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崖（四）
泊予当上峰主近六年，五峰峰主集议满打满算不过参加了两次，一次是他就任峰主，一次就是上次的无妄崖底，不成想这么快，就来了第三次。
他一脚才堪堪跨过天机殿的门槛，入耳便是一串不似人声的惨嚎。
同一时刻，天机锁的尖叫也跟着拔高了一个调。
大殿正中，一名满身妖气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正痛苦的在地上打滚，额头的青筋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突突地向外跳，两只耳朵上面好似被什么催生一般，有毛发刺穿他的皮肉，肉眼可见的快速生长出来，仅一息光景，原本的人耳已经变成了两只毛茸茸的兽耳。
明明是个人，却眼看就要变化成为一只兽的样子！
成浩半跪在地捏紧他的脉门，沉重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灵脉妖化，不能再等了，通知他的家人，准备后事吧。”说话间手起掌落，动作快的完全不似个快两百岁的老头子，一掌击碎了青年的天灵。
随着那人生命气息的消失，天机锁的尖叫，也戛然而止。
大殿陷入诡异的静默。
圣山弟子一万六千余众，五百年来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刚刚还出手迅速的成浩仿佛一瞬间就现了老态，起身的时候居然没站稳，险些栽了过去，被身边的小弟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他怔了半晌，这才挥退了那扶他的天机峰弟子，长叹口气，沉重地低声开口，“多事之秋啊。”就着小弟子递上来的巾帕反反复复擦了几遍手，仿佛想要擦掉的不是被溅上的血迹，而是心底的什么，很久才又重新抬起了头，扫了一圈后才看向一旁讲经堂的堂主肖华，“人齐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华垂着头，握了握自己一直止不住发抖的右手，这才颤着声音开口道，“这人叫……叫陈经树，今……今日讲经堂照常开课……”
成浩突然打断他，“你说他姓什么？”
肖华战战兢兢，“陈。”
“中州赤乌城里的陈家？”
“是……是的。”
成浩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摆了摆手，“你继续说吧。”
肖华有些战战兢兢，“这陈经树入门不满一年，因资质颇高，入驭妖堂前又提前开了灵脉，所……所以破格提前入了讲经堂。”他声音渐渐平稳，“仅八个月就连晋两品，灵犀诀已经练到第二重开灵大圆满，眼看要突破至附灵境，谁知今日讲经堂课刚上了一半，他突……突然就……”
凤栖梧上前一步，“事先没有一点预兆？”
肖华忐忑地思量了半晌，“没……没有。”
包令涛道叹息一声：“九州这些世家子为了能进圣山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什么法子都敢试，果然就出问题了。”
泊予瞥了他一眼。
应该让时小运跟过来的，学学人家，这锅甩得才是真高明，哪像他，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招。
何赛冷冷道：“各位峰主，恕我直言，现如今最紧迫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尽快排查，圣山大阵内足有几千人，容不得丝毫隐患。”
包令涛却摇了摇头，颇有些隐晦地瞥了一眼成浩身边的陈唐，语气很有些耐人寻味，“那可是中州的陈家啊。”
陈唐一个激灵，转头单膝跪地，对着成浩就是一个大礼，“我虽姓陈，但入圣山四十年，早已斩断尘缘，陈唐先是圣山天机峰人，后才是这个陈的姓氏。”
成浩托了陈唐一下，“不必这样，我们圣山无论如何，也不是人间几个世家就能左右的。”他又叹一声，“只是这多事之秋，处事还是尽量谨慎，小包啊……”
包令涛正了正神色。
成浩看着他，“人间事宜向来是你们圣境峰处理，这次，你亲自走一趟赤乌城吧。”
包令涛点头，“应该的。”
成浩点了点头，又转向何赛，同时看了看凤栖梧，“排查的事，你二人协调着办，要严查，但也要速战速决，圣山封得过久，恐要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何赛和凤栖梧也点头。
成浩站了起来行至窗边，目光望向窗外方向，良久，“你们都去忙吧，哦对，小予留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地陆续退了出去，大殿里终于除了天机锁齿轮的转动声外，再无一点生息。
成浩这才回头面向泊予，瞧着他面色愈发憔悴，“伸手给我瞧瞧。”
泊予犹豫了下，到底还是伸了手，任成浩摸住了他的脉门，口中却有些自嘲地道，“看不看没什么差别，左右也就这样了。”
