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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国之行

    时光流转,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北国南京析津府内,城南集市车水马龙,人们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北国虽靠游牧起家,但值此天下安宁、承平日久,与汉人之间的贸易也逐渐兴盛,渐渐地,便也随了汉人的生活方式。街边的建筑,完全与南朝相仿,人们日常交流也都在说汉语,若非气候偏冷,否则还以为自己仍在南朝呢。

    忽然间,一个身着白衣、蒙着半透明的面纱、腰间别着一柄长剑的女子款款而来。此女虽被遮住相貌,但是从身段和气质上看,也绝对不是凡人。于是,寻常百姓不自觉的就退开了一段距离。

    此女自不必说,定是婉灵无误。她经过了十余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却选择了如此高调的出场方式,似乎是有意在显示自己的存在。

    不远处,在一个古玩摊前,一名身材修长、相貌伟岸、身着锦绣华服的壮年男子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阿大,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不错啊。”青年如是说道。

    身旁,那个下人打扮、五大三粗的人答:“主人,红颜虽美,却易为祸水。此女看步伐、和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来判断,武功修为怕是不低。”

    “哦?还是个高手啊。你能赢吗?”

    “当然。小人身为您的侍卫头领,至今还没有失过手。一个小小的女娃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你就去试试吧。记住,别伤到她。”

    “领命。”说罢,这个化名阿大的人便提起长刀,直接拦在了路中间。

    婉灵自然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毫无疑问,阿大也是一名高手,只是他现在的衣着着实寒酸,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刻意伪装的。双方对峙,四目相对,空气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周围的老百姓也纷纷退开了更远。

    华服男子一拍额头,哀叹道:“阿大这个傻子、一根筋,谁让你这么嚣张地去和她打啊!我让你去试探,试探懂吗?你这是去叫板啊......”

    不过,事已至此,阿大总不能虎头蛇尾地跑掉,于是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上了。念及至此,只听得“嗞啦”一声,长刀出鞘,拖在了身后。

    婉灵皱了皱眉头,并未在意,然后向前迈出一步,似是要继续行走。而阿大,却是突然急奔而来,速度极快,刀锋拖在身后竟在路面上留下了一道刻痕!

    瞬息之间,阿大已欺近身前,然后大臂一甩,拖在身后的长刀竟然后发先至,拖着一串残影,犹如出海蛟龙一般斩了过来!婉灵第一眼就看出了这招不能挡,也躲不过,因为速度太快了,根本就没有机会!所以她第一时间轻点脚尖,向后跃去。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阿大在拖刀一斩落空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停滞,而是借着强大的惯性,整个人带着刀都旋转了起来,同样是速度惊人、一样是势如猛虎!强大的刀芒化作飓风,席卷四周!婉灵脸色微变,一退再退,而阿大则保持着气势,一进再进。

    突然,婉灵出招了——长剑并未出鞘,而是直接掷出打到了阿大的脚踝。于是,就好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千千车(陀螺)突然失去了平衡,阿大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阿大突然出掌,拍到了地面上,然后整个人就借着掌力腾空而起,向着婉灵飞去,气势竟然丝毫未散!

    婉灵终于认真了,一张手,运功将长剑吸入手中,同时脱出剑鞘。一瞬间,耀眼的白忙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寒梅傲雪!

    一连串“叮叮当当”地钢铁交击声之后,婉灵的剑芒被尽数劈散,而阿大也停止了旋转。紧接着,阿大竟然凌空变招,直接将长刀举过头顶,然后接着身体下坠的力量,全力一刀劈了下来!巨大的力道仿佛要劈开这天地一般,简直无法抵挡!

    华服男子绝望地大叫:“慢——!!!”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试探,阿大竟然动了真格!力劈华山这招一出,对方要么死、要么残,至今还没见过幸免于难的。他已经预见到婉灵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了。

    然而,婉灵却是轻轻一笑,不退反进,直接冲进了阿大的死角、也就是身体的正下方,然后一记剑柄重重地轰在了阿大的胸口上——她一直留着绝大部分力量,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机会。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输。

    结果毫无悬念,阿大惨叫一声,倒飞出去了十几米,狠狠地摔在地上,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输的彻彻底底。

    婉灵依旧优雅从容地拾起剑鞘,然后收剑,再款款地离去,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留下周围的人不住的惊叹。尤其是华服男子,简直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默默发誓——这个女孩,自己一定要追到手!

