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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悠悠天地,月华已收,霜天云淡,洞里风寒,天色近晓,黎明尤黑。

    黄土白泉公路下,不缺行客埋骨坑,奈何桥边,末曾冷清过将要远行西天的人们,此时穴潭有一素衣囚徒抬眼,只因止伤药草用完了。

    古华历九一零年仲阳,雨水节气,幽暗底狱里,这一天又有一个男人将死在了这里。

    “整天都在打,不是敌人打,就是我们打,打得他娘的三原岛各地饥荒横行,瘟疫肆虐,还害得我个刀笔吏都给叛贼抓了!”

    周知遥望着十丈高的天井,上下怪石嶙峋,左右深邃晦暗,他不禁嘴动吐字稍骂。

    这位身材瘦长,眉平鼻挺的男人,此刻白麻在身,草鞋裹脚,手提刻刀与硬竹笔迎风盘坐,精神抖擞地用潭水洗涤身周血污。

    届时,翻腾的长风自山顶洞口直下,让清水发出含糊声响,使满壁的些灰石动摇,落地音清越。

    而灰蒙的苍穹似在燃烧生命,呼唤今天太阳按时上任,借此悬轮投射下的缕缕曦晖,温暖那些已身处幽暗冥土,浑身散发着尸气的人类。

    “呲呀!”

    当一丝凉风悄然而至,拂过周知悲怆的眼眸,双手渐冷得僵,却难妨碍他以石作笔,拿岩为纸。

    “不行,目前非为自己处境感到悲哀的时候,我还得把姜大人戍守边疆的功绩记好……。“

    忽地,周知坐在地上听到那大风声,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位骑着披甲战马的将军。

    他一回想起自己跟着姜大人,跨越河流和大海出征东部疆场,刹那间就有些享受起来,并对耳畔艰涩而不连贯的响声不以为然。

    在这冬月早暗的时节里,山洞除却小小的一束月光投射而下,视线超过十米就是一片漆黑,偶尔才会发出一阵诡异的敲击声。

    “喀啦喀啦!”

    原本弯腰在这奋笔疾书的男人,他慢慢从地面前抬起头来,僵硬地扭动脖子。

    然后,蓬发下露出了一张瘦削的惨白面孔,右半边脸上有一道狰狞创疤,直抵左鼻翼,以致半边眼睛瞎掉,身体也依旧有无法洗净的血污。

    不过,即使男人现在食不果腹,衣不着寸缕,但足,他的意志与信念近乎统一至于巅峰。

    这时,黑石仿佛像他恋人,紧紧握住周知的右手,为男人分担面临步入九幽岔路口的恐惧,轧轧地用珠圆玉润的尾端,打开历史篇章的角落。

    新历二百二十二年,帝号洪德元年。

    三月初,天子命姜世华率万余武卒,横渡东海,寻戈不享,镇守望舒四岛平安。

    七月末,夷道节度使凤妄称帝,遂火焚宫室,乃劫鸾驾,杀天朝藩王,东幸顺天都。

    十月秋,汉鼎威夷,统集万邦,吾皇悉数假帝坏神洲铢钱制度,又尝铸小钱,是大不敬,故命姜大人重置革铁鱼盐利属,以充天威。

    然四岛钱已无轮郭,文章亦不便通我诸夏,时人呼为有类始皇,直见长舟于北海,乃破此妄。

    ……

    假帝凤,前东海总督也,自言委屈,故兴兵毁道,凶压一方,讹州七八,及凤伏诛,其部自相攻伐,于伪京中以为战地。

    下元节过,是时四岛谷一石十万,豆麦二万,人相啖,骨盈野,残骸余肉臭秽道路。

    作志小吏曰:石牢无食,亦无衣,故当有人见到这处字刻时,若我活着,就不改再抄一遍,若我在黄泉路上,汝亦不该为尊者忌。

    “否则……你的气节将会遭到分裂,并且容易把命送去见……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逆王。”

