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剑（一）
丑时三刻，圣山上下一片沉寂。
生生被咳醒的泊予一扬手，亮了案头的灯。
他披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在床沿上坐了很久才堪堪平复下胸口涌上来的那股血腥气，因为夜咳染上脸的零星几丝血色，转眼便褪了个干净，只剩久病的人才会有的苍白。
泊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口小口的抿。
这几年他开始有些惜命，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养生。
若自己真的死了，留那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何物的小崽子……
不到十五岁已经拖家带口的少年每每想到自己那个一言难尽的大徒弟，总免不了满心的苍凉。
慢吞吞喝完一杯茶，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上。
西厢那边的小崽子也不知道踢被子没有。
只略一转念，他就又重新起了身，披上厚重的大氅。
还是得去瞧上一眼。
大冷的天，小崽子到底还小，万一再着了凉。
大氅才将将裹好，院子里突然响起叩门声。声音很轻，好似生怕吵了谁似的，猫爪子挠得都比他重。
泊予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来的是天机峰的小弟子，明真。
明真好似很怕这个年岁不大的玉练峰主，声音小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泊……泊峰主，我们峰主说，若您还没睡，就劳烦您过我们峰一趟。”
泊予有些不耐，“什么事？”
“呃……峰主说，请您过去我们峰领……领下人。”
泊予脸色一变，脚下一晃，明真只觉眼前一花，刚刚还一脸不耐烦垂着眼皮的少年峰主转瞬已经不见了人影。
谁说玉练峰峰主是个病秧子的！
随即便听“哐”地一声巨响，玉练峰西厢的门已被泊予一脚踹开。
几乎已经裹成了一个球的明真没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泊予望着西厢那张空荡荡的床，喉间一口老血险些没含住。
这小崽子，一眼看不住就能作上天！
现如今作起妖来，居然都已经开始不分昼夜了！这是又想念无妄崖顶的风了吗？！
一路提心吊胆心里琢磨了一万种可能的泊予，急匆匆赶去了天机峰。
天机峰偏殿里，满满当当塞了一堆……鼻青脸肿义愤填膺的人。
泊予一扫，全是育灵峰的。
这是捅了育灵峰的马蜂窝吗？怎么还都挂了彩？
暖阁里，育灵峰的峰主凤栖梧正在跟成浩下棋，而他那个好徒弟，正满面红光地领着一只猫，坐在人家旁边的软榻上往嘴里塞点心！
估计是吃得太快，被面沉似水走进门的泊予骇了一跳，时运一口噎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吓得成浩连忙丢了手里的棋子，连跑带颠地冲过去给他顺气。
老头子绷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一边给他揉背一边递过去一杯水，“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时运被泊予瞪得遍体生寒，眼神不由就有些躲闪，一心可以多用的他居然还没忘了要回成浩的话，嗫嚅着为自己辩解，“有的，小师弟一直在跟我抢。”
成浩被他这句小师弟给噎了个好歹。
跟只猫抢吃的……还抢的如此欢快……就算那是只开了灵智的猫吧，可到底也还是只猫啊。
他无奈地看了眼瞪着自己豆包徒弟的少年，“小予啊，过来坐，没吵着你吧？”
泊予来的急，胸口压抑不住的烦闷，连着咳了好几声，“您觉得呢？”
老头子给他递了杯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喝口茶先缓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泊予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没喝：“所以，是什么让您大半夜这么想不开，突然就想小题大做的？”
成浩看了眼外面黑压压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很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算太小。”
“哦？咱们圣山终于决定要与妖谷再次开战了？”
“……也没那么大。”
泊予在软榻上寻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捞了条毯子搭在身上，叹了口意味深长的气，“您老还真是善变啊。”
他扫了旁边黑压压一群人一眼，“来这么多人，育灵峰这是……终于耐不住打算集体起义了？是对你们天机峰圣山第一峰的地位感到不满了吗？”
旁边一直装死的凤栖梧：“……”
凤栖梧这个人，如果单让外人看，估计都会以为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很柔弱的那种，柔弱的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这个人……八成很好欺负。
而事实上，那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还是个九品的人精。
能在圣山上做到一峰之主这个位置的，就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一个连着被炸了好几窝使灵蛋都没有自己亲自出头，而是硬顶着包令涛去玉练峰上碰钉子的人……精得差不多已经随时可以变身了。
凤栖梧站起来，未语先笑，“怪我怪我，怪我约束不力。”随即没什么威力地一瞪眼，看着自己那一群弟子，“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成峰主这里的茶格外香一些？”