成浩却不理他，神色凝重地给他把了半晌脉，这才松了手，“你这底子已经伤了，容不得丝毫怠慢，好好将养，不过就是当不了驭妖师，其他的没有太大影响。可你若继续这么肆无忌惮地败下去，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泊予难得默了默，低声道，“我知道。”
成浩没好气，“你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时小运醒了。”
“啊？”成浩一时没反应过来，“醒了？哦，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
“虚了点，别的暂时还不曾发觉。”
“那就好，那就好。”成浩慢慢走向偏殿暖阁，抬手关了窗，嘴里还在唠叨，“虽然眼瞅着就要入夏，你还是当心点。既然他醒了，你就且安心，这一年，你损耗的实在太多了。”
跟在他身后的泊予点了点头。
成浩又沉吟半晌，“你那二弟子……”
泊予飞快答：“你放心。”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管你，你虽然小，但心里有数。这次这弟子灵脉突然妖化……”
“跟他无关。”
“我知道。”成浩抬头，老态尽显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是第一个，但我怕，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成伯伯。”泊予突然换了个称呼，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您可是在这人的灵脉里发现了什么蹊跷？”
“包令涛并不是纯粹甩锅。”成浩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个一闪即逝的笑，“这人开灵脉的路子，的确不正。”
泊予望着他。
当前九州各大世家子弟提前开灵脉无非两种，一种是有圣山里的人给他们递了灵犀诀基础功法。虽然这种操作是不被圣山允许的，但这些年一直屡禁不止。世家勾连颇广，圣山弟子如今人数又扩充过快，自古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圣山也不能例外。而另外一种……
“这陈家子弟是生吞了妖丹，所以才能提前得开灵脉。”成浩垂下了眼皮，咬肌动了动，“这才是最让我不解的，中州陈家啊，堂堂皇族，还需要走这样一条险路吗？”
他一脚才堪堪跨过天机殿的门槛，入耳便是一串不似人声的惨嚎。
同一时刻，天机锁的尖叫也跟着拔高了一个调。
大殿正中，一名满身妖气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正痛苦的在地上打滚，额头的青筋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突突地向外跳，两只耳朵上面好似被什么催生一般，有毛发刺穿他的皮肉，肉眼可见的快速生长出来，仅一息光景，原本的人耳已经变成了两只毛茸茸的兽耳。
明明是个人，却眼看就要变化成为一只兽的样子！
成浩半跪在地捏紧他的脉门，沉重的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灵脉妖化，不能再等了，通知他的家人，准备后事吧。”说话间手起掌落，动作快的完全不似个快两百岁的老头子，一掌击碎了青年的天灵。
随着那人生命气息的消失，天机锁的尖叫，也戛然而止。
大殿陷入诡异的静默。
圣山弟子一万六千余众，五百年来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刚刚还出手迅速的成浩仿佛一瞬间就现了老态，起身的时候居然没站稳，险些栽了过去，被身边的小弟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他怔了半晌，这才挥退了那扶他的天机峰弟子，长叹口气，沉重地低声开口，“多事之秋啊。”就着小弟子递上来的巾帕反反复复擦了几遍手，仿佛想要擦掉的不是被溅上的血迹，而是心底的什么，很久才又重新抬起了头，扫了一圈后才看向一旁讲经堂的堂主肖华，“人齐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华垂着头，握了握自己一直止不住发抖的右手，这才颤着声音开口道，“这人叫……叫陈经树，今……今日讲经堂照常开课……”
成浩突然打断他，“你说他姓什么？”
肖华战战兢兢，“陈。”
“中州赤乌城里的陈家？”
“是……是的。”
成浩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摆了摆手，“你继续说吧。”
肖华有些战战兢兢，“这陈经树入门不满一年，因资质颇高，入驭妖堂前又提前开了灵脉，所……所以破格提前入了讲经堂。”他声音渐渐平稳，“仅八个月就连晋两品，灵犀诀已经练到第二重开灵大圆满，眼看要突破至附灵境，谁知今日讲经堂课刚上了一半，他突……突然就……”
