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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问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燕小武拿着这一块“火晶石”,大晚上实在是不敢再去走夜路了。

    所幸燕小武和茶馆老板是老相识,虽然这茶馆平常是不接待住宿,但给了几两银子之后老板还是让伙计在后院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燕小武住下来。

    茶喝多了半夜睡不着觉,燕小武把那块火晶石拿出来握在手里,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身体里涌出,就像泡在热水池子中一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阵敲门声音给燕小武吵醒。

    燕小武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感觉身体从内到外的一阵舒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谁啊?”

    门外响起茶楼伙计的声音,“燕公子,前面有人找你。”

    燕小武把火晶石收回怀中,跟着茶楼的伙计走到大堂中,发现门外的确站着一个熟人。

    不是燕小武想象之中的林阿平或者李承安,一个中年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燕小武也认识,这人是太白会的管事龙三。

    龙三一见到燕小武,连忙行礼问好,“燕公子贵安,我们家文头有请。”

    “啊啊,龙管事多礼了!”

    燕小武也赶紧还礼,心想原来找过来的是文头,那就不奇怪了,文头只需要问问李承安就能找到这个茶楼了。

    茶楼外停着一辆马车,燕小武上了马车之后便一路向东前行。

    马车一边摆放着各式茶点,燕小武也不客气拿来便吃,一边吃马车一边跑,耳听得外面的喧闹声音越来越小,燕小武本以为是出城了,想打开马车窗户看一眼,马车却突然停在了原地。

    龙三从前面掀开门帘的一角,满脸堆笑地说道,“燕公子,小的多嘴跟您嘱咐一声,前面的地方规矩多,您就别动这个车窗,也别高声喧哗了,要是有事儿找小的您敲敲这个铃铛就行了。”

    燕小武咽下嘴里的茶点,看了看龙三指着的铃铛,“什么地方有这么大的规矩。”

    “嗨,您说笑呢,京城里还有哪儿有这么大的规矩?”

    燕小武和龙三对视大笑三声,马车继续前行,等龙三刚刚放下车帘,燕小武的腿就软了。

    皇宫,我他妈进皇宫了……

    这文头要干啥,要在皇宫结果了自己吗?

    要不要跳车逃跑?燕小武的内心作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选择了放弃,先不说逃跑本身有没有意义,这皇宫之中他一个布衣还到处逃窜,那不是死路一条。

    强行压下恐慌又吃了两块苏糕,马车停下,燕小武走下马凳,眼前是红墙绿瓦围绕的一间小院子。

    龙三一路把燕小武带进内堂之中,在一间小屋门外站定,敲了敲门。

    “文头,燕公子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龙三推开房门,将燕小武引入屋内,自己关上门没有进去。

    屋子内是一间书房,墙角又一个暖榻,一个大鼻子长胡子老头正斜靠在榻上看书,看到燕小武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书卷随意地扔到一边。

    “昨晚睡得怎么样?”文头问道。

    燕小武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火晶石,“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是吧,修行者的小玩意儿是好用吧。”文头笑了笑,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燕小武赶紧跟在他身后。

    “那个小玩意儿差点害死了我。”

    两人绕过屏风,向后院走去,文头边走边摇了摇头,“你死不了,能打过李承安的人懒得理你,肯理你的人又没有打得过李承安的。”

    “李承安很强吗?”

    文头站定下来,看起来有些不忿,吹的长胡子来回摆动,“你小子知不知道昨天我给李承安的评语是什么啊?”

    “忘了。”燕小武想了想,“我记得祝寿风是‘百年罕见’什么的,挺厉害。”

    “百年罕见,百年罕见,”文头说道,“罕见那也是有,而且还不止一两个,我说这个李承安可是他入十方境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呢?”

    “对于李承安来说唯一的问题只是他能不能到达通天境而已。”

    “通天只不过是个传说。”燕小武在天宾衙门里当过差,对于这些修行者的境界划分自然再熟悉不过。

    文头摇了摇头,“通天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而且纵观古今历史,至少有五个人到达过通天境。”

    “五个?”燕小武摊开五个指头惊讶问道,他所知道的通天境只有传说中的无二禅师,但是这个无二禅师到底是真人还是传说,现在来说也没有定论。

    “至少五个。”文头也伸出五根指头,紧接着收回其中四个,只伸着一个指头说道,“而且,当今就有一个。”

    燕小武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谁啊?”

    “十七年前被人重伤,已经废了。”

    “那还通天境?”

    “通天就是通天,像天那么高都能一路通途,只要不死就是通天境。”

    “厉害。”燕小武点点头,低声问道,“您今儿叫我来,不会就是让我见见这个通天境的人吧?”

