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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前车之鉴

    “议论吴城之败?”文阙眉头紧皱起来,“都是怎么传的?”

    男子有些支支吾吾。

    “讲!”文阙呵斥道。

    “他们说...说吴城之败,尽是文氏之责,相国之过!”

    “文氏之责...老夫之过?”文阙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有带头之人吗?”

    男子摇头道,“都是些士子,下官会尽快去查!是不是抓一批人,以禁市言?”

    文阙摆摆手,“多此一举!如此岂不是告诉他们,老夫心虚了?自让他们说去,你且暗中查探,揪出领头之人!去吧,做事隐秘些,我以为此事或有蹊跷。”

    “喏!”

    男子走后,文阙独自一人月下沉思。

    文远戴罪,宰勋竟然没有事前与他和王太后商议一下便派人扣拿他下狱。

    其实他自知吴城之败损兵折将,自己也有责任,是以宰勋缉拿文远时,他为了避嫌,便没有任何动作。

    只不过先是朝中有人弹劾他的心腹,紧接着城中便传出对他不利的传言,这就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他首先想到了政敌范息。范氏不趁机出手他都不信,可如今文氏大权在握,范家如何与文家较高下?

    “不自量力!”文阙自言自语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手段!”

    第二日,文阙静坐府中等待消息。午后,昨日的官员男子匆匆而来,满头大汗。

    他甫一进堂便匍匐在地,高声急道:“文相,今日朝议,有数人上奏请斩文远将军!”

    “什么?!”文阙大吃一惊,噌地起身,怒目圆睁,“何人如此大胆?!”

    “文相,今日朝议吴城兵败一事,李鹤、徐嘉、路远三人十分积极,他们认定吴城一战,我军主力损失殆尽,会稽面临被楚军一战而下之危,文远将军要负主责,不死不足以赎其罪!我等据理力争,认为文将军虽然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但楚军骑战之法匪夷所思,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比文将军做得更好,文将军有罪,但罪不至死,请大王准许文将军戴罪立功!”

    文阙皱着眉头问道:“大王作何反应?”

    “大王看着有些犹豫,但是李鹤、徐嘉、路远三人却突然将矛头指向了文相!他们说,是文相举贤不避亲才导致了这样的严重后果,致使越国有亡国之危,文相应该对战败负主要责任!”

    “竖子尔敢!”文阙闻言怒不可竭,拍案而起。

    文阙猛地明白了,这些小杂鱼真正的目的就是他!他们拼命想置文远于死地,其背后目的只是为了将攻击的矛头指向自己,因为文远不但是文家人,更是他举荐作为此次对楚作战的主帅。

    “老夫负主要责任?”文阙冷笑道,“他们想治老夫的罪?”

    男子依旧匍匐在地,文阙有些阴狠的语气让他一动不敢动,浑身的衣服全湿透了。

    文阙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不能大意。

    现在最重要的是宰勋的态度。

    若宰勋坚持不定文远的罪,或者只要他向自己请示处置执法,那这件事就还好办,凭借自己的手段可以强行将此事暂且压下,之后再处置搅动风浪之人,最后再将范氏家族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但,若是宰勋没能“顶住”压力,未请示自己便给文远定了死罪...文阙心中狂跳,他想到这一切或许都是宰勋搞的鬼!他对自己以及王太后的唯唯诺诺都是假象,他处心积虑扳倒自己,削弱文氏,自己掌控大权!

    想到这里,文阙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历来权臣与国君之间都是相互对立的。

    春秋之时,晋国的赵、魏、韩、智、范、中行氏六大家族逐渐掌握了晋国实权,架空了晋国公室。其后六卿之间相互倾轧,范与中行氏在与赵氏的斗争中败下阵来,其后四卿中最强大的智氏也步了范与中行的后尘。魏、赵、韩三家分晋,彻底断了晋国之祀。

    齐国原本称“姜齐”,齐桓公时陈国公子陈完来齐国避难,留在了齐国。数代之后,由陈氏改为田氏的田完后裔渐渐掌控了齐国大权,最终取而代之,齐国自此称“田齐”。

    楚国也有若敖氏之乱,这是一场横跨楚成王、楚穆王、楚庄王三代君王的由若敖氏族人引起的动乱。从成得臣在城濮之战前的一意孤行为开始,到斗越椒之乱被楚庄王平定而结束,时间的跨度达二十七年之久。

    若敖氏是活跃于春秋时期楚国的芈姓家族,祖先为楚国国君熊仪,若敖氏即是以他的谥号若敖为族称,在其内部又分斗氏和成氏两个支系。若敖族的成员,如斗伯比、斗廉、斗祁、斗勃、斗子文、成得臣、成大心、成嘉等人在楚武王至楚庄王时代长期担任军政要职。

    斗越椒是楚国的第十二任令尹,而直到斗越椒时期,楚国十二任令尹就有九位出自若敖氏,而司马一职则更是恐怖,从斗子良到斗越椒,五任司马均是若敖氏族人。

    若敖氏的强大让楚国国君都感觉到畏惧,在司马斗克因为叛乱被诛杀、令尹斗般因为被诬陷谋反而被处死后,同为若敖氏族人的斗越椒居然可以两次先后上位,由此可见若敖氏的强大。

    正因为如此,年幼的楚庄王在即位之初,会不处理政事,整日沉溺于玩乐,因为他必须小心谨慎,如若冒然搞大动作,一不小心得罪了若敖氏,根基不稳的他很有可能就会被废黜。只有在理清楚国家的各方势力,做到心中有数后,他才敢有所行动,才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文阙脑海中一遍遍对比着文氏与晋国六卿、齐国田氏、楚国若敖氏以及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作对比。

    文氏扶植了宰勋,也因此成就了如今大权独揽的自己,如日中天的文氏。在这方面,越国文氏与楚国若敖氏何其相似!

    楚庄王隐而不发,一飞冲天,那宰勋呢?难道说他也如楚庄王一般?

    文阙越想越深,也越不安。文氏,实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