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邪道
钟铃脸色阴郁，到嘴的鸭子飞了，走出屋门，面沉如水。忽见李沐迎面走来，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悚然，知道自己忘乎所以了。她换上一副笑脸，柔声询问：“前辈，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李沐知道钟铃将自己认作了鼠妖，而且化了形，至少是筑基修为，却也不会辩解。
“钟铃姑娘，这住处你可还满意？”李沐言语随意，入了钟铃耳朵，却是另一番模样。
钟铃衣着端庄，神态腼腆，就好似方才勾引郑离的人，不是她一般。她默默听李沐说完，神情肃然，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心倾听：
“前辈这是说哪里话！这玄月观清幽雅致，我自然十分满意。”
“既然你说满意，那也并非是我待客不周了？”李沐微笑道。
钟铃心口一凉，强颜欢笑，“自然没有……”
“那就好。”李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听到身后钟铃松了口气，便浮现冷笑，头也不回道，“钟姑娘，做生意，讲究的是有来有往，不是么？你师父要的货，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已尽我所能，钟姑娘作为买方，可不要监守自盗。”
钟铃脸色惨白，连忙辩解：“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晚辈愚钝，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多听几遍就懂了。”李沐声音轻柔，忽地扔出一道留声黄符，钉在门框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姑娘作为买方，可不要监守自盗。”李沐平淡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却化作最深的戏谑，不断钻入钟铃的脑海。她的身形微微颤抖，就好像一丝不挂地站在李沐跟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赤子之心，心性可嘉……”出了院，李沐看着忙前忙后的郑离，露出赞赏的神色。
而别院之中，钟铃心乱如麻。
“老娘修道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失过手。哪怕是云中子这老贼，也只能在我石榴裙下拜服。这鼠妖不过是筑了基，化了形，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成了仙！”钟铃容颜不过十六岁，然骨龄早就过了三十。
“筑基……常言都说妖族贪婪好色，为何我不能找他做靠山？”钟铃如此想着，回到里屋，站在铜镜之前，轻轻解开了罗衫。衣衫坠地，她端详着镜中纯粹的自己，将如花俏颜以素手捧起，痴笑起来。
“是啊，为何我不换个靠山？那郑离不过是个纯阳的童男，哪比得上筑基妖修神通广大？呵，我真是舍近求远！”
入夜，郑离为钟氏二人送去饭菜，自入院以来，他俩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先去敲响师兄钟鸣的房门。
咚咚咚！
屋内没有半分动静，似乎没有人在。郑离又敲了敲，仍是没有回应，只好穿过长廊，来到钟铃的门前。
木门前寂静冷清，郑离却满面赤红，脑中浮现白日情景，鼻息中仿佛嗅到了一丝甜香。可他分明知道，这是幻觉。
郑离赶紧拍了拍脸颊，心道：“冷静些，想什么呢！他们都是修道的高人，不过是在考验我罢了！肯定是不肯轻易传授我法术，才给我这些考验！”
如此想着，门突然刺地一声，自己开了。
“钟铃姑娘……”郑离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道。
“噢，是郑小道长送餐饭来了吗？”钟铃轻笑一声，脸颊微红，衣衫不整，看向郑离的目光，却没有了早前的那抹媚意。
郑离低着头不敢看，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又觉怅然。方要递上饭盒，钟铃抢先一步，将两个食盒都拿在手中，笑道：“麻烦你了，让我来吧。钟师兄也在我房内，我俩正探讨修行，倒是劳烦小道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离正要抽身，却听钟铃轻轻笑了笑，腻声道：“小道长，我不熟悉路，还请你帮我打一盆热水来。”
郑离不经意地一瞥，却见钟铃屋内，一个男人赤着上身，看模样正是钟鸣。他不敢多问，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一溜烟地去了。
胡地胡天，胡天胡地，夜竟深了。
李沐整日都在推演游龙问天，只不过到了瓶颈，难以持续。他只知游龙奔走之意，却始终不明白这一“问”。反抗上苍的压迫，心中的不甘，积蓄已久，化作了那一问，看似自然，可游龙为何发问，又想问什么呢？
不得其解。
只可惜那副画自行消散，只剩下一张白纸了。