凤栖梧上前一步，“事先没有一点预兆？”
肖华忐忑地思量了半晌，“没……没有。”
包令涛道叹息一声：“九州这些世家子为了能进圣山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什么法子都敢试，果然就出问题了。”
泊予瞥了他一眼。
应该让时小运跟过来的，学学人家，这锅甩得才是真高明，哪像他，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招。
何赛冷冷道：“各位峰主，恕我直言，现如今最紧迫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尽快排查，圣山大阵内足有几千人，容不得丝毫隐患。”
包令涛却摇了摇头，颇有些隐晦地瞥了一眼成浩身边的陈唐，语气很有些耐人寻味，“那可是中州的陈家啊。”
陈唐一个激灵，转头单膝跪地，对着成浩就是一个大礼，“我虽姓陈，但入圣山四十年，早已斩断尘缘，陈唐先是圣山天机峰人，后才是这个陈的姓氏。”
成浩托了陈唐一下，“不必这样，我们圣山无论如何，也不是人间几个世家就能左右的。”他又叹一声，“只是这多事之秋，处事还是尽量谨慎，小包啊……”
包令涛正了正神色。
成浩看着他，“人间事宜向来是你们圣境峰处理，这次，你亲自走一趟赤乌城吧。”
包令涛点头，“应该的。”
成浩点了点头，又转向何赛，同时看了看凤栖梧，“排查的事，你二人协调着办，要严查，但也要速战速决，圣山封得过久，恐要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何赛和凤栖梧也点头。
成浩站了起来行至窗边，目光望向窗外方向，良久，“你们都去忙吧，哦对，小予留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地陆续退了出去，大殿里终于除了天机锁齿轮的转动声外，再无一点生息。
成浩这才回头面向泊予，瞧着他面色愈发憔悴，“伸手给我瞧瞧。”
泊予犹豫了下，到底还是伸了手，任成浩摸住了他的脉门，口中却有些自嘲地道，“看不看没什么差别，左右也就这样了。”
成浩却不理他，神色凝重地给他把了半晌脉，这才松了手，“你这底子已经伤了，容不得丝毫怠慢，好好将养，不过就是当不了驭妖师，其他的没有太大影响。可你若继续这么肆无忌惮地败下去，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泊予难得默了默，低声道，“我知道。”
成浩没好气，“你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时小运醒了。”
“啊？”成浩一时没反应过来，“醒了？哦，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
“虚了点，别的暂时还不曾发觉。”
“那就好，那就好。”成浩慢慢走向偏殿暖阁，抬手关了窗，嘴里还在唠叨，“虽然眼瞅着就要入夏，你还是当心点。既然他醒了，你就且安心，这一年，你损耗的实在太多了。”
跟在他身后的泊予点了点头。
成浩又沉吟半晌，“你那二弟子……”
泊予飞快答：“你放心。”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管你，你虽然小，但心里有数。这次这弟子灵脉突然妖化……”
“跟他无关。”
“我知道。”成浩抬头，老态尽显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是第一个，但我怕，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成伯伯。”泊予突然换了个称呼，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您可是在这人的灵脉里发现了什么蹊跷？”
“包令涛并不是纯粹甩锅。”成浩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个一闪即逝的笑，“这人开灵脉的路子，的确不正。”
泊予望着他。
当前九州各大世家子弟提前开灵脉无非两种，一种是有圣山里的人给他们递了灵犀诀基础功法。虽然这种操作是不被圣山允许的，但这些年一直屡禁不止。世家勾连颇广，圣山弟子如今人数又扩充过快，自古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圣山也不能例外。而另外一种……
“这陈家子弟是生吞了妖丹，所以才能提前得开灵脉。”成浩垂下了眼皮，咬肌动了动，“这才是最让我不解的，中州陈家啊，堂堂皇族，还需要走这样一条险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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