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如初

    【档案存储3：聚集性】由过量原能辐射感染产生的异化生物特有的聚集性，又称领袖效应。当体内蕴含着巨量原能辐射的异化母体出现时，会吸引周边一定范围内的低阶异化体朝母体所在处聚集，久之形成巢穴。高低阶异化生物间会跨越种间关系形成主仆效应，低阶异化体将遵循母体的意志进行活动。

    “呼啊——！”我从床上惊醒过来，床头的时钟显示着凌晨五点，距离早间巡查还有一段时间。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头的汗水。

    由于晶极核心的影响，我的记忆有时候会莫名的混乱，许多的片段会在不经意间蹦出来，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尤其在成为放逐者并且正式的接受了这股力量之后，我就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属于我自己了。我似乎不是在操控着，而是二者在进行着某种融合。我开始慢慢地理解了蕾比利亚博士当初所说的那种感觉——

    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自己的思想。

    我走下床，用清水洗了把脸，清凉的触感使得思维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我冲了个澡，换好了新的制服。反正也醒了，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出去走走。

    我拿上佩刀走出哨所，外面的雨早已停歇了，避难所的地上满是昨晚被吹落的枯枝败叶，天边刚蒙蒙亮。我站在门外伸了个懒腰，大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在这片充满硝烟的土地上能呼吸到一口纯净的空气都是难得的享受。

    四周非常的安静，我在避难所的连桥上慢慢地走着，植物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湿气息随着晨雾漫进我的鼻子里。站在桥上望着流淌着延伸到远处的蓝溪，我一时间有了片刻的失神。我苏醒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早上，一个曾经还是叫做莎莉的女孩子正拉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我欣喜的向我介绍着她们的家园。而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曾拥有“灰烬天使”这样令人望而生畏的代号，至于我的名字……或许早已和最初的记忆一同埋葬了吧。

    在一场混乱中好不容易寻得的安宁又立马被另一场混乱击碎，循环往复，这就是末日。

    一缕微光照进我的眼睛，我抬头发现一楼的餐厅还亮着灯，看来还有人起的很早。我走过去，听见后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转过前面的食品架便看见芬妮正在一堆橘子前忙活着。

    “芬妮姐……”眼前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回过头来发现是我又转而恢复了平静，但是眼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惊慌。芬妮抱着手里的橘子有些手无足措的看着我。“长…长官……”，她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和我打招呼。我这才意识到如今的我和当初那个刚来避难所的孩子判若两人，她把我当成了前来审查的军官。“芬妮姐，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正经了，就和之前一样聊天就好。”“但，但是……”我挥了挥手，微笑着打消她的顾虑。“呼……”芬妮松了一口气，终于是不再紧张。我回头望向这堆橘子问道：“摘这么多橘子用来干什么呢？”“做橘子水……”芬妮呆呆地望着手里橘子愣神，“莎莉之前最喜欢喝的就是橘子水了，我希望她回来的时候避难所依旧是她熟悉的家。”我沉默了一会儿，莎莉和芬妮是最要好的朋友，看起来莎莉的离去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芬妮姐……”我迟疑了一会儿，在犹豫要不要把奈美西斯的事情告诉她，但是我也不忍心看见以往活泼可爱的芬妮这样郁郁寡欢，“其实……莎莉已经回来了。”“啊……！！！”芬妮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否的表情，“但…但是……她…她不是已经……”我安抚了一下芬妮，然后把夏佐，奈美西斯和艾达之子的事情尽可能用她能听懂的话语讲了一遍。芬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惊讶地张的能塞下两三个鸡蛋，“这…这……”芬妮已经语无伦次了。我苦笑着扶了扶额头，即使是我只挑选了最简明扼要的内容，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技术的她来说一时间也无法那么快的理解的。芬妮看着我，又看了看手里的橘子，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动作，我知道那是她在努力地梳理。过了好半晌，芬妮终于冷静了一些。“所以，现在的莎莉就是奈…奈美西斯对吧？”“是的。”望着她充满渴求的眼睛，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她现在还在哨所里休息，要等会才能起床。”“嗯嗯！那我先去准备早饭了，也快天亮了呢。”我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原本鱼肚白的天空已经全部蒙上了一层清晨的乳白色。望着芬妮明显带上了几分愉悦的背影，我感觉她身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东西被一扫而光了。

    我走出厨房，开始沿着防御墙进行早间的例行巡查。今早的哨戒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喷吐火舌，围墙外也只有零星的异化人。这是原本是件好事，但是我反而有些不安心了。由于异化生物特有的聚集性，往往突如其来的异动总有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巡查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回到办公室提交了报告之后，我决定申请驻扎时间从三天增加至七天，一方面是观察有什么突发情况，另外也好顺便和朋友们叙叙旧。

    当我完成工作再次走出哨所，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就听见了不断地笑声和嬉闹声，远远望去，一群人似乎围着什么东西。不用想我就知道肯定是莎莉，按照芬妮的性子，这种大喜事肯定是要传遍整个避难所的。