李沐仰头望去，多少繁星点缀。天空无比深邃，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天空。就在半年前，自己还混迹钢筋水泥的森林，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那时候的他，身为一个少儿节目主持人，却被调到了深夜，失去了所有前程。却还要装疯卖傻，搞怪扮笑，不能将一丝情绪带上工作，谁让他是儿童节目主持人呢？
还以为人生到了低谷，坠无可坠，谁知道一眨眼，就陷入了灭族之仇中。
“感觉我，就像个小丑！哈哈哈！”
小丑一般的人生。深夜档儿童节目主持人，没有修行资质的世家嫡子。无论哪一世，上天都玩弄着他的命运。
但此时，李沐却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朗，没有一丝扮演的痕迹。
他自认为不算开朗，但这一次发笑，却与开朗无关。所谓债多不愁，比起改变，他更怕的是一潭死水，永无翻身之日。
“前辈心情不错嘛。”钟铃嗓音清脆，已经在树下静静等候许久。她见李沐沉思，便默默等候，一直不曾惊扰。
“你一直这样，不累吗？”李沐忽然叹息，在钟铃的身上，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以为委曲求全，就能得过且过吗？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钟铃尴尬地笑了笑，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李沐忽然感到一丝庆幸，依附和妥协，除了珍视之物一个一个地离去，又换回了什么？还好这一世，他有了选择，所有他要将命运牢牢握在手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李沐眼中亮起了一团火，耀眼地灼烧，令钟铃生出一身冷汗，好似自己所有的龃龉，都被丢进了火堆焚烧，只留下一地残灰。
她却不知道，就在方才，李沐悟出了自己的道。虽如烛光般摇曳、暗淡，但那分明是属于李沐的道！便因如此，照得她这个苟活之人，睁不开眼！
钟铃心中骇然，暗道筑基境果然不好惹，万分后悔，只想离开。恰在此时，李沐正色道：“采阴补阳，也是天地大道。只是人心难测，欲念难灭。贪一时舒服享乐，只纳不出，流于放纵，便堕入妖邪！采补之道，恶名昭著，也并非没有道理。”
李沐轻叹一声，转身离去。他的话语中，没有怜悯，却也没有鄙夷，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落在钟铃心头，字字诛心，重如千钧。
晚风清幽，拂过钟铃的衣衫，撩起阵阵飞扬。待她从这段话中回味过来，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沐也早就离开。
滴答……
一滴眼泪坠落，好像残花败落，坠于地面。
钟铃一声惨笑，再也没有新的眼泪落下。
“我就是邪道，永远的邪道，回不了头了……”
李沐知道钟铃将自己认作了鼠妖，而且化了形，至少是筑基修为，却也不会辩解。
“钟铃姑娘，这住处你可还满意？”李沐言语随意，入了钟铃耳朵，却是另一番模样。
钟铃衣着端庄，神态腼腆，就好似方才勾引郑离的人，不是她一般。她默默听李沐说完，神情肃然，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心倾听：
“前辈这是说哪里话！这玄月观清幽雅致，我自然十分满意。”
“既然你说满意，那也并非是我待客不周了？”李沐微笑道。
钟铃心口一凉，强颜欢笑，“自然没有……”
“那就好。”李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听到身后钟铃松了口气，便浮现冷笑，头也不回道，“钟姑娘，做生意，讲究的是有来有往，不是么？你师父要的货，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已尽我所能，钟姑娘作为买方，可不要监守自盗。”
钟铃脸色惨白，连忙辩解：“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晚辈愚钝，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多听几遍就懂了。”李沐声音轻柔，忽地扔出一道留声黄符，钉在门框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姑娘作为买方，可不要监守自盗。”李沐平淡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却化作最深的戏谑，不断钻入钟铃的脑海。她的身形微微颤抖，就好像一丝不挂地站在李沐跟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赤子之心，心性可嘉……”出了院，李沐看着忙前忙后的郑离，露出赞赏的神色。
而别院之中，钟铃心乱如麻。
“老娘修道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失过手。哪怕是云中子这老贼，也只能在我石榴裙下拜服。这鼠妖不过是筑了基，化了形，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成了仙！”钟铃容颜不过十六岁，然骨龄早就过了三十。
“筑基……常言都说妖族贪婪好色，为何我不能找他做靠山？”钟铃如此想着，回到里屋，站在铜镜之前，轻轻解开了罗衫。衣衫坠地，她端详着镜中纯粹的自己，将如花俏颜以素手捧起，痴笑起来。