    婉灵如此高调出场之后,先是就近找了个旅馆住下,然后便来到了附近的酒楼。独自一人上到三楼,坐在靠近栏杆的位置,视野开阔,观察着往来的人群,然后要了一壶清酒,小口小口地品酌起来。表情冷峻,目光平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很快的,便有青年才俊陆陆续续地聚集了过来,他们之中有一小部分是之前看到婉灵身手的人,还有一些人是被婉灵那绝美的相貌和气质所吸引,但是大部分人,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楼下的人们议论纷纷、蠢蠢欲动,看样子都有心想上楼和婉灵聊聊,但又怕马失前蹄丢了脸,心里没有把握。又过了片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率先走进酒楼。

    这名男子身材修长,身着襕衫、头戴方巾,相貌虽平却因儒雅的气质而增添了几分神采。众人议论间,男子便已上到三楼,款款行至婉灵身边。

    “这位姑娘,在下钟复多有冒犯,敢问姑娘芳名,可否借此地一叙?”

    婉灵只是扫了他一眼,便问道:“先生没有小女子所求之物,请先生见谅。”

    这位叫钟复的青年哂笑一声,说:“姑娘切莫心急,能否容在下赋诗一首?”

    “不好意思,小女子心情苦闷,没有闲情雅致。”

    “这...那好吧,在下就此别过。”说罢,钟复便悻悻地下了楼。

    而楼下那群围观的人见状,不禁有些骚动——看来对方不吃文的,那就试试武的吧!念及至此,一名留着不羁短发、相貌英武、身材健硕的青年便提刀走进酒楼。其余人依旧好奇地在观望。

    很快的,这名青年便来到了婉灵的身边,然后咧嘴笑了。

    “这位姑娘,在下看你也是一名习武之人,想要以武会友,不知可否赏脸呢?”

    婉灵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兄台功夫不错,但也只能说不错。小女子没心情打架,兄台请见谅。”

    青年的笑容变的尴尬了起来:“姑娘,在下看你之前将那位文采出众的兄台劝走,本以为你不善文辞,偏爱习武,看来是在下误会了......”

    “嗯,你确实误会了,他只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罢了。当然,你也没有。”

    青年打着哈哈,说:“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在下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未免有些丧气。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果在下输了,我自当离开,如果在下赢了,还请姑娘告知芳名?”

    婉灵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酒楼下面的人群正在议论纷纷——

    “哎,那小子上去半天了,怎么没动静呀?”

    “他们在说什么呢?看样子有说有笑的,挺开心的样子。”

    “呔!早知道,老子就先上去了!”

    “诶!快看,他们动手了!”

    接着,青年一刀势大力沉地挑来,婉灵则轻轻拨动剑柄。一瞬间刺眼的白芒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瞬息过后,青年便“哗啦”一声跌破栏杆,从三楼摔了下去......

    然而,周围立刻就涌出了十几名彪形大汉,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练过些功夫。其中领头的怒吼道:

    “他娘的!这娘们儿不识抬举,兄弟们一起上,给我轮了她!”

    婉灵目光一寒,冷声道:“哼,就凭你们?尽管来试试。”

    “少他妈废话,给我上!”

    下一刻,十几名壮汉有的飞身而上,有的冲向楼梯,全都杀气腾腾地向着婉灵奔去。而婉灵,则不慌不忙地起身、抽剑,然后——没有任何华丽的动作,只是很简单的抬手、出击、抬手、出击,每一次出剑都带出大片的鲜血飞溅,同时也意味着一条人命的消逝。周围惨叫声不绝于耳,婉灵转眼之间已经杀了七人,不过三息时间而已!

    形势逆转的如此之快,令这群看似“亡命之徒”的人清醒了过来,于是也顾不上面子了,立刻仓皇逃窜。婉灵倒也不急,只是莲步轻移,运着轻功两三步便追上一人,然后一剑挥出,干脆利落、一招毙命;接着再去追下一个......