    此即小吏周知,至于东海,望舒地时,为姜大人编作一志,然而,事有不可尽臆,物有不可尽究,吏仅图去伪存真,保证少作论述。

    这个时候,在这昏暗洞窟内,若隐若现的月光照射不下了,四周显得分外黑寂。

    周知消瘦的脸颊笼罩在暗处,双眸如铜铃般泛起橙黄微芒,扫视着那些千姿百态的白骨,全面扭曲人性的脸庞。

    他站了起来,久久地立身,没有说话,只是在流火,方便心情转凉。

    “信通老弟,你肠都要痛断了吧!”一道尚且硬气的声音,蓦然在男人耳近传入:“吃点东西,你虽粗通辟谷术,但也有九日未进寸粮了。”

    这是个一手持生肉的布衣中年人,初靠近他,勉强能够看清其人年约四旬,身长八尺。

    周知俯看之下,当即运气强视,看清了这名相貌一般的大夫,而他身上的那些污渍和碎骨,除却与他的血红双眼匹配以外,实在不伦不类。

    “陈帆,汝乃大理吏,隶司法之属,今却知法违法,若非我知你急于回乡见母,有大孝,则必惩之,以体于骨肉分离者的心情。”

    他俩在出海前,本是口音和方言相近的邻县人,当下他直呼对方姓名,是要借以表时气节。

    “故而,莫再劝我行仪不轨!”

    男人言毕,皮肤更白上三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红润气色,勉强才能振声慨叹道。

    同时,周知心中也有感而发道:胡无人,戎狄称藩,百蛮宾服,遂天下舟车所通,尽为诸夏臣妾,此承平盛世,惜哉,吾命将绝,难返神州!

    “我无悔于今日或明日的一死。”

    陈帆注视胸口起伏剧烈,似大风鼓箱的赤身男人,不禁无奈地垂眼凝视手中的牧人残肉。

    “如果没有那些叛贼悍匪,我们如何会被关在这洞窟石牢,困顿于郊野内……”他兴许想到来时的两百余同行,说完还哎叹了一声。

    这时,陈帆眉宇间带起虚弱之色,冲淡了他长期休养的坚毅气度。

    他顿声连道:“诚然,我等是从将军出海的职吏,此行便是助新牧首征收东元州贡赋的流客,但是血肉苦弱,又何以铸成不染之魂。”

    确实,若非周知不可忍受秽染的寒潭,他现在并没有面临寿命终结的危险。

    毕竟内气对血脉和肉身的改良仍然堪用。

    只要他还能盘起身子,默运玄功,加以少无所依时,经常饿昏晕倒练就的耐力,可他目前一身修为尽散,形如枯槁,骨灰肉腐迟早而已。

    简而言之,周知不是凡胎,但是,他也不可能无视,乃至破坏掉五谷轮回法。

    “唉!我应该说些什么呢?唉,只愿此景不再出现最好。”陈帆依旧想恢复天国上民的高雅风度,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弃用了雅言。

    而后,浓重的北地土话回响于黑暗所及,感觉有类通语,但是偏离了正音,听则颇为含糊。

    “我经营内气十余载,未曾怕过饥饿的麻烦,且大丈夫长于世,安可效屠夫茹毛饮血?”周知舒了一口大气,然后吭声把话说得干脆利落。

    他这是官话说久了,如今重操故乡方言,咬文断字的句读法仍照国语,不改神州广韵。

    周知说罢,现在的心绪可谓有万般千种,其实,他也心知目前的立身底气,宛若乘着一叶偏舟,便如此急急地随海波离开。

    可我又怎么忍心回头,吃上一口呢?

    但是,危亡之际袭来心头,又上口头的,非为时运的悲怆怨恨,也不若他人含情脉脉的乡愁。

    “你也知我自小孤独,若非大王兴建慈幼院,幼年幸遇姜大人讲学,让我少时思凝于君子路,弱冠远离愚昧,誓死继承古圣今贤大道!”

    周知向来是有进无退的人,否则也不会顶着东海诅咒,忍受水土不服的痛苦,与外岛接触。

    噫,月母故地的天地元气何其稀薄,现下丹田精气入不敷出,须又要以气御力,遗志出声,只怕寿不得久,难以克服灾劫了。

    只是,周知这满腹的话,又能对谁去说呢?

