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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后宅

    婆婆每日来看我,至那日之后,我们每每独处,都只会相顾无言,她一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腿就是一上午,好像生怕我走了一样。

    后来,我能下地走路了,婆婆比谁都高兴,说要日日煮鸡汤给我补补,李大娘子听了,便每日遣人送来。

    这日,梅大娘子和梅宓也来了,看我这副样子,梅大娘子眼含泪花道:“可想明白了?”

    我知道她问的什么,于是笑了笑:“明白了,早想明白了。”

    梅宓坐在我身旁,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姐姐不再漂泊,妹妹也望姐姐幸福,姐姐,我已许久不听你弹琴了,今日我想听一听。”

    我笑了笑:“妹妹想听什么?”

    梅宓道:“姐姐还记得那首忘机吗?”

    那是梅宓最喜欢的曲子,一曲罢,梅宓说道:“姐姐,不知今后何时能再相见。”

    梅大娘子叹了口气道:“你妹妹要出阁了,你爹把她许给了柳家。”

    我也曾听闻柳家,柳家老爷官居三品,家中独子柳家大郎在军中任职,据说性情暴躁,和前任娘子刚和离。

    “妹妹可曾见过那柳家大郎,其人品性情如何,妹妹可曾打听?”

    梅宓摇头:“此事已定,再无转圜之机,姐姐,恐怕日后,我也再难兴起奏琴听琴的雅意,据说那柳家大郎讨厌这些附庸风雅之事,府中一概不许舞文弄墨之事,我自有喜爱诗书,如今却全无用处,姐姐,从前你说的对,对于女子来说,男子也许就是女子的牢笼,即是牢笼,也就不分好坏,今后的日子,我注定无法快活了。”

    我望她良久,当初我把她从水中救上来,她还那样单纯天真,如今一桩婚事,竟让她的心智快速的成熟起来,我不知是该心酸还是高兴。

    “阿宓,你若不想嫁,姐姐给你想办法。”我握住她的手。

    梅宓摇头:“不必了,姐姐,你逃了那么久都没有逃掉,何况是我,我不是姐姐,心志本就不坚,于生存一事更是知道的寥寥,至此我认命就是,至于他是姓柳还是姓什么,何等性情,都不重要。”

    梅大娘子道:“好在那柳家大郎不沉迷女色,身边都是小厮,连个侍女也不曾有,这点倒是难得,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宓儿性子软,想必也不会难相处,前面和离那个,据说脾气样貌都不太好,柳家大郎倒不是一无是处,而今我担心的是你,你伤成这样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秦小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我不想再提,于是敷衍道:“我的事,您何必操心,如今不是都挺好吗?只要您保重身体就好,其他的不必理会,我自有分寸。”

    这么久以来,梅大娘子已知我性情,于是闭口不言。

    坐了良久无言,梅宓便起身:“姐姐千万保重,好好休养,下月我出阁,姐姐千万要来送我。”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梅大娘子又道:“华儿,你要好好的,娘过些日子再来接你。”

    梅大娘子和梅宓走后,秦欢过来了。

    两个侍女扶着她,脸上满满的娇矜之色,“小娘小心闪着了。”秦欢已然不是当初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而今却也是一个贵妇了。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她笑着坐在我床边,“有四个月了,再有五个月,我就要做母亲了。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李郎,我也知道姐姐也不屑于害我,可是我还是害怕。你说怎么办?”

    “既然身子重,就不要到处走动,不要擦那么厚的粉,戴那么重的金簪,于孩子无益。至于害怕,说说你害怕什么?”我淡淡问。

    她牵起我的手:“自然是害怕…害怕姐姐回心转意,又爱慕李郎,若姐姐有了李郎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庶子啊,你说,我的孩子,怎么能是庶子呢?若姐姐肯让贤,我不为难你,若姐姐不肯,那可怪不得我狠心,如今,你一个古人,可不是我的对手。”

    听她说古人,我便心中起疑,于是道:“妹妹,不是我不肯让贤,你看,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可是我也走不了啊。妹妹可有什么方法助我逃脱?”

    她笑了笑:“我最喜欢识时务的人,姐姐是聪明人,等你腿伤好了,我派人送你出去,还有,官府文书一事,我会替你办妥,可以叫你无声无息的脱身,你等我消息。”

    我点点头:“好,不枉当初我在街边替你解围,你还记得当初那个麻头癞子为难你,我帮你的事吗,你若帮我,也算还恩。”

    她愣了愣,“自然记得,放心好了,可是要让李郎厌弃你,最近你最好做点他讨厌的事,我方才好下手啊。”

    麻头癞子根本就是我无中生有,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这个秦欢已非当初的秦欢,既然我能还魂,那么秦欢自然也能,那么她究竟是谁,为何要到李逸身边?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还请妹妹解惑,当初妹妹惧怕李逸,为何今日忽对他情根深种了呢?”

