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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饮酒

    到村长尚明家门口时他们刚好遇见归家的尚元气,就见其左手提着两条用稻秆穿过鱼鳃捆起的鱼,右手一杆双戟鱼叉。他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上身一件短褂,身上可见的地方肌肉匀称,脸上却还有稚气,皮肤微黑,又因为是短发显得格外精神。

    他看见二人,未言先笑,“客人回来的正是时候,祖父让我抓了些鱼来款待您,刚好孟叔一起过来吃点,祖父还说要准备酒。你们可以先去洗漱,菜要不了多少时间。”

    孟温没有多言,点点头就转身回家洗漱去了。朱荣看见少年的笑脸,也回了一个笑容,放下了其他思虑,却还是道:“美食我就却之不恭了,但酒水还是算了,我不胜酒力。”边说边往里走。

    进门就看见村长尚明从土里挖出一个单臂可环抱的酒坛来,看那泥土和坛封就知道有些年头了。朱荣先是眼前一亮却又快速压下渴望,之后随意地与村长打起了招呼。

    ……

    待众人一一入座,村长才拿来两个陶碗,放在桌上,他不顾酒坛上还未擦净的泥土。小心地将酒液倒入碗中,碗中酒液鲜亮、微褐、酒花小而密。桌上四人,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酒上。村长将另一个碗倒满,放下酒坛,将一碗推向坐在他左上手方的朱荣,将另一碗推向与他对坐的孟温。

    朱荣见状,推辞道:“在下不胜酒力,又有公务在身,就不便饮酒了。”说着就要推走酒碗,但动作却又有犹豫。

    村长连忙抬手阻道:“小饮一碗当不得事,朱大人今日辛苦。况且这山多得很,大人何须担心。老朽本该与大人同饮,但多年旧疾,沾不得酒,只能告罪。”

    孟温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碗浅饮了一口。他这粗汉子轻饮细酌,竟不显得突兀。朱荣这才缓缓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些。

    “大人今天可有收获?”村长状若无意地问道。

    朱荣放下酒碗,看向村长向明,笑道:“这矿的事儿可不好说,有的时候找着了,挖下去,可什么都没有;有的时候找不着,挖下去,又有了。至于有没有,有多少,可就更不好说了。我们这些个小人物也只是给朝中的大人们报个信。这有多少就写多少,我们只负责写个字,也就几笔,剩下的自有本地府衙来人。”

    向明笑着起身再为其添满酒,说道:“大人说笑了,这没有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有,又怎可能不曾示人。之后我们与大人同去寻找,我们自然也希望为朝廷尽一份微薄之力。待到大人欲要回返之时,请提前告知于我,我好准备一些乡野特产,好不叫大人空手而归。”

    “那在下就提前谢过尚村长了。”说着朱荣就端起了酒碗,虚敬了一下。

    之后村长与朱荣又聊起了这乡间的风土人情,宾客间的氛围似乎更加融洽了些许。不多时坛里的黄酒就去了多半。两人谈得愈发兴起,孟温就在一旁一边听两人闲聊,一边轻酌;尚元气却好似两耳一闭,自顾自地吃菜,好似眼中再无他物。

    屋内,烛火摇曳;屋外,月光倾泻。

    虫鸣蛙啼,凉风习习,整个村庄就好似被一张银纱大网罩住。

    之后数日,村里常有人为朱荣引路,有时是孟温,有时是一个农家青年,名叫秦野。朱荣对这个少年印象颇佳:他见人总是笑,不似虚假。因为每当他笑起来时,他的脸上就会形成两个浅浅的酒窝。

    与秦野交流,朱荣总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出对外面的向往,但除了向往,似乎还有些许落寞?

    还有一人就是木匠林臣,他极少与朱荣交流,即使是与同村之人也很少见其说什么,但别人说什么他极少反驳。

    溪水东岸的三户人家朱荣只是见过几面,只知道一个是火居道人,一个寡妇,一个读书人,三人都甚少出门。

    多了一个人,村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有人早出,有人晚归。

    ……

    县衙

    一个门子领着一名佩刀的黑衣大汉进到内厅,正品茶的县令见了眼角有一丝不悦,但很快压下,起正要拱手询问,就见那人从腰间拿起一块令牌,上书:大谁何。

    县令先是惊讶,后又看了一眼门子,这才对着腰牌弯腰拱手。正身后才向黑衣人问道:“不知有何事需要下官督办?”那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信递给县令,全程没有发一言,正要转身离去。

    县令就忙问道:“朝中的大人们可是需要钱粮,不知多少合适?我等虽身处偏僻之地,也有为大人分忧之心。”

    “我离京时大人并未示下。”直到此时那人才开口,说完就转身离去。

    待人背影渐远,直至消失,一声未吭的门子才兀地跪下忙急抬头说道:“大人,小的……”还未等他说完,县令就抬手打断,他捻着颚下短须,眯眼沉吟:“没说?是哪个私底下又准备置办‘家业’了?还是……大将军?”

    他侧身,好似这才发现跪在地上发抖的门子。县令缓身坐下,才开口道:“这事怨不得你。回去吧。”门子这才连忙起身,小跑着离开。在门厅口刚好遇见正要进去的师爷,他又躬身问好。师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往里走,进门后自顾自地坐在了县令身旁。

    他见县令还在沉思,于是问道:“姐夫,刚刚我在大门口遇见一人,不像衙门里的。”

    县令看了他一眼,说道:“大谁何。喏,朝中来的。”说着点了点已经放在了桌子上的信。

    “朝中的那些个‘清流’又要搞什么?”说着就要去拿信,“先王时小小的大谁何现在也成了‘上差’,真是……那门子怎么吓成那样?”师爷啧啧嘴说道。

    县令并未阻止,只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他把人直接领了进来。”

    师爷吓了一跳,忙问:“您没……”要知道现在的大谁何可是朝里文官的眼睛,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的,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当我这些年官是白当的。”县令嗤笑一声,毕竟真正蠢人在这个世道可活不长,也就话本里还可以往上爬。

    “哎呀,这可是个大事儿了啊!姐夫你快来看看。”师爷激动地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县令。县令接过来一看,也有一些诧异,喃喃道:“怪不得。这可真是……不过我们还是不掺和的好,各地纷纷上书虽然针对的是武官,但大王可不一定喜欢。”说着就要把信纸放回去。

    师爷却抢过信来,道:“这可是大事:各府县陆续上报受灾,请求减免赋税。下一步是不是请求减少军费开销?边军他们不敢动,兵部每年研发新军械的钱他们肯定是有所打算的。唉,我们这小地方无足轻重,但也不能不表示表示。姐夫你虽然不打算往上走,也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啊。大人物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怕就怕在那些个揣摩上意的。再怎么说,您也是他们的一员嘛。”

    县令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先这样了,我们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要掺和过甚。”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去取我的私印来,此事应当向知府请示。周边各县纷纷受灾,不可能我们完好无损吧。安排个机灵点的,叮嘱他务必拿到回信。”

    师爷明白其中意味,应了一声就起身离去。

    县令再一次轻捻胡须,双眼微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