    然后,待到他转身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回过头去时,陈帆已看不到了,这是他浪费精力所致。

    “知运不可而舍命,此呈一时之勇,匹夫之志也,信通老弟,人贵莫自贱。”突然,寒飕飕的秋水边上,男人唯听身外隐约地回音。

    片刻,周知催生法术,揉眼再看,只见还有二三子,在灰蒙蒙的远处石壁而已。

    知一介之士,死则轻如鸿毛,方今立言亦未可重于泰山,然此一世受王恩,当是尽忠职守,恪值本分,区区饥饿致命,不足道矣。

    周知略加思索感慨,继而眼前复归一片漆黑,再看不清在场的是啥样人了。

    他此刻的心思,大诋是既觉受到兵马作乱的迫害,又认为与其让他把随行牧人的事情说出来,还不如假装是积日累月所记。

    毕竟严于律己,宽于律人是他信奉的原则。

    反正这里是稻岛边境以北的内海小岛,纵使真能够被人发现,他想来也是过去很久的故事了。

    由此,周知假装开心,自欺自觉总归鲲海离中土天下很近,况且州府早就习惯判党烧杀抢掠,再丢几个役吏了,肯定没人来救他们的。

    后来,他又抓起石头写了写,争取在没之前把记忆内近期风云变化,暗流涌动的当地细节归纳。

    甚是有趣的杂闻一,最近整个明夷域各族,九成新生在册人口,都是吃鲲肉长大的,据说海鲲虽不会化鹏,但很适合用来长身体。

    方今王者正以廓土靖乱为务,大有统一宇内的壮志,吾认为此肉可以作为辅助。

    周知虽说没吃过是啥味,但是得到过当地土著的佐证,自然不会因为对上古异兽的尊敬,而推辞不去讲述有益用途。

    当然,他现在没有时间推敲此事真伪,只是鼓动内气,想起觉得有趣的一个事情算一个。

    哪怕有伤天和,违背自然,周知脸上也毫无愧色,一点都不为自己坑害它类异种而感到什么,何况他这是循上古书法,只述不作。

    虽然这并不妨碍有心人明白他的意思,可只要真得有用,纵然会流露怀疑,却也不会反对。

    杂闻二,稻岛民宿家田输税尽,故有菜人充饥肠,此事有违夷道传统,吾以为非明教化的夷人所为,是穷山刁民所为。

    周知现在作释,倒不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哪一套玩的过人,玩哪套的人。

    而是现在战争胜利,重新设道,明显是不能写硬东西,否则要是短期内被发现,恐怕引有心人借此故,屠杀无辜。

    所以无论表面内的真相如何,周知都只能听从了,然后去记载,事情不好,则作释。

    虽说秩序崩坏后,很多只有历史上才有的奇事异闻,已经远远甩开周知的认识,以至于他尽量低估夷人的节操后,依然有文饰之嫌。

    但是因为被关来这之前,他被灌了太多药,体力渐少至于不济,所以后来杂闻越来越简洁了。

    现在,意志与信念是他半死不活的救命稻草。

    新王登基元年,多封公候伯子。

    今是晚秋时节,林叶转红,黄花开遍。

    黎明以后,日晓风凉,道上有一群行人不禁足,皆驼身站在清冷路旁,静默无言。

    行人多是须发皆白,裹着褐布头巾的干瘦老儿,并且他们统一面有菜色,显然是在过着朝不保夕,半饥不饱的日子。

    但是,唯有在路最前方的九旬老者,虽颤颤巍巍地拄仗立身,身旁却放有一陶罐,以净土封口。

    有人猜来应不是贵重物,否则当藏匿私地。

    与此移时,天边飞云不断远飘,陆续归来乡里的人们,他们大都像得了一种心病,但言只有色类金子的谷物才能治好。

    且常有人说,这一切悲剧,都怪摧毁了四月王朝的上国节度使萧凤。

    “哒哒哒!”

    朝食过了片刻,夯土地面上,忽有马蹄声打破余一人的凄凉氛围,不久后,苍首老者望见一匹乘白马,估计辗转千里的游人现身。

    “你……是个女娃!”这皓首老者不清楚眼前游人的来路,只能往近处打量,届时打心底里希望,应是个能帮他寄书的士子,结果只见了个女子。

    还是个白衣红裳的素颜女子。

    他原以为骑白马的,是个在方今乱世,敢于仗剑走天下的善良武士,可事实却未得偿所愿。

    “在下江仪,来自东原长翠郡,官道人,爵公士。”游人翻身下马,行叉手礼,曲身拜道:“敢问这位老伯,可是在等将要还乡的孙孙?”