“是啊，为何我不换个靠山？那郑离不过是个纯阳的童男，哪比得上筑基妖修神通广大？呵，我真是舍近求远！”
入夜，郑离为钟氏二人送去饭菜，自入院以来，他俩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先去敲响师兄钟鸣的房门。
咚咚咚！
屋内没有半分动静，似乎没有人在。郑离又敲了敲，仍是没有回应，只好穿过长廊，来到钟铃的门前。
木门前寂静冷清，郑离却满面赤红，脑中浮现白日情景，鼻息中仿佛嗅到了一丝甜香。可他分明知道，这是幻觉。
郑离赶紧拍了拍脸颊，心道：“冷静些，想什么呢！他们都是修道的高人，不过是在考验我罢了！肯定是不肯轻易传授我法术，才给我这些考验！”
如此想着，门突然刺地一声，自己开了。
“钟铃姑娘……”郑离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道。
“噢，是郑小道长送餐饭来了吗？”钟铃轻笑一声，脸颊微红，衣衫不整，看向郑离的目光，却没有了早前的那抹媚意。
郑离低着头不敢看，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又觉怅然。方要递上饭盒，钟铃抢先一步，将两个食盒都拿在手中，笑道：“麻烦你了，让我来吧。钟师兄也在我房内，我俩正探讨修行，倒是劳烦小道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离正要抽身，却听钟铃轻轻笑了笑，腻声道：“小道长，我不熟悉路，还请你帮我打一盆热水来。”
郑离不经意地一瞥，却见钟铃屋内，一个男人赤着上身，看模样正是钟鸣。他不敢多问，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一溜烟地去了。
胡地胡天，胡天胡地，夜竟深了。
李沐整日都在推演游龙问天，只不过到了瓶颈，难以持续。他只知游龙奔走之意，却始终不明白这一“问”。反抗上苍的压迫，心中的不甘，积蓄已久，化作了那一问，看似自然，可游龙为何发问，又想问什么呢？
不得其解。
只可惜那副画自行消散，只剩下一张白纸了。
李沐仰头望去，多少繁星点缀。天空无比深邃，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天空。就在半年前，自己还混迹钢筋水泥的森林，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那时候的他，身为一个少儿节目主持人，却被调到了深夜，失去了所有前程。却还要装疯卖傻，搞怪扮笑，不能将一丝情绪带上工作，谁让他是儿童节目主持人呢？
还以为人生到了低谷，坠无可坠，谁知道一眨眼，就陷入了灭族之仇中。
“感觉我，就像个小丑！哈哈哈！”
小丑一般的人生。深夜档儿童节目主持人，没有修行资质的世家嫡子。无论哪一世，上天都玩弄着他的命运。
但此时，李沐却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朗，没有一丝扮演的痕迹。
他自认为不算开朗，但这一次发笑，却与开朗无关。所谓债多不愁，比起改变，他更怕的是一潭死水，永无翻身之日。
“前辈心情不错嘛。”钟铃嗓音清脆，已经在树下静静等候许久。她见李沐沉思，便默默等候，一直不曾惊扰。
“你一直这样，不累吗？”李沐忽然叹息，在钟铃的身上，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以为委曲求全，就能得过且过吗？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钟铃尴尬地笑了笑，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李沐忽然感到一丝庆幸，依附和妥协，除了珍视之物一个一个地离去，又换回了什么？还好这一世，他有了选择，所有他要将命运牢牢握在手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李沐眼中亮起了一团火，耀眼地灼烧，令钟铃生出一身冷汗，好似自己所有的龃龉，都被丢进了火堆焚烧，只留下一地残灰。
她却不知道，就在方才，李沐悟出了自己的道。虽如烛光般摇曳、暗淡，但那分明是属于李沐的道！便因如此，照得她这个苟活之人，睁不开眼！
钟铃心中骇然，暗道筑基境果然不好惹，万分后悔，只想离开。恰在此时，李沐正色道：“采阴补阳，也是天地大道。只是人心难测，欲念难灭。贪一时舒服享乐，只纳不出，流于放纵，便堕入妖邪！采补之道，恶名昭著，也并非没有道理。”
李沐轻叹一声，转身离去。他的话语中，没有怜悯，却也没有鄙夷，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落在钟铃心头，字字诛心，重如千钧。
晚风清幽，拂过钟铃的衣衫，撩起阵阵飞扬。待她从这段话中回味过来，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沐也早就离开。
滴答……
一滴眼泪坠落，好像残花败落，坠于地面。
钟铃一声惨笑，再也没有新的眼泪落下。
“我就是邪道，永远的邪道，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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