并没有给人家上茶的成浩：“……”
老头子打算速战速决，伸手揉了揉时运的头，“是小运……”一低头撞上双眼包着泪的小崽子，成浩不由就是一顿，下意识加了一句，“和小白……”
离升：“……”
关老子什么事！
老子是被胁迫的！
他张嘴就要分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将他捞了过去，一抬头，对上泊予一双冷冰冰的眼。
离升：“……”
这护犊子的玩意还能不能好了？你护犊子就护，为什么非得拉着小爷背锅？！
泊予嘴角勾了勾。
离升……默默低下了他高贵的头。
“小孩子……”成浩顿了顿，感觉有点牙疼，“和猫不懂事，不知怎么就误闯了栖梧的多宝阁。”
泊予有点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小猫背上的毛，随即想到这猫是离升那只妖，不由就又有点嫌弃，脸色便不大好看，他脸色不大好看地开口，“看来是场误会啊。”
义愤填膺的育灵峰众：“……”
小孩子不懂事……误闯……误会……
您管大半夜偷偷摸摸地摸进我们峰的禁地叫误会！
那是随便谁都能误闯进去的吗？！您这么说，误会本身怕不是都会觉得自己冤！
泊予撩了眼恨不得要掀了天机峰大殿的育灵峰众，杀人诛心，“既然都说了是误会，这一群大半夜的堵在这是打算……屈打成招？”
所有人：“……”
时运不由有些迷茫。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好像……也许大概可能八成……真是这么回事？
离升简直要被泊予这死不要脸的样子给生生震出内伤来！
自己当年到底是有多瞎，居然会认为这样一个当着苦主的面都能理所当然颠倒黑白的小王八蛋，有身正气凛然的君子骨！
凤栖梧深深觉得，再这么下去，明天自己的育灵峰怕不是就得变成个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峰！
他试图扭转战局，“虽然私闯别峰禁地是小运……和小白不对，不过好在没伤到哪，不然我是真怕跟泊峰主您不好交代啊。您也是，跟我客气什么呢，要是真看上了我们多宝阁里的什么，直接叫人过来跟我讲一声就是，都是一家人嘛。”
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泊予咂咂嘴，就好像完全听不出凤栖梧话里那意味深长的酸，“别峰啊……原来育灵峰是别峰，咱们真的是一家人？”
凤栖梧：“……”
泊予要笑不笑地撩了旁边的时运一眼，“小运啊，听到没？圣山不全是咱们家，以后可千万别再走错门了啊。”
凤栖梧：“……”
他比当年的包令涛好一点，好歹坚持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灰头土脸地带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弟子从天机殿里走出来。
鼻青脸肿……哦对，自己今天到这里到底是打算干什么的来着？
一切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
生生被咳醒的泊予一扬手，亮了案头的灯。
他披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在床沿上坐了很久才堪堪平复下胸口涌上来的那股血腥气，因为夜咳染上脸的零星几丝血色，转眼便褪了个干净，只剩久病的人才会有的苍白。
泊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小口小口的抿。
这几年他开始有些惜命，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养生。
若自己真的死了，留那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为何物的小崽子……
不到十五岁已经拖家带口的少年每每想到自己那个一言难尽的大徒弟，总免不了满心的苍凉。
慢吞吞喝完一杯茶，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上。
西厢那边的小崽子也不知道踢被子没有。
只略一转念，他就又重新起了身，披上厚重的大氅。
还是得去瞧上一眼。
大冷的天，小崽子到底还小，万一再着了凉。
大氅才将将裹好，院子里突然响起叩门声。声音很轻，好似生怕吵了谁似的，猫爪子挠得都比他重。
泊予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来的是天机峰的小弟子，明真。
明真好似很怕这个年岁不大的玉练峰主，声音小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泊……泊峰主，我们峰主说，若您还没睡，就劳烦您过我们峰一趟。”
泊予有些不耐，“什么事？”
“呃……峰主说，请您过去我们峰领……领下人。”
泊予脸色一变，脚下一晃，明真只觉眼前一花，刚刚还一脸不耐烦垂着眼皮的少年峰主转瞬已经不见了人影。
谁说玉练峰峰主是个病秧子的！
随即便听“哐”地一声巨响，玉练峰西厢的门已被泊予一脚踹开。
几乎已经裹成了一个球的明真没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泊予望着西厢那张空荡荡的床，喉间一口老血险些没含住。
这小崽子，一眼看不住就能作上天！
现如今作起妖来，居然都已经开始不分昼夜了！这是又想念无妄崖顶的风了吗？！
一路提心吊胆心里琢磨了一万种可能的泊予，急匆匆赶去了天机峰。
天机峰偏殿里，满满当当塞了一堆……鼻青脸肿义愤填膺的人。
泊予一扫，全是育灵峰的。
这是捅了育灵峰的马蜂窝吗？怎么还都挂了彩？
暖阁里，育灵峰的峰主凤栖梧正在跟成浩下棋，而他那个好徒弟，正满面红光地领着一只猫，坐在人家旁边的软榻上往嘴里塞点心！
估计是吃得太快，被面沉似水走进门的泊予骇了一跳，时运一口噎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吓得成浩连忙丢了手里的棋子，连跑带颠地冲过去给他顺气。