    少顷,老者见她一双窄袖分别露出的皓腕,顿时诚惶诚恐,肃然变了颜色,作辑下拜间想。

    雅言?这可是贵族的通语!

    “长寿者见王不拜,非是不尊重,而是受人瑞大礼者不详,所以老伯如此,实是为难我这匹夫贩卒之流。”自称江仪的女子䀚首,见状阻止道。

    言语间,和颜悦色,丝毫没有跋扈之气,不像是个久在樊笼里的千金小姐般自矜。

    老伯所思大类此上,故对这位身量颇高,戴着红色飘带,梳长马尾,腰束黑绸佩白王,右衽上衣颈处敞开,隐约可见襦袢的贵女稍有好感。

    “是,老朽在等古稀之年的儿子,不惑有三的孙子,以及弱冠余七的重孙。”

    老者大概是上过学,肚子里有些墨水,容可卖弄,但他言语间愈发失望的情绪,饱含在神情里的越加思念,又足以让人感他人之伤心。

    “常听白铁乡人语,当地孟乡长家四世参军,只是难忘故土贫弱,故才蹉跎于三正之列。”

    江仪闻言,转身从红色马鞍上挂着的包裹中,取下一匹白绸,进而一边朗声言语,一边挪步至老人面前,临一步递出长方布帛。

    同时,女子心绪纷飞地想道:老人家年事虽高,气色却还不错,应该可以交给他吧?

    俄而,披着头发,穿着皮袍,活像古人打扮的孟乡长接过它,未看时,见多识广的他便有了推测,当即面色就是阴晴不定了。

    然后,他眯着眼睛,怀杖展帛视字,言声忽微道:“老夫目力不济,还望大人帮读……”

    转瞬间,老者似是心有所感,即刻泪流,不止滴到土块上:“容或再帮老朽写封书信,寄与辛苦守城的犬子,可能否?”

    江仪不怪老人如此失态,反而认为除了安慰心理的回书,其余皆为滚滚大势下的起落之殇。

    同时,她私心也有,但主要是出于她怕拒绝后,老人气急有了闪失,使她声名败坏,为人唾骂,故只琼鼻一乱,黛眉紧蹙。

    然后,这俏佳人便作出决定,只见她秀目含情,继而双手接过,奉好布帛。

    飞云浩荡,长路寂寥间,江仪轻启丹唇,音色婉转清越道:“父有思莫念,吾受恩莫忘。”她忽地脆声一滞,可能是醉心于滋色修辞。

    “方今明夷域内,萧贼势大,吾王世受天恩,故敢御凤卫之雷霆怒火……后汝孙为王陷陈,时任云骑屯长,吾孙亦遂入幕府,作一参谋。”

    孟乡长抬眼,直盯白马身挂的弓刀,心内明视如镜,感悟现在非用毛笔足够的平安时代。

    “而我,虽德不配安朝廷,智不足以定祸乱,稍通长枪大剑尔,然贪心炽烈,故终累及家亲,于东原棣煌郡一役,大败,吾子扑,吾孙身残。”

    江仪作为一位上传下达信件的道人,更多时候就是这样,向些粗俗卑劣或素质不高的老人读念。

    久而久之,她便不同于那些渴望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读书人,失了关心庙堂社稷的壮志,着重于从事郊野黎庶的邮驿。

    只是时间一长,人也冷漠了。

    “姑娘,你应该为之痛哭的,但不是我的子孙们,而是为英明君王逝世而哀。”

    孟乡长怀杖,继续说道:“百年战争,老夫从征有三十载,见证异人侵攻我国也有数十回,风沙雨夜,矢石戈矛,吾屡历不以为鲜……”

    点点滴滴,一直说到退役后的孟乡长,是谓情到深处,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滴到宽袖上。

    并且愈发加深了兽皮的面料,像染了色。

    随后,老人浑浊的双眸渐变得清澈,应该是没那么伤心了,又或者想起什么,突发地作辑道:“虽实冒昧,但请姑娘收下此物。”

    三个呼吸后,兴许是他没什么力气,便垂首低眉,看向地上正被忽视的一个陶罐。

    “这鸡汤十分珍贵,是我听亭长说因战事既定,新王特批东原将士返乡叙亲,故熬,本欲与子孙共入土垣,在里聚的屋舍同饮美味。”