    “不会,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燕小武摸了摸脑袋,笑了笑,“说句不好意思的,您昨天给我这块火晶石,我也没明白和我爹有什么关系,您今儿又给我叫来……”

    “来来来,今儿是带你看几个人。”文头招了招手。

    两人向内院之中行走,耳边逐渐响起读书的声音,等走进了后院之中,发现确实是一间书院,几个教书先生正在不同的房间里带着不同年级的孩子们读书。

    有年纪小一点的孩子,正在读《百家姓》、《千字文》,年纪大一点的正在读《尚书》和《大学》。

    “读书啊,我顶多就是认得字。”燕小武坦诚回答。

    “这边这边。”

    两人绕过一个拐角,这个屋子里的孩子比较少,而且年纪并不统一,有的看起来已经块二十余岁,有的只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屋子里的老师正在讲着一篇文章,燕小武听了半晌没听出来是什么。

    “《通鉴》,讲的是古今帝王之事。”文头解释道,招招手示意燕小武靠近过来。

    两人就在这间屋子的最后面打开一扇小窗向内张望,屋子里读书的少年们背朝着二人没有注意到,但是讲书的先生注意到两人,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些孩子是?”燕小武问道。

    “都是皇子和一些亲近大臣的孩子,当年陛下也是在这个屋子里读书,那时候上面讲课的那个人是我。”

    “哦,那看来这位就是下一任的文头了。”燕小武连忙抱拳向台上的老师拱了拱手,可惜老师并没有看到燕小武。

    “不是。”文头说道,“文头一定是帝师,但帝师不一定是文头。”

    “这我明白,那这个读书人是你的学生?”

    “是,滁州人,姓徐,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燕小武问道,“他不是你的学生吗?还在教皇子们读书,那他起码有资格去当下一任的文头啊。”

    文头摇了摇头,“太白会的规矩不是师徒相传,也不是父子相传,而是指定的,我说是谁就是谁。”

    “呵!”燕小武笑了一声,“那你们不跟皇帝一样了,说谁接班就谁来接班?”

    文头转过身来看着燕小武问道,“现在陛下说让你来接班当太子,你当得上皇帝吗?”

    燕小武张张嘴,挑了挑眉毛,回答道,“估计不行。”

    “那就是了,皇帝这个位置还需要祖制和大臣们的认可,我们太白会的文头说谁就是谁了。”文头笑了笑,“这不比当皇帝更厉害?”

    燕小武收敛起所有的笑意,指了指自己,“老先生不会是想让我来当文头吧?”

    文头盯着燕小武看了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呢?”

    虽然被骂了一句愚蠢,燕小武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几滴。

    文头招招手,燕小武赶紧跟上,两人在天井中的椅子上坐下来,文头伸出手。

    燕小武想了想,把怀里的火晶石放到文头的手上。

    文头颠了颠火晶石,还给了燕小武,“是不是想知道这块破石头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燕小武点点头,“是啊。”

    “那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答对了才能知道?”

    “答错了也能知道。”文头笑了笑。

    燕小武心想那还不容易,我随口胡诌就行,正襟危坐说道,“您问,小子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刚才屋里那些孩子你也看到了,”文头指了指书房,“都是陛下的血脉,你说哪个比较适合继承大统?”

    燕小武被这个问题吓着了,一个不慎从椅子上仰面摔了过去。

    燕小武过去在茶馆里听人说书,说古时候两个人相会,讨论天下英雄,其中一人说“天下英雄,也就你我二人”。另外一人善于藏拙,赶紧假装吓了一跳把自己的筷子给扔掉,逃脱对方的怀疑。

    但燕小武不是,燕小武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燕小武满脸冷汗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跪在地上扶着凳子。

    “不瞒您说,我几年前确实在天宾衙门当过差。”

    “我知道,当时你表现不错。”

    “但是后来基本沦为一介草民,就上个月初四大街上两个人打起来掏了刀子,我还被拉去衙门口跪在地上当了次证人。”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

    “结果您今天问我谁来当皇帝?”

    “不敢答?”

    “不敢。”燕小武头摇地像拨浪鼓,“真不敢,我爹的事情我可以慢慢查,因为一两句话掉了脑袋那我爹也白死了。”

    文头叹了口气,“啊,这样啊,那这块石头和你爹的关系我就没法说了。”

    “理解,理解。”

    “小武啊,”文头说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草民生来就胆小。”

    “十七年前、八年前,我曾经分别带你爹和你大哥来过这里,问了一样的问题。”文头一手撑着脑袋,回忆了起来,“他们都没你这么胆小。”

    “是。”

    “你爹当时进去选了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太子了,你大哥进去看了一圈出来说没有能胜过太子的。”

    燕小武垂着头不敢说话。

    文头想了想,一抬眉毛继续说道,“也对,所以他俩都死了,你还活着。”

    燕小武叹了口气,“看来我哥不该死,我爹也不该死。”

    “你也不该死。”

    文头补充道。

    “是,我也不该死。”燕小武抬头看了看文头,“如果我死了呢?”

    文头笑了笑,似乎没想到燕小武会这么说,“你大哥死了之后你二姐就离开京城,老燕临死前跟我们说就想见见你二姐,现在哦我们也派人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二姐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可能早就……”

    “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嘛,也不算孤家寡人了。”

    燕小武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脸色如常地说道,“我这个妹妹……这个妹妹没什么本事的,只会相夫教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文头敲了敲桌子,“兄弟姐妹之间就算是没有血缘,那种亲情总归是真实的吧,做不得假。”

    “是,文头教训的是。”

    “走吧走吧。”

    燕小武行了个礼,脸色平静地走出书院,乘上马车回到自己的家中。

    开心地将管事龙三送走,关上房门。

    一把掀翻了茶几,茶杯茶碗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