了北操篮球场,男生搬了好多箱水,放在休息区就走了。姚松是建筑系篮球队的队长,最先出现,看到梁以霜在那摆水,和她贫了几句。

    不出十分钟,篮球场陆陆续续上人,打比赛的队员、观众,还有俩体院学生会派来的裁判。不像下午比赛很多人有课,这个时间课几乎都上完了,因此这场比赛看的人更多。

    忘了是观众席的一个女生还是谁,先注意到摆在地上的水,小范围讨论起来后逐渐扩散,都觉得那些瓶水摆的是个图案,看了半天得出结论。

    “是'6+10',6+10是谁啊?”

    “陆嘉时?陆嘉时!建院的陆嘉时。”

    体院的观众吐槽,“我靠,一场小比赛还整应援?”

    那会儿比赛快开始,双方在赛前热身,一耳朵尖的男生听到之后告诉姚松,姚松又跟陆嘉时说,这下不止观众席,赛场上穿篮球服的那些人之间也传开了。

    建筑系的队员双手放在嘴边,对着陆嘉时一通“哇哦”,男生起哄最有一手。陆嘉时皱眉看了眼水瓶摆的图案,脸骤然就红了起来,下意识看向站在观众席最前方的梁以霜,众人跟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

    学生会的裁判忍不住问:“谁摆的?”

    “梁以霜,会长让她帮忙拉赞助,两箱农夫山泉、两箱脉动,都放这了。”

    “那也不能摆人名字啊,这不偏向吗。”

    “她拉的赞助,你能说啥。”

    比赛还没开始,建筑系已经士气大振,姚松对观众席喊:“梁以霜,牛逼啊!下回摆我们院徽呗?”

    梁以霜笑,“看心情!”

    她看到陆嘉时已经转身背对自己,还是说了句,“陆嘉时,加油呀!”

    建筑系的男生又在鬼叫,陆嘉时用手臂蹭了下发烫的脸,低声咒骂:“神经。”

    可还是要忍住压制上扬的嘴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谁说只有女孩子心里住着小公主,渴望高调浪漫,调转过来放在男生身上不是一样嘛。

    那场比赛开场很热闹,结束很突然,且轰轰烈烈。

    体院篮球队本来心里就憋着团火,开场后打得很凶,建筑系篮球队的水平不低,但和体院的比起来肯定还是差了点,更别说体院几个个子最高的一直在针对陆嘉时。

    上半场打完,建筑系的队员表情都有些严肃,他们小劣,但比分差得不多,还有机会。姚松拍了拍陆嘉时,“没事吧?”

    陆嘉时不太在意,他被对面撞了几次,幸好自己站稳了才没摔倒,球场上的小动作而已,不夸张裁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姚松三分投得很准,球技不比陆嘉时差,他让姚松宽心,“打好你的。”

    下半场刚开始,针对陆嘉时的那几个人收敛很多,可能也想稳定赢下比赛。但还有个人不依不饶,防陆嘉时的时候手肘狠狠地顶他身侧,那力度明显是故意的。

    二十岁的陆嘉时平常再老成也还是个少年,他忍不下去,皱眉回击过去——上半场他被针对也没反应,这一下给对方了个猝不及防,一米九高的男生瞬间摔倒,观众席大叫,双方队员都围了过来,裁判慢悠悠地走近。

    先是体院篮球队的队长推了陆嘉时一下,“你想干什么啊?”

    没等陆嘉时反应,姚松直接推了回去,“你们干什么啊!没完了是吗?”

    没等裁判挤进去,以体院队员打出第一拳开始,双方挤在一起混战。

    梁以霜看不太懂球赛,正低头跟姜晴发微信,她叫姜晴来陪她看陆嘉时,姜晴重色轻友地拒绝,再一抬头就发现球场上打起来了。

    她试着捕捉陆嘉时身影,正好看到他猛地一拳招呼在对方脸上,表情冷漠又凶狠,她头一次见那样的陆嘉时。

    比起平时的样子,此刻的陆嘉时更像一个年少气盛的大男孩,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更鲜活了。

    战果并不明显,双方都有挂彩,观众席好多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都上场帮着劝架,好不容易才把双方拉开,裁判也不知道被挤到哪去。

    体院学生会会长赶来,庆幸老师们的最后一趟班车已经开走,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私了。

    姚松机灵着,“说清楚,他们先动手的啊,我们是正当防卫。”

    梁以霜没忍住笑,心想他不是建筑系的吧,他应该学法。

    体院篮球队队长不承认,“你说我们先动就我们先动?我还说是你们先呢。”

    姚松冷笑,“个儿高就是好啊,脸都不要了。”

    险些触发二度战争,幸好陆嘉时理智,他说:“调监控。”

    体院队长不说话了。

    那场闹剧在众人围观之下“私了”,但还是被好事者拍下视频发朋友圈、表白墙,传到学院方面果断取消两队成绩,做通报批评。

    姚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批评倒没什么,我想到那孙子给我们道歉就开心,不情不愿的。”

