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事后
但丁没有问他去监狱的缘由，这是阿斯兰没想到的。乘车到了协会以后，他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灰烬去了地下室。
“别忘了找斯帕克女士报销这次的费用。”临走前但丁还不忘嘱咐道。
这次行动，阿斯兰原本的目的是追查有关黄金十字会的线索，但他没想到审讯的对象竟如此危险。
现在好了，唯一的线索化成了灰烬，还被但丁带走研究。不过想来，以自己的学识，从那团骨灰中也看不出什么，还不如交给但丁这种更为专业的人士。
穿过接待室，瑞贝卡已经不在那里，接待员的位置上换成了一个陌生面孔。
走廊尽头就是斯帕克太太的办公室了。
“下午好，斯帕克太太。”
“下午好。”约莫三十多岁的斯帕克太太穿着褶边黑色长裙，扶了扶鼻梁上的圆形黑框眼镜，一看就像个严谨的女士。一头棕发高高盘起，露出细长的脖颈，褐色眼眸默默含笑。
她人很好，据说原本是市政府那边的会计，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转调到了这里。
“来回的路费，你消耗的弹药费用，再加点……额外补贴？”她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计算款项。
“还有额外补贴的吗……”阿斯兰没有领会到她的良苦用心，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嘘……”斯帕克太太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点，露出神秘的微笑。
阿斯兰终于知道了她的意思，没再多问。
她拿出便签，熟稔地在上面写下条款单子，刷的撕下：
“签个字，摁个手印就行。”
阿斯兰很快完成了这一系列手续。
“给你凑个整，一共七银郎。”斯帕克太太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点数着钱款交到阿斯兰手上，“还有一件事，子弹可以在楼上的仓库里直接领，记得等下自己去二楼拿。”
阿斯兰照着斯帕克太太所说，在楼上的仓库里找到了专门装子弹的匣子，数出三十发装进自己口袋。莱顿市的枪支管理并不严格，否则他获取弹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
收拾好子弹，他沿着旋转楼梯来到地下的实验室，但丁果然还在那里。阿斯兰看他正全神贯注做着实验，也没多作声，只是站在一旁观看。
但丁取出一小撮艾伦，准确地说是一小撮艾伦的骨灰放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灼烧。那火焰立刻变成诡异的绿色，燃烧得也更为旺盛，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
接下来，他把一些粉末在瓶中溶解，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这是什么？”阿斯兰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某种助燃剂？”
“没错。”但丁转动着显微镜的旋钮，“你知道，人体就像是一个消耗能量的机器，它不断地补充燃料，进行运作。进食和运动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这位艾伦，死前身体所表现出的机能远远超出了他本应有的水平，也就是说，被过度透支了。”
“是药物作用的结果？”阿斯兰适时地提出问题。
“很有可能，看这个。”
但丁从骨灰中挑出一块小石头，它的表皮被烧得焦黑，除去外层后里面却显露出异常的浅褐色。把它投入水中，竟然完全溶解了。
“如果是尸体燃烧留下的残留结石，不可能拥有像这样的溶解性。”
阿斯兰立刻领会了他的用意：“你认为这是某种药物作用的残留物？”
“没错，药物促使死者发狂，并且透支他的生命，表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速度和敏捷性，甚至还能快速愈合伤口。但也因此害死了他，很快全身的器官就因此衰竭，维持不了生命。至于为何尸体会自燃，还是个未解之谜，或许和过度消耗后的体温异常有关？”
“或许吧。”
但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实验，转过身正对阿斯兰问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触发这个机制的？艾伦在监狱里肯定没少受苦，为什么偏偏你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听了他的话，阿斯兰也意识到不对劲，自己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是谁指使他的。”
“这个问题监狱里负责审讯的狱警肯定也问过，所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你有没有跟他说些特别的东西，狱警不会提到的？”但丁说道。
阿斯兰想起来了。
“我跟他说了他哥哥的事情。”
“他还有个哥哥？我跟典狱长交流过，这事他都没提起过，估计他压根不知道。”