    我走到食堂，此时的莎莉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欢笑声和嬉闹再加上这温暖的阳光，仿佛灾难不曾来过。面对熟悉的亲友的关怀，莎莉的脸上也终于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自从失去了哥哥之后，莎莉也变得沉闷了许多，这次回家总算是也让她有了一些慰藉。

    “你回来了——！”芬妮看见我走来朝我高高挥着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我身上。虽然这样惊诧的目光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是面对一众老友我还是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嚯，是幽影啊！当初我们救下的小姑娘已经这么厉害了。”帕尔大叔的一句称赞让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被人盯着尴尬在原地多不好意思呀。众人看着我一阵惊叹和称赞，我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帕尔大叔，赛琳姐，芬妮……怎么没有见到弗兰克？帕尔看出了我的疑惑，“弗兰克那家伙啊，原先就总是往返于海嘉德和亚夏大陆各处，很难找到他人。这不你们又发现了新大陆嘛，现在要想找到他就更难了哈哈哈——”帕尔顿了顿，“不过到点了他会自己回来的，你倒是不用担心他什么。”既然老朋友都不担心，我自然也没啥好纠结的，不过正好肚子饿了，便随着这一伙人拥进了食堂。

    食物非常的丰盛，在末世中能享受如此丰盛的一大桌子宴席，能看出来莎莉回家的消息让芬妮姐干劲十足。我一边大口朵颐着美食，一边和大家说起在天顶和赦免天使的大战，在维拉和无序深渊种种经历以及奈美西斯的改造等等，引着围在身边众人一阵阵的惊叹，倒是本来就身为技术员的阿尔弗雷德和帕尔相对平静了不少。不过在谈及灰域体能力和维拉的战争的时候，这两个见多识广的技术员也不由得眉头紧锁难以置信，“要真是这样，这个星球所面临麻烦可不止自身这点怪物了。”阿尔弗雷德感叹道，“至少亚夏的生物不会什么空间穿梭，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家伙原本就来自艾达星。”

    分别了那么久，心中的所思所想又怎能在一餐宴会上一一诉说。宴会结束的时候大家围在我和莎莉身边不断地叮嘱要我们每天都讲一些关于维拉的经历，而帕尔和阿尔弗雷德则在一边一脸严肃的做着一些关于灰域体的推断，还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关于原能守卫升级的争论。在懂行的人眼里看来，这些东西带给他们的震撼不亚于新的技术。

    待旁人散去之后，我静静地站在蓝溪之上的连桥上眺望着，溪的尽头能隐约看见班吉斯的轮廓，还有那矗立在天边高耸入云的亚夏幻塔。午后的阳光伴随着微风倾泻在我脸上，暖暖的。

    “幽影……吗？”我若有所思的默念着，聚会上还是帕尔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才终于想起了那被遗忘已久的称呼。自从加入放逐者之后执行任务时都以代号相称，曾几何时我就不再用自己的名字，再加上记忆的影响，这个最初的称呼便被慢慢地从脑海里抹去了。

    纵使周周转转，可是不论何时总能记住你的，只有唯一的家。

    “唔啊——！！”随着碎石飞溅和金属与地面撞击的铿锵声，一把执行者专用的长刀狠狠地扎进了脚下的土地。我驻着刀无力地跪在地上，大滴大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流淌而出。似乎有很多东西涌入了脑海里，争斗，交锋，还有那面对着枪口却依然能微笑着的女孩儿……星岛避难所让我想起了太多。毫无预兆的，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苦痛好似在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家的概念，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历经奔波的我已经习惯于风餐露宿，但是……

    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脸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居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是奈美西斯。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她静静地抱着我，无需言语，因为我们身上都有着相同的撕裂的伤痕。

    过了好一会儿，我整理好情绪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总是故作坚强也是很难受的吧，久经战场压抑的情绪也得释放出来才好。”莎莉清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倒也不是这样，只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有……。”我摇了摇脑袋，试图收拾一下散乱的思绪。莎莉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这不好好的嘛，你还在想什么。”我还想说什么，莎莉用一只手指放在我的嘴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只有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亲密姿势。“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但我们必须要走下去才能对得起身上背负着的如此多的期望和我们所做的每一个抉择。”莎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儿在跟随着我大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成长了太多。一起旅行，一起战斗，到最后一起加入放逐者她都义无反顾的跟随了我。我们早已成为了离不开彼此的存在。

    “呼……”我踏了踏步，心情好了不少，带着莎莉沿着廊桥慢慢地散步回到了哨所。洗了个澡换上睡裙，我一股脑扑到柔软的床上打了几个滚，从一大早到中午都没有好好地休息会，确实也有些疲倦了。莎莉和我不同，她的活性金属机械义肢得用雾化清洗技术，估计得好一阵子。

    翻了一会儿终端的消息，被暖阳晒着的我便沉沉的睡去了，在迷糊中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抱着我贴着一起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