    她笑了笑:“当初是我太傻了,摆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如意郎君,我为何不要,这些是我以前得不到的,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得到。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大家闺秀哪里知道我们底层人的苦楚。总之,记得,不要挡我的道,你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至于厌弃,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抬眼望着她。

    她笑了笑:“自然是做点坏事。”她笑了笑:“不要担心,我不要你的命,我要的只是你走。”

    这些阴私她似乎做起来得心应手,我不想再与这样的人多言,道:“我累的很,不送客了。”

    她笑了笑:“点心不错,我尝尝。”她顺手捻起点心,却被人打断,“点心放下。”

    她回眸一笑:“二郎,我想尝尝姐姐这里的点心,这些花色,我那里都没有呢,二郎好偏心姐姐。”她得心应手的撒娇,却把点心放下:“可二郎担心我,不让我吃外头的东西,我还是听二郎的,只好拂了姐姐的美意。”

    看她娇柔造作的模样,我扭过头,拿起那点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可吃了一口觉得难吃之极,便一口吐了出来,“还真是难吃,看来妹妹不吃才是对的。”

    李逸冷眼瞧着秦欢,“以后好好待着,别四处走动,让爷看见,爷动不了你,你的丫头爷还是动的了的,听清楚了?”

    秦欢泪光欲闪,欲语还休,带着丫头走了,李逸走了过来,对侍女青鸾道:“今日可曾好些,我今日在这里吃饭,你去传饭来。”

    侍女青鸾和青鸟一同笑着走了,李逸看着我摆在案头的书册,问道:“你倒和别人处处不一样,别人看话本,你倒看起了史书,你看的懂吗?”

    那史书中有许多策论,旁边还有李逸的批注,看了这书以后,我才知道李逸倒不是草包,从前倒是我看错了他,风流之下掩藏的手段和心思,倒能与沈瑜较之一二。若说沈瑜是天空中青白颜色,此人的底色却叫人看不透。

    “本来看不懂,可是有了旁边的批注,看起来也不那么吃力了。”我笑道。

    他笑的开怀:“今日倒不见你张牙舞爪,难得难得。”

    “你待我有礼,我自然也不会失礼,否则岂不显得我家教不好。”我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们既然已经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何必多做纠缠,就此如兄妹相处,不也挺好吗?”

    他一丢书册,道:“我说怎么忽然恭维起人来,原来起的是这个心思,不过你想错了,我要的可不是相敬如宾,更不是什么兄妹情深,如意算盘可别打错了。”

    青鸟青鸾已经捧了饭菜过来,青鸾笑道:“何时见过二爷如此有心,这是今儿亲自抓的野鸡炖的汤,娘子尝尝。”

    我想了想,问道:“我听青鸟说江北赈灾一事,你查出了刑尚书纵凶杀人,破坏赈灾一事,圣心大悦,你也因此升迁,可是当真?”

    李逸笑道:“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心中尚存公义,还是扮演了黄雀而已。”

    “结果都是一样,公义不公义有什么区别?”李逸点了点我的头:“你怎会知道此事?”

    “不过那日你提了一句,我有些好奇而已。”

    “吃饭,吃完饭,爷就告诉你。”

    李逸在江北赈灾一事中到底做了什么,林沧和秦欢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都是我想知道的。我得快些好起来,想到这里,我端起碗:“好,吃完饭再说。”

    李逸摇了摇头,“爷也好奇的很,你这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罢了,吃饭吃饭。”

    等用完饭,李逸道:“刑老头安排了江上刺杀一事,齐家死了个奴仆,齐小衙内怎可善罢甘休,于是找了我,至于粥棚坍塌一事,是刑家的跳墙之举,他们怕沈瑜手里捏着证据,他怎知证据在爷手里握着呢!”

    “那林沧呢?本是十恶不赦之辈,你为何要留他。”

    他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是爪牙是刀,我不好办却想办的事,他们会去办。”

    原来是这样,他们是他的刀,他才是操刀人。以恶人为刀,若行的是好事,便是好人,若所行的事是恶事,他也便是恶人,而我在这其中能耐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