“是的，叫做罗杰·福斯特·莫拉雷斯，在市女子学校的图书馆工作。我提到他哥哥的时候，艾伦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反应，并且很快转变了态度，甚至愿意配合我的审问，这点非常值得怀疑。”
阿斯兰没有提这家伙还跟自己妹妹有感情关系的事情，他可不想让自己跟这案子沾上边，何况现在黄金十字会表现出了极为神秘和高明的手段，这里面的水很深，他可不敢趟进去。
说不定到时候，协会还要反过来查阿斯兰自己。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可就糟糕了。
“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但丁若有所思，“或许是艾伦的情绪过激和你的问题两者共同作用导致的？这还真是个神奇的物质啊，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搞到手一瓶做研究……”
看样子，但丁又陷入到他那无穷无尽的求知欲当中了。
又交流了几句后，阿斯兰确信自己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决定先行离开协会。
经过接待室的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在那里大吼大叫。杰奎恩正好在阿斯兰后面赶来。
“怎么回事。”阿斯兰扭头问道。
“唉。”杰奎恩无奈叹了口气，摊手回答，“踢馆的！”
“踢馆？”
“是啊，没见过吧？”杰奎恩见他露出惊异的神色，耐心解释道，“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那点地摊书，学了点炼金术，就认为我们炼金术士协会是没用的异端邪说。有点胆子的就会像他这样，上门挑战。谁知道他们怎么听说的协会地址。正好老唐有事出去了，没人把门，就让这家伙闯进来了。”
阿斯兰展开超感官看过去，那人的气息紊乱，大脑却异常兴奋，谁知道是使用了什么药物。此刻他正在大厅中央大喊大叫些什么，多是些挑战宣言和批判协会的说辞。
“留给你处理吧。”杰奎恩突然说道。
“我？”
听了这话，阿斯兰不免惊讶万分，他睁大眼睛，食指指着自己：“这种要事留给我这样的新手，恐怕不太好吧……”
杰奎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很轻松的，你试试就知道了。把那人拉出去就行了，接下来的事，莱顿郡的警察厅自会处理。”
这话多少让他放下心来，干脆走上前，三两下就把那人摁在地上，两手反压在身后。
那闯入者不是没有反抗，可惜在阿斯兰看来只是两只手在那儿瞎舞，没有一点威慑作用。
被摁住的那人口中大叫着些什么，像是条刚被钓上岸的大鱼，胡乱扑腾着。
阿斯兰就这样拖着那人，将他拉出了协会的大门。那人一边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一边无能狂怒：“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你们全都会后悔的！”
阿斯兰笑着回应：“相信我，会后悔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可怜虫。”
出了安克米杂货铺的门，几个警察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看来协会里已经有人先一步报了警。他们给闯入者上了手铐脚镣，给他塞进了警车。那人也是倔强，属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就算见了警察也没有服软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看住他的。”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对阿斯兰说道。
看着逐渐远去的警车，阿斯兰站在街头整理好着装，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把艾伦死亡的消息告诉罗杰和妹妹，这并不是个轻松活。
要怎么说呢，你亲爱的弟弟变成了一只见谁咬谁的大号蜘蛛？你唯一的亲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烧了起来，化作一团齑粉？还是，你弟弟被审讯的时候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了，想吃了我，我迫不得已只能杀了他？
好像都不是太合适的表达方式吧？
回到家，打开门，一张淡黄色的信封落在门后的地毯正中央，应该是透过门缝投进来的。信封上的衔尾蛇标志非常具有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协会发布的正式通知。
信封的设计很精巧，开口处用特殊的粘合剂封住，只有用哲人石才能顺利打开。内部有一个特殊的夹层，任何暴力开启的方式都会使里面的液体流出，从而将信纸彻底破坏，毁掉上面的信息。
如何打开这样的信封是阿斯兰第一天课程中就学会了的，在封口周围凝聚以太并稍稍加热，力道要控制得敲到好处，粘合剂就会自然而然地失效。他翻开信纸，信上的内容也经过加密，不过要读懂它对阿斯兰来说并不难。
兹命令汞阶炼金术士，阿斯兰·莱恩哈特接受莱顿市警察局调遣，跟随相应警队，每晚五点整至十一点整，于加佐特路至复活桥-香舍大街一带进行巡逻，为期三个月。此通知请于阅读后即刻销毁。
内容很简短。
他将信纸连同信封撕成十几片，扔进一旁的壁炉当中。
