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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以心火逆天而行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吴钧心中冒出了这段诗句,但他看到的,远比这画面要震撼万倍。

    漫天星河汇聚成的银河,将夜晚染成白昼,入目之下唯有无处不在的亮光。

    那虚化的银河从高天之上落下,携带的力量无穷无尽,蕴含着无可阻挡的天地意志。仿若是要从天穹的最上方,落到地府的最深处。

    只是看一眼便会生出退意,更何况挡在最中间的孙悟空。

    不管孙悟空的法力有多高深,面对这样的天地伟力,他的身外化身如同繁花掉落,无情的被流水冲走。

    猪刚鬣立在高空,笑的很狂妄:“弼马温,我知道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不管谁都觉得弱你三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其实你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曾是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水军,虽然现在错投猪身,但也还拥有着一些天道之力。既然你想要掺和我的家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索性就让你感受一下天道伟力,让你知难而退。”

    但大圣终究是大圣,他骄傲的立于天地间,承受着银河落下的伟力,发出不甘的怒吼。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让俺老孙退半步!”

    运转手中虎符虚影,银河之力落下速度又快了几分,将孙悟空的法天相地冲垮,瞬间从高空压进地面。

    此时猪刚鬣完全占据上风,得理不饶人的喊道:“猴子,天让你服,你可敢不服!?”

    “天又如何?很了不起吗?”

    微弱的声音从孙悟空嘴里冒出,他显出了魔猿真身,嘴里金色血沫喷薄,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火焰。

    下一刻,火焰从眼中升起,瞬间烧遍了全身。冒着赤红火焰的魔猿真身,不屑的看着从天而落的银河。

    这些火焰并非有形之火,而是孙悟空深藏在心中的怒火,哪怕是银河也无法浇灭。

    “怎么可能!你居然能无惧银河之力?”猪刚鬣脸色大变,看着顶住压力的猴子,突然有些慌神。

    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孙悟空挣脱之后变的不像自己,可那些怒火从来都不曾消失过,只是慢慢累积在了心里面。蕴含天道力量的银河之水,可以淹没万事万物,却无法浇灭大圣所化的心火猿。

    此时,系统之灵突然在吴钧心中感叹。

    “宿主,这猴子的本体不愧是补天神石。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定义他,没有任何规则可以束缚他,也不会有任何结局可以陈述他。补天神石乃是人族万世不休的信念显化,在这个信念下一切皆有可能。天若破,那便补之!天若塌,那便撑之。可若是天敢压我,那我就逆流而上扯下头顶的天!”

    看着已经逆流而上的心火猿,又听着系统的这番解释,吴钧只觉得热血澎湃。他真的很想说一句:“太燃了,要不杀了我给徒弟助助兴吧。”

    吴钧觉得很燃,但猪刚鬣的心情却相反,他都使用天道规则,召唤银河之力去压这猴子了。可没想到这猴子,居然化成心火猿逆天攻伐。

    太可怕了,也太强大了!

    难怪当时天庭中没有人敢拦这猴子。

    “可恨,我只能召唤虚影,要是借助完整的天道规则,真正的银河落九天,你就算化成心火猿,我也照样可以镇压!”

    猪刚鬣心中有些遗憾,叹了口气后认清了现实。

    “猴子,不是我打不过你,只是俺老猪今天没吃饱,和你打了一场突然饿了。你且站在原地不动,等我去吃饱了再来。

    你千万别因为怕我,就溜走啊!”

    说完场面话,猪刚鬣涌动银河之力,将孙悟空化成的心火猿往下压去,然后化作滚滚黑云溜走了。

    心火燃起便难消去。

    当孙悟空冲破虚幻银河,却发现那头猪没了踪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抑郁感,他对天咆哮发泄心中的不爽。分辨着猪刚鬣离去的方位,准备追上去接着打,还没飞出去几里,突觉全身无力跌下云头。

    吴钧见状心中一紧,催促着白龙马上前查看。

    因为孙悟空和猪刚鬣的大战,方圆百里的妖魔受到殃及,他们全都找好洞府躲了起来。而等到战斗结束后,又全都跑了出来。

    此时,危险已然过去,外面的世界都是机会。

    天材地宝,大妖内丹,蕴含灵力的血肉,还有破碎的法器,这些对于修为低浅的妖魔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只要他们抓住这个机会,获得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宝贝,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实力必然会突飞猛进。

