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可为修罗
夜晚镇上
一个和尚来到了顾府，他正是镇上寺庙的住持。他是顾家管家请来的，为了在顾家做一场法式。虽然现在凶手还没有找到，但尸体不能就放在那里。所以管家就想了一个办法——办一场法式……只要等到县衙来人就好了。不论是他，还是镇上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因为县衙的官吏能力多么出众，只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有一份交情，而且利益相关。
杨沐一一行人也在等官府来人，现在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死了，他们也不想卷入这场风波。李老头和周虎都认为自己是被引诱而来，虽然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已经不太平了。至于他们各自的事情，还有许多机会可以继续，没有必要非要这一天两天。
住持走进顾府，只有他一人，对外说的是两个沙弥还小，也要有人照顾寺庙，就独自来了。
一群人来迎接，除了管家，还有就是杨沐一。他和这位住持也是有一面之缘，其还告诉了自己不少事情。又会相处一段时间，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见一面。
和尚看见众人，施施然一礼，口宣佛号。管家微微躬身，一手向一边邀请道：“观敬住持，请。”说着就侧开身，让路。
杨沐一原本面露微笑的脸僵了一下，他定了定神，上前拱手：“大师，又见面了。”和尚见他，也没有太多惊讶之色，颔首回道：“施主。”
管家茫然地向杨沐一，他浅笑道：“那日我去寺庙礼佛，遇到了住持。”
管家“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带路而去。
杨沐一故意等了片刻，与观敬和尚并排。忽然他状若无意地问道：“大师可知道一个叫观真的疯和尚？”
观敬惊讶道：“倒是听师父说起有这么一位师兄，不过在收贫僧入门前就远游去了。施主难道知道他在哪？”
见他没有否认，杨沐一心里稍安，不过也没有放松警惕：“前几日他就来到了镇上，可不知道怎么的发了癔症，现在不知所踪了……好像与他原来修行的寺庙有关……”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观敬和尚的神色变化，可和尚依然面色微微惊讶，再无其他的表情。
杨沐一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
到了灵堂，原本一副棺椁变为了两副，但顾少爷的尸体还是只有头颅。
法式过后，观敬和尚还要念诵经文。其他人在法式结束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独杨沐一留了下来，陪着和尚。
他看着盘坐在那默念经文的观敬，问道：“大师，现在你能够告诉我这里其他的事情了吗？有什么事情我还可以帮你。”
念经声停下：“施主帮不了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有些事情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洗耳恭听。”杨沐一提起兴趣。
“贫僧现在居住的寺庙，虽然名义上是住持，但实际的控制权一直都在顾家手里。”他指着寺庙方向，“那后面就是山壁，里面有一个墓葬群。墓主人是谁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了。顾族长开始是在山上开的盗洞，可山势险要，运输极不方便，但里面东西太多，一件两件开始满足不了他了。于是他开始计划另外开一个盗洞。好巧不巧他最后发现镇子所处的位置打进去刚好，可一开始他不想分钱给那些穷亲戚，于是怎么办呢？”
“那座寺庙就拔地而起了，周围的人有的被赶走了，有的因为晦气干脆也走了。原本那可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啊——”他的叹息声不知道是对人，还是街市。
“寺庙用一个借口建好了，但总不能没有僧人吧……他又开始到周围的寺庙请僧人来这里。可又有哪个僧人会舍弃自己的庙宇呢？何况这位名声在外……没有僧人，他的寺庙就不能维持下去，一开始他用利诱。我还记得那日顾家的人来找到师父，说愿意拿出一大笔钱给他，只要他带上我们到镇上的寺庙去。师父却笑着说自己身体已经埋进土里了，脑袋改用金银太重。那人气冲冲走了。”他脸上挂起笑容。
杨沐一没有打搅，他知道为什么顾族长要花大力气去找和尚来维持寺庙——因为朝廷为了杜绝僧侣无限制地壮大——僧侣可以免除赋税，还有一定的土地，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朝堂上没人喜欢这些不交钱粮的人，虽然他们也不交，但这是属于他们的特权。什么时候一群秃子也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了？所以官府在僧侣的度牒上面极力阻挠，毕竟不能大刀阔斧地压着，害怕反弹，只能从源头来解决事情。
所以和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官府私底下达成协议——和尚的弟子可以直接获得度牒，但人数有限。这是两方都可以承受的范围。
顾族长一开始连自己的族亲都要瞒着，又怎么可能让官府掺和进来。他只能找一个已经有度牒的和尚来守住这座庙，没有和尚的庙宇可是能够直接充公的。
观敬继续说道：“后来陆陆续续这里的僧人消失了……我们想离开，但师傅也不见了。”他忽然停下，看向杨沐一：“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沙弥。师傅不在，师兄们都去找他了，毕竟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我独自一人待在寺庙里。我打扫，整理，可他们都没有回来……我来到大雄宝殿，想为他们祈福……当我跨进门槛时，看见里面供桌上放着我师父的头颅。”
他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合十，声音越来越沉重：“我现在依然记得——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就好像在看着我。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嘴角还留着血迹……我拼命跑，跑到外面，跑出寺庙，可这里没有人……我又继续跑，跑到镇上，我求那些人帮帮我，我告诉他们我师父死了。可他们只是平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直到我昏厥过去……醒来就到了现在的寺庙里……”
“佛祖他太忙了，看不见眼前的苟且……所以我帮那些本就该待在地狱的人回到地狱。不修佛经，成不了佛，但也可为阿修罗！”
杨沐一看着他，现在的他满脸煞气。
他忽然笑起来：“一个几岁的孩子会记什么事呢？况且都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不会都忘记了吧——可我还记得啊！”
……