正式入职以来的第一单工作，他可要好好表现。
“别忘了找斯帕克女士报销这次的费用。”临走前但丁还不忘嘱咐道。
这次行动，阿斯兰原本的目的是追查有关黄金十字会的线索，但他没想到审讯的对象竟如此危险。
现在好了，唯一的线索化成了灰烬，还被但丁带走研究。不过想来，以自己的学识，从那团骨灰中也看不出什么，还不如交给但丁这种更为专业的人士。
穿过接待室，瑞贝卡已经不在那里，接待员的位置上换成了一个陌生面孔。
走廊尽头就是斯帕克太太的办公室了。
“下午好，斯帕克太太。”
“下午好。”约莫三十多岁的斯帕克太太穿着褶边黑色长裙，扶了扶鼻梁上的圆形黑框眼镜，一看就像个严谨的女士。一头棕发高高盘起，露出细长的脖颈，褐色眼眸默默含笑。
她人很好，据说原本是市政府那边的会计，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转调到了这里。
“来回的路费，你消耗的弹药费用，再加点……额外补贴？”她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计算款项。
“还有额外补贴的吗……”阿斯兰没有领会到她的良苦用心，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嘘……”斯帕克太太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点，露出神秘的微笑。
阿斯兰终于知道了她的意思，没再多问。
她拿出便签，熟稔地在上面写下条款单子，刷的撕下：
“签个字，摁个手印就行。”
阿斯兰很快完成了这一系列手续。
“给你凑个整，一共七银郎。”斯帕克太太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点数着钱款交到阿斯兰手上，“还有一件事，子弹可以在楼上的仓库里直接领，记得等下自己去二楼拿。”
阿斯兰照着斯帕克太太所说，在楼上的仓库里找到了专门装子弹的匣子，数出三十发装进自己口袋。莱顿市的枪支管理并不严格，否则他获取弹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
收拾好子弹，他沿着旋转楼梯来到地下的实验室，但丁果然还在那里。阿斯兰看他正全神贯注做着实验，也没多作声，只是站在一旁观看。
但丁取出一小撮艾伦，准确地说是一小撮艾伦的骨灰放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灼烧。那火焰立刻变成诡异的绿色，燃烧得也更为旺盛，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
接下来，他把一些粉末在瓶中溶解，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这是什么？”阿斯兰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某种助燃剂？”
“没错。”但丁转动着显微镜的旋钮，“你知道，人体就像是一个消耗能量的机器，它不断地补充燃料，进行运作。进食和运动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而这位艾伦，死前身体所表现出的机能远远超出了他本应有的水平，也就是说，被过度透支了。”
“是药物作用的结果？”阿斯兰适时地提出问题。
“很有可能，看这个。”
但丁从骨灰中挑出一块小石头，它的表皮被烧得焦黑，除去外层后里面却显露出异常的浅褐色。把它投入水中，竟然完全溶解了。
“如果是尸体燃烧留下的残留结石，不可能拥有像这样的溶解性。”
阿斯兰立刻领会了他的用意：“你认为这是某种药物作用的残留物？”
“没错，药物促使死者发狂，并且透支他的生命，表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速度和敏捷性，甚至还能快速愈合伤口。但也因此害死了他，很快全身的器官就因此衰竭，维持不了生命。至于为何尸体会自燃，还是个未解之谜，或许和过度消耗后的体温异常有关？”
“或许吧。”
但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实验，转过身正对阿斯兰问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触发这个机制的？艾伦在监狱里肯定没少受苦，为什么偏偏你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听了他的话，阿斯兰也意识到不对劲，自己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是谁指使他的。”
“这个问题监狱里负责审讯的狱警肯定也问过，所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你有没有跟他说些特别的东西，狱警不会提到的？”但丁说道。
阿斯兰想起来了。
“我跟他说了他哥哥的事情。”
“他还有个哥哥？我跟典狱长交流过，这事他都没提起过，估计他压根不知道。”
“是的，叫做罗杰·福斯特·莫拉雷斯，在市女子学校的图书馆工作。我提到他哥哥的时候，艾伦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反应，并且很快转变了态度，甚至愿意配合我的审问，这点非常值得怀疑。”
阿斯兰没有提这家伙还跟自己妹妹有感情关系的事情，他可不想让自己跟这案子沾上边，何况现在黄金十字会表现出了极为神秘和高明的手段，这里面的水很深，他可不敢趟进去。