老头子绷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一边给他揉背一边递过去一杯水，“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时运被泊予瞪得遍体生寒，眼神不由就有些躲闪，一心可以多用的他居然还没忘了要回成浩的话，嗫嚅着为自己辩解，“有的，小师弟一直在跟我抢。”
成浩被他这句小师弟给噎了个好歹。
跟只猫抢吃的……还抢的如此欢快……就算那是只开了灵智的猫吧，可到底也还是只猫啊。
他无奈地看了眼瞪着自己豆包徒弟的少年，“小予啊，过来坐，没吵着你吧？”
泊予来的急，胸口压抑不住的烦闷，连着咳了好几声，“您觉得呢？”
老头子给他递了杯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喝口茶先缓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泊予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没喝：“所以，是什么让您大半夜这么想不开，突然就想小题大做的？”
成浩看了眼外面黑压压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很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算太小。”
“哦？咱们圣山终于决定要与妖谷再次开战了？”
“……也没那么大。”
泊予在软榻上寻了个位置坐下，顺手捞了条毯子搭在身上，叹了口意味深长的气，“您老还真是善变啊。”
他扫了旁边黑压压一群人一眼，“来这么多人，育灵峰这是……终于耐不住打算集体起义了？是对你们天机峰圣山第一峰的地位感到不满了吗？”
旁边一直装死的凤栖梧：“……”
凤栖梧这个人，如果单让外人看，估计都会以为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很柔弱的那种，柔弱的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这个人……八成很好欺负。
而事实上，那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还是个九品的人精。
能在圣山上做到一峰之主这个位置的，就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一个连着被炸了好几窝使灵蛋都没有自己亲自出头，而是硬顶着包令涛去玉练峰上碰钉子的人……精得差不多已经随时可以变身了。
凤栖梧站起来，未语先笑，“怪我怪我，怪我约束不力。”随即没什么威力地一瞪眼，看着自己那一群弟子，“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成峰主这里的茶格外香一些？”
并没有给人家上茶的成浩：“……”
老头子打算速战速决，伸手揉了揉时运的头，“是小运……”一低头撞上双眼包着泪的小崽子，成浩不由就是一顿，下意识加了一句，“和小白……”
离升：“……”
关老子什么事！
老子是被胁迫的！
他张嘴就要分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将他捞了过去，一抬头，对上泊予一双冷冰冰的眼。
离升：“……”
这护犊子的玩意还能不能好了？你护犊子就护，为什么非得拉着小爷背锅？！
泊予嘴角勾了勾。
离升……默默低下了他高贵的头。
“小孩子……”成浩顿了顿，感觉有点牙疼，“和猫不懂事，不知怎么就误闯了栖梧的多宝阁。”
泊予有点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小猫背上的毛，随即想到这猫是离升那只妖，不由就又有点嫌弃，脸色便不大好看，他脸色不大好看地开口，“看来是场误会啊。”
义愤填膺的育灵峰众：“……”
小孩子不懂事……误闯……误会……
您管大半夜偷偷摸摸地摸进我们峰的禁地叫误会！
那是随便谁都能误闯进去的吗？！您这么说，误会本身怕不是都会觉得自己冤！
泊予撩了眼恨不得要掀了天机峰大殿的育灵峰众，杀人诛心，“既然都说了是误会，这一群大半夜的堵在这是打算……屈打成招？”
所有人：“……”
时运不由有些迷茫。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好像……也许大概可能八成……真是这么回事？
离升简直要被泊予这死不要脸的样子给生生震出内伤来！
自己当年到底是有多瞎，居然会认为这样一个当着苦主的面都能理所当然颠倒黑白的小王八蛋，有身正气凛然的君子骨！
凤栖梧深深觉得，再这么下去，明天自己的育灵峰怕不是就得变成个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峰！
他试图扭转战局，“虽然私闯别峰禁地是小运……和小白不对，不过好在没伤到哪，不然我是真怕跟泊峰主您不好交代啊。您也是，跟我客气什么呢，要是真看上了我们多宝阁里的什么，直接叫人过来跟我讲一声就是，都是一家人嘛。”
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泊予咂咂嘴，就好像完全听不出凤栖梧话里那意味深长的酸，“别峰啊……原来育灵峰是别峰，咱们真的是一家人？”
凤栖梧：“……”
泊予要笑不笑地撩了旁边的时运一眼，“小运啊，听到没？圣山不全是咱们家，以后可千万别再走错门了啊。”
凤栖梧：“……”
他比当年的包令涛好一点，好歹坚持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灰头土脸地带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弟子从天机殿里走出来。
鼻青脸肿……哦对，自己今天到这里到底是打算干什么的来着？
一切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