    这时,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穿着打扮朴实无华的富人,随即再次大论心境。

    “然此家书于我心中,不亚于千金,但现在,郊外商贾绝迹,使乡内白盐和铁矿难卖,我无积蓄,陈粮公器又不可赠送,便想以此物答谢。”

    对方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江仪直到哪怕再三不从,兴许还是得答应的,也便不多说话。

    “老伯如此,我要推脱,反而不善。”她稍加整顿收获,便扬声辞别道:“我了却此职,在此地便无羁绊,告辞了。”

    孟乡长微微颤抖着手,意为挺直身板,颔首目送江仪离去,神情逐步恢复淡然。

    此刻,苍穹中万里无云,好像海晏河清时。

    “啾啾啾~”

    最后,她骑上白马,向着北边,缓缓东行,直到午昼,江仪沿着一条清澈大河,进入了一片泰半红透的森林边缘,暂且选作落脚,休息一会。

    送完包裹里的信件后,女子当下目光所及,都是低矮的林木,但是排列间居然有些规整。

    “十五年前父亲在世时,种得改良版枫树,如今也应该出具规模了吧?”她此刻抛弃了王侯的语言,用起了一口纯正的东原土话。

    当今是开明治世的时期,一切唯才是举,但是一介女流想吃官饷,不可谓不是阻力重重。

    但是,由于江仪不满庸碌的未婚夫,又恰好世俗权力并不对女子严防死守,所以她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终归还是获得了自由。

    虽说这活不仅非常消磨时间,还很考验人的耐心,但其实除了苦点累点外,倒是十分安全。

    毕竟,明夷域目前还是和平时代,夷道列国统一归属于重华天朝,基本都是受了礼乐教化。

    这就造成了眼下事务永远比政务多,后勤保障和工程建设搞得都很好,以至各地往来交流频繁,需要大量驿站亭台辅助,才能维持交通体系。

    哪怕这段时间有些动荡,但是,只要宗主国强大,这种数百年建立起的秩序极难崩坏。

    这也是为什么道上白衣人很多的原因。

    偶尔,就会有些江仪的同行穿林而过,他们有得是挺过战火的锐进武士,能从河畔外围经过,但更多的,还是脸上带着诡笑,集中烤火的匪徒。

    不过,江仪只见在同行弓矢抛射下,顿时,就把这些法外狂徒吓得如鱼烂鸟散,毫无斗志。

    与此同时,江仪无视一个个林后探头申脑,偷偷摸摸对着她指指点点,甚至窃窃私语的野人们,自顾自地吹箫,放松身心。

    “一年过去,才觉那人是对的,与其终日昏昏醉梦间,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望河感慨。

    此刻,看到从家门中顺走的骐骥,正在靠着自己良好的牙口,吃蘑菇、啃花草、饮用河水和咀嚼石块,总之非常像在提醒女主人给它打饭。

    不过肌肤细腻的年轻佳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它的意思,而是重新开始环顾四周。

    这时,可见粗麻布衣,蓬头垢面的民夫也不少,他们口音大多异同,但应都是来自不同乡里,尽管这样的臆断,出自初次来西都地带的江仪。

    “苍月,你说将来要是我老了,会不会也盖几间茅屋盖在山脚,与枫林为伴?”

    马儿不可能表露出向往的神情,只知道温顺地跑到主人身边,然后剁了剁修长刚劲的前蹄,摇了摇红嚼头与银白色鬃毛。

    “他说过,等他写完地方志,就做一位穿越山林,寻找古迹,没人干拢的隐士。”

    江仪感觉那位未老先衰的同龄人,之所以会认同功成身退的说法,是因为一直不会做买卖,总是被坑钱的原故,虽然说他从不计较买卖多少。

    “兴许玄国人都这样,在毫无烦恼后,便完全醉心于逍遥长生,就如同酒鬼之好酒乐。”

    其实,江仪做了一年多的道人后,觉得这种没有打搅,无有争吵,不须管兴衰胜败的处世之道,以为是谈不上是绝对错误的。

    当然,那时她要不是不甘心,在安全地结束战事后,应该是要出嫁了。

    毕竟,她真觉找到了一个能人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