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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渡江

    在渡口,有许多人都在等着沈瑜,我下马后,便有人迎了上来,大多数人我都不认得,唯认得郑焕,他朝沈瑜拱手:“大人,看来此行顺利。”

    沈瑜笑道:“多亏刘大哥相助,我们上船吧。众位,此乃梅华,请大家多关照!”

    我朝众人施礼,沈瑜一一为我介绍,同行者除了郑焕,还另有四人,我都一一见过。

    此行乃是赈灾,官船之上有诸多钱粮,但听他们所说,远远不足。其中年纪最大的陈翁一脸凝重敲着桌子道:“钱粮不足,只怕救不了如过江之鲫的灾民,落个赈灾不力的罪名是小事,可是若粮食到不了灾民手中,致使饿死人,就是大事了。据梅姑娘所说,尚书于横插一手,不知是对人,还是对此事?”

    郑焕道:“对人如何?对事又如何?”

    沈瑜对着烛光一边翻看核对登记册子,一边抬头:“若是对人,便是寻机刺杀等。若是对事,恐为栽赃陷害,觊觎粮款,不仅人身败名裂,事也做不成。可若是朝廷有人,他们便会有所收敛,如今只要齐兄不出事,此事便可通过令尊上达天听,让他们掣肘。目前这钱粮数,是安稳的,不至于旁落。”

    齐斌点头:“正是如此,有我和我爹在,大家不必担心,我爹一直希望我建功立业,我要是开口他一定帮我。”

    随行的小厮星野嘴碎道:“非的掺和这事儿,老爷知道非疯了不可。”

    齐斌一敲他头,捂着暖炉道:“那不然怎么办,他们老的老,病的病,属榆木的属榆木,我不来,他们一点靠山没有,灾民又不是好糊弄的,给点老弱病残就能打发了,总要个年富力强的压阵。”

    星野捂着不说话了,病中的杜陵咳了几声,“反正我已经得罪了皇家,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有罪我来顶,有过我来担,诸位只管放手去做。”

    这位新科状元我在李府有所耳闻,听说状元郎被公主瞧上,死活不肯退了自己那桩娃娃亲,公主一怒之下见了那未婚妻一面,逼得人家落发出家了。状元郎忍不下这口气,找官家评理,公主是减俸禄了,他也因此不为官家所喜,上位者瞧出公主是个得不到也要毁掉的脾性,因此就寻了由头给了他这个差事,还使人出了阴招推他下水,他不会游水,若不是好心人救的及时,命就不保了,他母亲悲愤交加,投告无门,也出家了,此刻他的未婚妻和寡母恐在同一尊佛前跪着呢。

    他连受打击,此刻早已心灰意冷。陈翁不忍,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年轻人不要随意就丧了志气,我一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黄土埋半截啦,不在乎什么名利,何况又是孤家寡人一个的苦硬命道,就算顶锅,也是我来,说不定官家怜惜老头子我可怜,罪不至死。”他笑了笑,把酒壶递给杜陵:“就算受了伤,年轻人也年轻气盛好的快,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齐斌一笑:“等你立了功,就把令堂和那位姑娘接出来,离京都远远的,等过几年,那公主成了婚,你就高枕无忧了。”

    他又瞧向我:“沈大人,倒是个福气好的,梅姑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看来你对沈兄是情根深种啊。”

    我笑了笑,这时星野看了杜陵一眼,又拍了齐斌一下子:“公子,有点晚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瑜望着船外:“江面风大,请诸位先休息吧,今夜由我值守,若有事,击铃为令,还在此地集合。”

    齐斌一笑,朝沈瑜道:“哦,懂了懂了,夜色宜人,你们自便,我先回去会周公了!”

    陈翁站了起来,拎着酒壶道,“我去外面上吹吹风,说不定诗兴大发,能得一首好诗!”

    杜陵不慌不忙的起身,道:“我与陈翁一起。”

    “那敢情好,状元之才,老夫也很想见识。”

    人都散去,沈瑜朝我道:“可觉得累了?”

    我摇头,道:“此行艰难,但见其中无一人是心思不正之人,我为大人感到高兴,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放下账册,道:“只知道你是梅家大姑娘,却不知你的表字是什么?”

    我笑道,心想这样也好,不如就告诉他我的本名:“是一个婳字。你的呢?”

    “和光。”他轻轻说道。

    “和光同尘,与世无争,符合大人的脾性。”我捂着暖炉道:“大人且忙自己的,我在一旁看着。”

    “若是累了,可早些回去歇着。”他柔声道。

    我摇头一笑:“不累。”

    我浅笑着看他,一身墨色的袍子已经洗的发旧,外面罩衫袖口处正有一处磨损之处,大概长期伏案所致。

    “大人衣裳破了,我正好带了针线,可为大人缝补,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他却略显局促,后淡然道:“那便多谢。”

    “大人抬手。”我随口说着,抓起他的袖口,却听他问道:“何以身上还带着针线?”

    我扬了扬手中的针:“防身用的。我还有匕首呢,大人要不要看?”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缝好了,咬断丝线,我摸出匕首。

    “婳儿,以后有我在,用不着了。”他语气里满是怜惜和歉意,我却听那一声婳儿听得耳根发红。

    他将我拥在怀里,“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使你免受风霜雨雪。”

    心中涌起无边甜蜜,我点头:“我也会保护好你的,沈瑜。”

    此刻,婆婆并不在我身边,我却有一种回家了的错觉,如果是上天让我重获新生,那沈瑜也该是我的天赐良缘吧。

    我望向他头顶,那玉簪一直在他发上,他见我呆呆望着。便从头上取下,“婳儿,这玉簪,我重新赠予你。”

    我推开玉簪:“你带着吧,你戴着好看,若要送,便送我一纸婚书,我想成为沈夫人。”

    这说法太过大胆,沈瑜却并没有被我惊吓道,而是安安静静看着我:“婳儿,等从江北抽身,立功回来,我请我恩师为我们主婚,定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我并不在意那些。”我笑的开怀。

    “可我在意,凡我所有,尽我所能,都要给你最好的。”

    沈瑜立下誓言,说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而那以后,他用尽一生的力气践行这段誓言,我没有看错人。而这一刻,我知道也坚信,沈瑜应该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幸运,也许我用尽一生的运气,只是为了遇见他,从一个旁观者变成当事人,我想将来我应该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