说不定到时候，协会还要反过来查阿斯兰自己。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可就糟糕了。
“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但丁若有所思，“或许是艾伦的情绪过激和你的问题两者共同作用导致的？这还真是个神奇的物质啊，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搞到手一瓶做研究……”
看样子，但丁又陷入到他那无穷无尽的求知欲当中了。
又交流了几句后，阿斯兰确信自己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决定先行离开协会。
经过接待室的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在那里大吼大叫。杰奎恩正好在阿斯兰后面赶来。
“怎么回事。”阿斯兰扭头问道。
“唉。”杰奎恩无奈叹了口气，摊手回答，“踢馆的！”
“踢馆？”
“是啊，没见过吧？”杰奎恩见他露出惊异的神色，耐心解释道，“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那点地摊书，学了点炼金术，就认为我们炼金术士协会是没用的异端邪说。有点胆子的就会像他这样，上门挑战。谁知道他们怎么听说的协会地址。正好老唐有事出去了，没人把门，就让这家伙闯进来了。”
阿斯兰展开超感官看过去，那人的气息紊乱，大脑却异常兴奋，谁知道是使用了什么药物。此刻他正在大厅中央大喊大叫些什么，多是些挑战宣言和批判协会的说辞。
“留给你处理吧。”杰奎恩突然说道。
“我？”
听了这话，阿斯兰不免惊讶万分，他睁大眼睛，食指指着自己：“这种要事留给我这样的新手，恐怕不太好吧……”
杰奎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很轻松的，你试试就知道了。把那人拉出去就行了，接下来的事，莱顿郡的警察厅自会处理。”
这话多少让他放下心来，干脆走上前，三两下就把那人摁在地上，两手反压在身后。
那闯入者不是没有反抗，可惜在阿斯兰看来只是两只手在那儿瞎舞，没有一点威慑作用。
被摁住的那人口中大叫着些什么，像是条刚被钓上岸的大鱼，胡乱扑腾着。
阿斯兰就这样拖着那人，将他拉出了协会的大门。那人一边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一边无能狂怒：“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们，你们全都会后悔的！”
阿斯兰笑着回应：“相信我，会后悔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可怜虫。”
出了安克米杂货铺的门，几个警察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看来协会里已经有人先一步报了警。他们给闯入者上了手铐脚镣，给他塞进了警车。那人也是倔强，属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就算见了警察也没有服软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看住他的。”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对阿斯兰说道。
看着逐渐远去的警车，阿斯兰站在街头整理好着装，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把艾伦死亡的消息告诉罗杰和妹妹，这并不是个轻松活。
要怎么说呢，你亲爱的弟弟变成了一只见谁咬谁的大号蜘蛛？你唯一的亲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烧了起来，化作一团齑粉？还是，你弟弟被审讯的时候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了，想吃了我，我迫不得已只能杀了他？
好像都不是太合适的表达方式吧？
回到家，打开门，一张淡黄色的信封落在门后的地毯正中央，应该是透过门缝投进来的。信封上的衔尾蛇标志非常具有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协会发布的正式通知。
信封的设计很精巧，开口处用特殊的粘合剂封住，只有用哲人石才能顺利打开。内部有一个特殊的夹层，任何暴力开启的方式都会使里面的液体流出，从而将信纸彻底破坏，毁掉上面的信息。
如何打开这样的信封是阿斯兰第一天课程中就学会了的，在封口周围凝聚以太并稍稍加热，力道要控制得敲到好处，粘合剂就会自然而然地失效。他翻开信纸，信上的内容也经过加密，不过要读懂它对阿斯兰来说并不难。
兹命令汞阶炼金术士，阿斯兰·莱恩哈特接受莱顿市警察局调遣，跟随相应警队，每晚五点整至十一点整，于加佐特路至复活桥-香舍大街一带进行巡逻，为期三个月。此通知请于阅读后即刻销毁。
内容很简短。
他将信纸连同信封撕成十几片，扔进一旁的壁炉当中。
正式入职以来的第一单工作，他可要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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