    下一句又是骂梁以霜,“她真能祸害人啊,那天那个不是体院篮球队的队长,是个副队,他们队长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就是梁以霜前男友,不帮他哥们儿针对你就怪了。”

    陆嘉时点明现状,“我现在也是他前男友。”

    姚松先是点头,又摇头,“不是不是,你不一样,我看她现在想吃回头草,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又变成现任了。”

    陆嘉时喝光最后一口酒,酒保很有颜色地又递上一杯,“她现在不是单身。”

    姚松瞪大双眼,“卧槽?”心里暗骂:梁以霜,可真损呐。

    陆嘉时说:“我跟你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和她复合,谁想到她这么潇洒。”

    姚松正要说什么,有个女服务生送上来一盘香蕉松饼,陆嘉时惊讶这间酒吧居然有松饼之余看向姚松,姚松赶忙摇头说不是自己点的。

    两个人坐在吧台的座位,又一齐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酒保,酒保见怪不怪,淡定地擦拭手里的杯子,对着远处角落里的座位努努嘴。

    陆嘉时瞥了一眼,是个甜美性感挂的女生,对上陆嘉时的视线后抬起手,动动手指算作打招呼。

    不比姚松迟迟不收回视线,他立刻扭头避开,看到松饼上用果酱绘制了个心形图案,还插了根竹签,竹签上又有张便条,上面写着串数字。

    很明显是联系方式。

    陆嘉时那瞬间觉得自己像唐僧,毫无情绪波动。

    酒保娓娓道来:“老板开的酒吧,老板娘爱吃松饼,所以还卖松饼。”

    姚松问:“我怎么没看到有松饼?”

    酒保又拿出酒单,皮质的封面,翻过去,背面烫金的字样,上方赫然写着:LoveMuffin

    爱情的酸腐味道。

    酒保说:“我们这不流行请喝酒,都是送松饼的。”

    姚松一副学到了的样子,“这样啊,那女生给我朋友送盘这个,就是示爱呗?”

    酒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而陆嘉时默默把盘子推到一边,他没吃晚饭确实有些饿,但不想吃这一盘。

    看了眼酒单背面,他自己叫了份原味松饼,姚松调侃“听到了少女心碎的声音”,陆嘉时让他“闭嘴”。

    在酒吧里吃松饼,感觉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味道不错,他吃完居然不自觉地想:梁以霜喜欢甜食,下次可以带她来吃。

    意识浮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就要给自己两巴掌:陆嘉时,贱。

    十点多离开酒吧,姚松怕他看不清,提议开他车送他回去,他本想姚松和自己不住一个区,姚松没车,再回去肯定麻烦,又突然意识到——

    “你没喝酒?还要送我回去。”

    两人分开,陆嘉时往停车位走,准备叫个代驾。

    姚松看着陆嘉时的背影,立秋后晚风萧瑟,总显得他有些孤寂苍凉,眼镜也坏了丢了,脸上还挂着道伤,好好一个建筑系的大才子,怎么就为了个梁以霜变成这样?

    想着帮他一把,姚松拿出手机打给梁以霜。

    陆嘉时喝三杯威士忌,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居然觉得十分清醒,他酒量不差,只是平时不常喝。

    靠在沙发上坐着,不可抑制地想起梁以霜,他们连续三天都有见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姚松说梁以霜祸害他,其实不然,是他上赶着送上门给人作践,属于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类傻逼。

    梁以霜没做错,她这三天从没说过一句过格的话,作为一个没有深仇大恨的前女友,她行为合理。

    第一天是他主动提起沈辞远,像个闹别扭的小孩;第二天她也不是没醉装醉,谢博文多事,他也就借坡下驴;第三天她送请柬更是理所应当,甚至拒绝了他吃饭的邀请。

    更别提这三天都是他主动、非要送她回家,在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前提下。

    不能再想,陆嘉时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方案,桌边放着朋友谭怡人的结婚请柬,他还没打开。

    手机屏幕短暂亮起来,他瞟到一眼“姚松”,猜测是姚松到家跟他知会一声,没着急点开看。

    又后知后觉好像看到“梁以霜”三个字,家里又没有第二个人监视,他立刻拿起手机的动作很真实。

    姚松说:谁告诉你梁以霜不是单身?你这消息网有点闭塞啊。

    陆嘉时愣住,一时间形容不出心情如何,不知道怎么回复姚松。

    电脑上的设计图画不下去了,他随手打开那张请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们两个并列而立的名字。

    诚邀陆嘉时先生梁以霜小姐临约

    于庚子年六月廿六赤绳系定良缘永结……

    这居然是他们两个的请柬。

    农历六月二十六,八月十五号,下周六,地点是北京城郊的一所私人别院。

    陆嘉时手指不自觉地敲桌子,想想还是给梁以霜发条短信。

    “周六早上我去接你。”

    梁以霜还没回复,他已经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看起来多云转晴,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