    从始至终,婉灵的表情都没有变过,眼神冰冷刺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杀人,在她看来,仿佛如呼吸一般自然。最后,婉灵下到了酒楼大门前,便不再追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又杀了四个人。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收剑,回到了三楼的老位置,衣衫仍旧光洁如新,没有被一滴污血染上。

    躲在远处观战的阿大,此刻如坠冰窖,他自认也算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婉灵这般杀人的。忽然,华服男子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

    “王......五爷,有何吩咐?”因为一时紧张,阿大险些说漏嘴。

    这个五爷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声吩咐道:“带上我的扳指,去衙门,让他们别管这里的事。”

    阿大急忙领命,接过扳指便匆匆离开了。而五爷,则是轻轻一笑,向着已经被打烂的酒楼走去......

    “苍天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开个酒楼,结果就这么被砸了,我找谁赔啊!”酒楼老板——一名中年男人还在那里哭。

    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开个酒楼不容易,如今出了这种事,让他去找婉灵赔?开玩笑,这丫头杀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找那群逃走的流氓赔?得罪了地头蛇,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这两头都不是,于是只能在原地干嚎了。

    这时,五爷走了过来:“行了行了,别哭了。你的店,我赔了。”

    老板登时一愣:“啊?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我不喜欢重复。拿着,这是五百两银票,够你好好修缮一下这个酒楼、还有富余的了。”这样说着,五爷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那多余的钱,就当我请楼上这位姑娘的酒钱了。”

    婉灵听罢,不由得向五爷看了过去。五爷感觉到目光,于是也看了过来。双方四目相对,然后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老板接过银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五爷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先乐着吧,接下来估计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处理,就先走了。”

    “好嘞,大爷您常来!”老板满面春风,丝毫看不出来他前一秒还在泪流满面。

    而婉灵,嘴角勾起了一丝颇有深意的微笑:“老板,上两壶好酒。”

    鱼儿......上钩了。

    五爷这么一走,就是好几个时辰,婉灵也就在酒楼坐着,一口一口地斟着清酒,喝完了再要......反正酒钱已经有人付了。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好事者敢来围观了。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街道两旁纷纷点起了各色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趁着睡前这不多的空余时间,来到街上寻欢作乐;各家店铺,则为了在一天的最后时间里多赚些铜板,也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一时间,街道上热闹非凡。

    婉灵无心过眼繁华,只自顾自地倒着酒,却发现——又喝光了一壶。于是,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便整了整衣袖,准备离开了。恰在这时,一名华服男子坐了过来——正是五爷。婉灵看着他,勾起了嘴角——终于,还是来了。

    五爷也对着婉灵笑了笑:“姑娘,还在这里喝闷酒,莫非是在等人?”

    婉灵点了点头:“在等一个有我想要的东西的人。”

    “哦?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你在这里喝酒喝一天?”

    “能救命的东西。”

    “你要死了?”

    “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五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姑娘不是北方人吧?”

    婉灵苦涩一笑,答:“我是苏州人。”

    五爷不禁咋舌:“苏州?这么远,你就一个人跑来了?”

    “是啊,一个人。但是......非来不可。”

    “好!有个性,有毅力!我喜欢!”五爷拍手笑道,“说起来,还没问姑娘芳名呢。”

    婉灵微微一笑:“名字,重要吗?你我也不过是红尘中的过客,今日之后,或许就不会再见了。”

    五爷脸色微变,急忙说道:“怎么会呢!姑娘要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我身上没有?”

    “是的,您身上肯定没有。”

    “说出来,让小爷我听听!”五爷顿时来了气,非要问个明白,“这北国之物,我没有的还真不多。”

    婉灵听罢,沉默了片刻,然后幽幽地叹道:“我要一株人参。”

    “人参?”五爷愣了愣,然后明白了过来,“姑娘所求之人参,怕不是一般的人参吧?”

    婉灵点了点头:“要千年以上的。”

    五爷的瞳孔顿时一缩,面色也沉重了起来:“千年......这我确实没有......”

