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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寻路

    “走吧。”

    房塌了,人死了。

    顾目四盼,一片狼藉。

    刍荛拉着荆芥,看也没有看这片废墟,他不敢去看。

    马也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瘦弱的身影,在戈壁滩上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走着,没有白云,没有雨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天是灰的,心是黑的。

    荆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可刍荛就是能听懂,能听懂他说了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大半年,走到了兰州府,刍荛一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抢了多少口粮,才撑着他们二人活下来。

    兰州府还一如既往的雄壮。

    刍荛没有进去。

    他只是带着荆芥看了一眼这座城。

    “我们不进去。”

    他拉着荆芥,低头看向他,指着这座城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打不赢他,打不赢,就杀不死,就算杀死了,也不够。”

    “他屠了我们伍中一十八口人,满镇三百二十九口人,这仇,不能只杀他一个了事。”

    “我们走,我们去玉京,他敢杀我们全家,我们便也杀他全家。”

    刍荛就这样说了一段话,然后拉着荆芥一步一步走到了玉京,一路上又杀了很多人,抢了很多口粮,然而,没能撑到他们活下来。

    玉京的规矩太多了,人也太多了,他找不到可以杀的人。

    两个人身无分文,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雨夜之中,只能依偎在巷子里,躲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

    “饿了?”

    荆芥点点头。

    路边摊上的小吃和饭香,就像是魔鬼一样勾引着两人犯罪。

    可刍荛不敢去偷,他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是个西北汉子,可以去杀人,可以去抢,可他不会去偷。

    因为他爹和他老大跟他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偷偷摸摸的做事儿,一辈子都不算个男人,要干就要光明正大的干。

    “别怕,别想,饿一会儿就不饿了,哥明天去码头瞧瞧,看看那里招不招帮工,放心,明天哥一定让你吃上东西。”

    两个人彼此依偎着,听着对方肚中如雷,头晕脑胀,双眼泛花。

    直到,两碗面端在了他们眼前。

    一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对他们二人道:“吃吧。”

    这是个读书人。

    刍荛认得这身衣服,他们兄弟走了三年才来到玉京,他一路上见识增长了不少,他知道,那些读书人最讨厌他们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乞丐。

    不能说这两碗面救了两个人,只能说这两碗面救了刍荛的心。

    他已经准备去偷了。

    刍荛看着眼前的一碗葱花面,静静的思索着。

    “为啥还是这碗面,味道却差了这么多?”

    他再也吃不出当晚的那股子香味儿了。

    刍荛摇摇头,呼噜噜两口把面吃光,把汤水也喝光,拍下两个铜板,抓起长刀断发,顶着烈日起身。

    “小爷,您慢走!”

    …………

    “辰安,我们要去哪儿啊。”

    陈道几被王辰安拉着一路下了山,却没有回城内,而是转头朝着北边儿白马寺那里走去。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闲聊,都是修士,脚力不错,不多时便路过了白马寺,走上了一条幽静的山道。

    “辰安,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禅寺你知道吗?”

    “一禅寺?”陈道几道:“当然知道,家父曾跟我说过,说一禅寺的一禅法师修为高深,佛法精湛……”

    陈道几一板一眼的说着,可一抬头却发现王辰安不见了。

    他顿时急了,呼喊道:“辰安。”

    “别喊。”王辰安一下子从一处竹林里跳出来,一把拉着他道:“走,跟我来。”

    两人钻进了林间,眼前已经完全没了路,王辰安拉着陈道几四下寻找。

    “辰安,你在找什么?”

    “找路。”

    “咱们刚不是走在路上吗?”

    “哎呀,不是那条路。”

    “找到了。”

    王辰安盯着一根竹子,忽然就拉着陈道几朝着竹林里走去,眼前明明杂草丛生,是一片竹林,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来有路的。

    林间渐渐的传来了溪水的声音。

    王辰安拉着陈道几,低声道:“嘘……别说话。”

    陈道几一头雾水,却还是赶紧闭上了嘴。

    两人跟做贼一样,又偷偷摸摸走了十来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溪流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王辰安探头看去,赶紧拉着陈道几蹲起来。

    溪边是一片青草地。

    一名男子,就那样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脚边插着一根鱼竿,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身侧还放着一柄剑。

    男子头发散乱,一根布条随意的捆扎着,连根木簪子都懒得插上,一脸的胡碴子,一双死鱼眼拉拢着,看着天空,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这人一看,便是个懒人。

    因为鱼竿上的线,已经抖动个不停了,他都懒得去瞧一眼。

    鱼线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了,水面甚至翻起了浪花,他叹一口气,道:“真蠢。”

    他一脸无奈的坐起身来,托着腮帮子盯着水平看了一会儿,看那条鱼把自己折腾的没力气了,忽然吐出了嘴里的狗尾巴草。

    一根草,就像是一柄剑。

    狗尾巴草一瞬间激射而出,将这条笨鱼插死了。

    他抓着鱼竿一甩,鱼儿飞出水面落在他手中,随手从地上揪了一根草,那根草在他手中便如同锋利的刀一般,让他捏着把这条鱼开膛破肚。

    篝火升起,他烤着鱼,握着酒葫芦,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躲着的王辰安和陈道几两个人就这样偷偷的看着。

    “辰安,那不是你师父吗?咱们躲着干嘛?”

    “看花活儿。”

    “啊?”

    “别说话。”

    篝火烧着,鱼烤着,他举起葫芦咕咚喝一口酒,刚张开嘴想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谁!”

    他并指如剑,朝着王辰安那里便一指扫去。

    剑气如风!

    如飓风!

    如海啸!

    一道肉眼可见的磅礴巨浪瞬间朝着两人斩来!

    “嗷嗷嗷!”

    王辰安吓的鬼叫连连,拉着陈道几便爬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