    甚至重新成为某座山头的大王,坐拥数百小妖,也不是不可能。

    吴钧心急如焚的寻找着悟空,看到了无数幕厮杀。

    残忍,恐怖,血腥,而又那么真实。

    如同魔幻现实的生活,平日里看似平淡如水,而当利益相关落在眼前,就会发现每张微笑的面具下,早就磨好了锋利的獠牙。

    那些居住在此地的大妖,在这场意外中生死道消,其他的生灵立即贪婪吸收它们的遗泽。

    不惜生死相向,不惜卑鄙无耻。

    往日和和和气气的妖魔们,它们也是友好互助的邻里,但此刻为了哪怕一块细碎血肉,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夺。

    但这一幕,更像海里的鲸落。

    “是呀,天地之间生灵循环往复,如同太阳底下的历史,永远都没有新鲜事。对于生灵来说,任何战斗都危险重重,但又是某种不可或缺的机会。”

    远远避开厮杀的生灵,吴钧心中生出这种感悟,不参与和干扰任何一场战斗。

    找了大半夜后,终于在一处山涧中,找到了狼狈的孙悟空。

    此刻的孙悟空没有半点齐天大圣的威武模样,像一只流浪在外的小猴子。他安静的躺在溪水旁,眼睛微闭,长长的金色睫毛轻轻扰动,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脑袋。

    脸上带着吴钧从未见过的纯真笑意。

    其实吴钧并不知道,孙悟空正处于某种玄妙的心境中。也不清楚他是因为刚释放了心火,情绪得到了最彻底的释放,所以变成了这样的状态。

    但吴柯发现,孙悟空身上有铅华洗净的朴素感,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老猴子。看不到往日的那种不甘,看不到绝不服输的执着。更像是一个历经岁月的老者,回顾睥睨天下的一生后,突然学会了跟自己和解。

    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发现孙悟空此刻的奇特,吴钧还是有一些担忧,心中问道:“系统,孙悟空现在怎样了?”

    系统之灵秒回:“宿主,这猴子没啥大碍,也不用去移动他,等他美美的睡完这觉就好了。如果要问他在干嘛的话,那应该是在做梦。”

    孙悟空确实是在做梦,只是自从离开灵台方寸山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在梦里,他不是齐天大圣,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石猴。

    虽然会担心生老病死,虽然香蕉有时候不太够吃,虽然母猴不够漂亮,虽然水帘洞有时候很闷,虽然流星总是一闪而逝。

    但那个时候的生活,才是他永远怀念而又永远不再会有的。

    眼泪从猴子眼睛中流下,吴钧轻轻的帮他抹去,然后在不远处找了块青石板,轻柔的盘腿坐下。

    这一夜,吴钧守在猴子身边。

    可好几次他都觉得,守着孙悟空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特别的奇妙。

    就像是时光将命运编织成衣,静静的挂在某一刻。

    当那一刻来临时,你就会清晰的知道,这件衣服注定会被你穿上。

    吴钧发现自从来到西游世界后,总会莫名就生出一些感慨,不过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长夜漫漫,他抬头向上望去,闪闪发亮的星星点缀着无垠夜幕。

    望啊望,望不到尽头,但又似乎能看到那九重天之上的宫阙,有某些规则正在书写这个世界。

    可那些规则化成了道道牢笼,将整个世界的生灵彻底束缚。

    就如同家长强制给小孩灌输,那些古老传统而不合时宜的价值。甚至已经不满足与灌输价值,而是干脆直接安排好一切,完全不顾孩童活在窒息中。

    无论是王朝更替,还是家族兴衰,又或是投胎还是寿元,甚至是那姻缘。

    已经有一只无形的笔,将这一切的结局写好,只等着生灵们各就各位,然后死气沉沉地上演。

    自由是不存在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正义也是不存在的。

    生灵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活着,用简短的一生去演那一出出戏。

    如果麻木的演好了,便奖励下个轮回。

    如果胆敢生出反抗叛逆之心,那就抹灭真灵或永恒镇压。

    一个个念头从吴钧的心头冒出,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夜空。

    直到一缕光划破黑暗,天地开始苏醒。

    昨天晚上战斗了一夜的妖魔,终于消停了下来,在最为寂静的时刻,万物又开始欢腾。

    金色的光芒豪迈的挥洒,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将蒙蒙雾气拍落在地。

    清脆的鸟啼在树梢上欢叫,很快便成双入对。

    山涧中,吴钧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他往下方看去,晨曦的雾凝结成露珠,爬满了猴子脸上的金毛。

    此时,远处一头斑斓大虎跳到山涧,它本来只是想喝点水,没想遇到了两坨鲜肉。眼里立即冒出欣喜的光,悠闲的往前步步紧逼。

    吴钧注意到了这头小老虎,笑着举起了比它躯体还要庞大的巨石,然后砸向山间下方的一处深潭。“噗通”一声,水花溅起数米之高,这头大老虎惊恐的逃离。

    孙悟空也被声音惊醒,被落下的水流淋了个透心凉,他一抬头就看到师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