    于是,婉灵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五爷忽然话锋一转,“我是为数不多有办法弄到的人。”

    “真的?!”婉灵顿时面露喜色,“公子莫非出身贵胄?”

    五爷微微一笑,答:“我叫刘长洪,敢问姑娘芳名?”

    婉灵急忙回礼道:“小女子张婷秀,这厢有礼了。”

    实际上,婉灵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婉灵为了这次北国之行做足了功夫,刘姓,其实也是北国皇姓。比如耶律阿保机,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刘亿。这个五爷明显出身贵胄,并且自称姓刘,多半是皇族没跑了。

    刘长洪不禁哈哈大笑:“张婷秀,好!姑娘亭亭玉立、秀色可餐,婷秀之名倒也恰如其分。来,咱们共饮一杯!”

    说着,他便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婉灵也急忙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同样一饮而尽。

    “嗯......”刘长洪饮过之后,仔细品味了一番,叹道,“虽是清酒,香气却恰到好处,淡雅而不乏味。确是好酒一壶!今夜,有美酒、佳人、清风、明月相伴,真是颇有雅兴!”

    “长洪公子莫非要吟诗一首?”

    刘长洪略微思索,便答道:“既然姑娘有兴趣,那我就斗胆献丑了。”

    袅娜丰韵犹玉卿,钟灵毓秀入华亭。愁肠借酒千杯少,拟把残烛作红缨。

    登飞宇,可攀星。柳常新绿月常明。何需袖手添华藻,宁作浮生万里行。

    婉灵不禁赞叹道:“竟能以小女子之遭遇填入词中,公子大才。”

    刘长洪得意地拱了拱手,笑答:“嘿嘿,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

    “公子不仅有才,而且为人谦和,还有侠义心肠,实属难得。来,小女子再敬您一杯!”说着,婉灵又举起了酒杯。

    刘长洪轻轻伸手,制止了她,玩味道:“姑娘莫急。我虽然有办法搞到千年人参,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所以......”

    婉灵急忙拱手表态:“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小女子定当竭力而为!”

    “好!我看姑娘身手不凡,故而想请您担任我的护卫,不知您意下如何?”

    “护卫......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能长时间逗留在此。”

    “没关系,姑娘给个时间,我们可以商讨一下。”

    “最多,不能超过半年。”

    刘长洪听罢顿了顿,然后说:“好,半年就半年,我们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婉灵不由得笑了。

    说完,刘长洪拍了拍手,阿大便从楼下一跃而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现在,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大,是我的侍卫长。这位是张婷秀姑娘。以后你们就要一起工作了,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

    婉灵看着阿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不是那个......”

    阿大躬身抱拳,答:“不错,在下就是中午与姑娘在路上切磋的武夫。说来惭愧,在下没有想到姑娘身手竟如此超绝,让我输的很惨啊。”

    婉灵笑着回礼,说:“兄台谦虚了,您的功夫也很高强,只是在最后心急了而已。若是能沉下心来,冷静与我对战,小女子也未必能赢。”

    刘长洪哈哈笑道:“行啦,别互相吹捧了,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于是,阿大也坐进了座位,然后高声招呼了起来:“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上四道!”

    “姑娘,既然我们已经约好,那么就从明天开始,怎么样?”

    婉灵微微颔首:“可以,小女子本漂泊红尘,无处安身,若有一处归宿,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阿大忽然问道:“婷秀姑娘,在下看你的武功招式,似乎有些眼熟,可否告知师承何处?”

    “小女子自幼便在峨眉派习武,故而使用的招式皆为峨眉派上乘武学。”

    “哈!我道是为何,原来是出身名门大宗!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兄台莫要吹捧,小女子也不过是一名平凡的弟子罢了。”婉灵自谦道,“自明日起,我们就要一起工作了,小女子这里先敬您一杯,以后您就是我的前辈了。”

    “哈哈!好,以后我们互相照应!”

    说完,两人便一饮而尽。恰在此时,饭菜也逐渐端了上来,于是三人有吃有喝,相谈甚欢,不觉间便来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