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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杀人立规矩!

    父亲没有问儿子准备怎么办,儿子也没有再问父亲准备杀谁。

    这是默契!

    所谓上阵父子兵,不止是血缘之间的舍命相护,更是毫无保留的完全信任,各领一隅的绝对默契。

    就在这样同仇敌忾的言谈声中,陈平安提出修习《鲁班内经》的要求。

    陈坎犹豫了。

    五弊三缺,任何一样都会对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他不想让儿子先天命格缺失。

    可气氛都到这儿了……

    陈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儿子,要修内经必须舍弃一样东西。五弊不能碰,你从三缺里任选一个,老爹我给你兜底。”

    “我此生要做个逍遥自在的人,有钱有闲,身体康健,无拘无束,若有能力,就做点好事!所以,我舍弃权力。”

    陈坎点头:“也好,你不知道权力的滋味,割舍起来也就容易。如果是蔡京来选,权力绝对是最后舍弃的东西,那是他的命!”

    话音落下,这个简陋的书房内,厌胜术最核心的传承,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那部被人诽谤千年、狂热千年的邪术秘典,终于有了新的传人。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吃饭和出恭,陈平安一直待在房间,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个房间之中,连续几日有异象涌现,或阴气逼人、或烈日炎炎、或仙乐袅袅、或妖气沸腾,都被一道白蒙蒙的雾气阻隔在厌胜宅内,无人知晓。

    第五日晚间,瓢泼大雨,陈平安走出房间,在书房短暂停留,然后换了一袭白衫,打着白色油纸伞,突兀地走入夜色之中。

    他穿过层层雨幕,站在巷子拐角处,面前是整条街最阴暗的角落。

    “出来!”

    话音落下,空无一物的墙角竟然渐渐浮现一个人影,好像硬生生从夜色之中剥离出来似的。

    原来这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隐匿术,是正统道术的分支,据说传自春秋时期鬼谷子,但最擅此道的人却是荆轲,追踪刺杀,犀利无双。

    有这样的功法傍身,足见其人实力之强横。

    那人裹着一身黑色布衣,蒙了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也是黑色,看不出任何表情。

    陈平安道:“听说蔡太师养了一批死士,以甲子排序,你排老几?”

    “排行第七,庚午!”

    “另外三个是谁?”

    “丁丑、乙未、巳酉!”

    “叫他们出来!”

    “你有事跟我说就行,他们不必出来。”

    陈平安扬了扬手臂:“那,就永远藏着吧!”

    “咻”

    一道轻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响。

    仓促之间,庚午瞥见一抹黑色流光,锋利的气机擦着鼻尖掠过。

    “什么……”

    他身形急退,再次融入夜色之中。

    紧接着响起重物落地声,连续三声“噗通”。

    另外三个街角,有三个人从夜色剥离出来,却已经变成了尸体。

    正是隐藏起来的丁丑、乙未、巳酉三人!

    他们眉心一点红,竟是被木刺瞬息毙命。

    庚午瞳孔骤然收缩,气息大乱,无法维持隐匿状态,重新现出身体来。

    木刺的气机起于陈家院内,里面藏了一个高人,是陈坎吗?

    他不敢问。

    蔡家六十死士,实力很强,曾有传言,给他们时间做准备,上万人的军队都得饮恨。可就是这样强横的同僚,死的窝囊至极,别说反抗,连惨呼都来不及。

    厌胜陈家,他们一直都在藏拙?竟然如此厉害,连太师都被骗了!

    庚午死死盯着陈家院门,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却也没有后续攻击。

    “你们……不怕得罪太师吗?”

    陈平安笑道:“怕!整个东京城,谁不怕太师。”

    他往前走了一步,夜色越发浓郁,惊雷炸响,忽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半个东京城。

    “但我陈平安有自己的做事方法,见不得鸡零狗碎的小尾巴,你也不用怪我手黑!”

    庚午讷讷不语。

    什么意思?这是要立规矩吗?拿他们给太师立规矩?

    雨下的更大了,敲在油纸伞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如同声声惊雷,连绵不绝。

    夜色复又陷入黑暗。

    庚午已经走了。

    “吱呀”一声,陈家院门打开。

    陈坎身披蓑衣,带着木斗笠,踩着木靴,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一样的木刺,向街上走来。

    陈平安道:“这便是内经里的厌胜御物?真是厉害!”

    陈坎道:“内经驳杂,任何一门都不容小觑。但这三人的死,却不是因为我御物高妙,是因为取了巧劲。”

    “蔡京所谓六十死士,全靠蛊虫控制心神,杀死蛊虫,这些人也就跟着死了。而这根木刺,我温养十年,恰是蛊虫克星。”

    他把木刺递了过来:“有此物在,凭你实力,也不惧那些狗屁甲子……送你了!”。

    陈平安接过,右手捏了个法诀,木刺顿时凭空悬浮,绕着他转了三圈,快如星陨!

    此物若被苗蛊传人见到,只怕少不了一顿争执。

    “你出去多久?”

    陈坎道:“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跟娘亲说过了吗?”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出,车帘掀开,露出李氏慈和的脸。

    “我与你父亲一起去,正好游山玩水,你自己在家,千万注意安全。”

    陈平安道:“母亲放心,我大不了躲在家里,一个厌胜宅,抵他半个东京城的禁卫军。可是您一介凡人,岂不是要给老爹拖后腿?”

    李氏呵呵一笑:“你老爹优柔寡断,得有人帮他拿主意,没我他什么事都弄不成!”

    这大概就是所有母亲的血脉优越感吧。

    陈坎连声称是,驾起马车,哒哒地穿过老巷,溅起水花朵朵。

    自今夜起,这个曾经妄想伟光正的左道世家,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陈平安在雨中站了一会,直到周身微凉,才提步径向轴院街走去。

    不夜汴京!

    吃吃喝喝的人仍有不少,有醉汉扶墙哇哇大吐,浑身被浇成了落汤鸡,旁边又有醉意朦胧的人哈哈大笑。

    都是江湖草莽,着实不拘小节。

    仙台店内,说书的老范早已退去,此时台上有一班年老色衰的戏子鼓瑟弄筝,咿咿呀呀地唱着。

    陈平安走到边角,有一个白衣青年倚栏而望,正好远远地看到樊楼。

    那里灯火辉煌,偶有袅娜的人影映在窗上,又令人一番遐想。

    陈平安问:“想青衣姑娘了?”

    “屁,只有她们想我,没有我想她们的道理。”

    白衣青年转身,看到陈平安的衣着,连连皱眉道:“你虽学我穿白衣,神韵不及我之万一!”

    陈平安撇撇嘴,自行坐下斟了一杯酒:“白衣有什么稀罕,我前几日见了梁山王伦,也爱穿白衣。”

    “玷污白色……总有一天宰了他!”

    陈平安又给他满上:

    “周彦,今日找你有正事!”

    “蔡京?”

    “不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