一个和尚来到了顾府，他正是镇上寺庙的住持。他是顾家管家请来的，为了在顾家做一场法式。虽然现在凶手还没有找到，但尸体不能就放在那里。所以管家就想了一个办法——办一场法式……只要等到县衙来人就好了。不论是他，还是镇上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因为县衙的官吏能力多么出众，只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有一份交情，而且利益相关。
杨沐一一行人也在等官府来人，现在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死了，他们也不想卷入这场风波。李老头和周虎都认为自己是被引诱而来，虽然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已经不太平了。至于他们各自的事情，还有许多机会可以继续，没有必要非要这一天两天。
住持走进顾府，只有他一人，对外说的是两个沙弥还小，也要有人照顾寺庙，就独自来了。
一群人来迎接，除了管家，还有就是杨沐一。他和这位住持也是有一面之缘，其还告诉了自己不少事情。又会相处一段时间，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见一面。
和尚看见众人，施施然一礼，口宣佛号。管家微微躬身，一手向一边邀请道：“观敬住持，请。”说着就侧开身，让路。
杨沐一原本面露微笑的脸僵了一下，他定了定神，上前拱手：“大师，又见面了。”和尚见他，也没有太多惊讶之色，颔首回道：“施主。”
管家茫然地向杨沐一，他浅笑道：“那日我去寺庙礼佛，遇到了住持。”
管家“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带路而去。
杨沐一故意等了片刻，与观敬和尚并排。忽然他状若无意地问道：“大师可知道一个叫观真的疯和尚？”
观敬惊讶道：“倒是听师父说起有这么一位师兄，不过在收贫僧入门前就远游去了。施主难道知道他在哪？”
见他没有否认，杨沐一心里稍安，不过也没有放松警惕：“前几日他就来到了镇上，可不知道怎么的发了癔症，现在不知所踪了……好像与他原来修行的寺庙有关……”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观敬和尚的神色变化，可和尚依然面色微微惊讶，再无其他的表情。
杨沐一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
到了灵堂，原本一副棺椁变为了两副，但顾少爷的尸体还是只有头颅。
法式过后，观敬和尚还要念诵经文。其他人在法式结束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独杨沐一留了下来，陪着和尚。
他看着盘坐在那默念经文的观敬，问道：“大师，现在你能够告诉我这里其他的事情了吗？有什么事情我还可以帮你。”
念经声停下：“施主帮不了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有些事情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洗耳恭听。”杨沐一提起兴趣。
“贫僧现在居住的寺庙，虽然名义上是住持，但实际的控制权一直都在顾家手里。”他指着寺庙方向，“那后面就是山壁，里面有一个墓葬群。墓主人是谁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了。顾族长开始是在山上开的盗洞，可山势险要，运输极不方便，但里面东西太多，一件两件开始满足不了他了。于是他开始计划另外开一个盗洞。好巧不巧他最后发现镇子所处的位置打进去刚好，可一开始他不想分钱给那些穷亲戚，于是怎么办呢？”
“那座寺庙就拔地而起了，周围的人有的被赶走了，有的因为晦气干脆也走了。原本那可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啊——”他的叹息声不知道是对人，还是街市。
“寺庙用一个借口建好了，但总不能没有僧人吧……他又开始到周围的寺庙请僧人来这里。可又有哪个僧人会舍弃自己的庙宇呢？何况这位名声在外……没有僧人，他的寺庙就不能维持下去，一开始他用利诱。我还记得那日顾家的人来找到师父，说愿意拿出一大笔钱给他，只要他带上我们到镇上的寺庙去。师父却笑着说自己身体已经埋进土里了，脑袋改用金银太重。那人气冲冲走了。”他脸上挂起笑容。
杨沐一没有打搅，他知道为什么顾族长要花大力气去找和尚来维持寺庙——因为朝廷为了杜绝僧侣无限制地壮大——僧侣可以免除赋税，还有一定的土地，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朝堂上没人喜欢这些不交钱粮的人，虽然他们也不交，但这是属于他们的特权。什么时候一群秃子也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了？所以官府在僧侣的度牒上面极力阻挠，毕竟不能大刀阔斧地压着，害怕反弹，只能从源头来解决事情。
所以和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官府私底下达成协议——和尚的弟子可以直接获得度牒，但人数有限。这是两方都可以承受的范围。
顾族长一开始连自己的族亲都要瞒着，又怎么可能让官府掺和进来。他只能找一个已经有度牒的和尚来守住这座庙，没有和尚的庙宇可是能够直接充公的。
观敬继续说道：“后来陆陆续续这里的僧人消失了……我们想离开，但师傅也不见了。”他忽然停下，看向杨沐一：“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沙弥。师傅不在，师兄们都去找他了，毕竟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我独自一人待在寺庙里。我打扫，整理，可他们都没有回来……我来到大雄宝殿，想为他们祈福……当我跨进门槛时，看见里面供桌上放着我师父的头颅。”
他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合十，声音越来越沉重：“我现在依然记得——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就好像在看着我。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嘴角还留着血迹……我拼命跑，跑到外面，跑出寺庙，可这里没有人……我又继续跑，跑到镇上，我求那些人帮帮我，我告诉他们我师父死了。可他们只是平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直到我昏厥过去……醒来就到了现在的寺庙里……”
“佛祖他太忙了，看不见眼前的苟且……所以我帮那些本就该待在地狱的人回到地狱。不修佛经，成不了佛，但也可为阿修罗！”
杨沐一看着他，现在的他满脸煞气。
他忽然笑起来：“一个几岁的孩子会记什么事呢？况且都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不会都忘记了吧——可我还记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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