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二）
圣山往东两百里，就是九州西大门，风阳关。
九州幅员辽阔，东起黄海，西至风阳关，南到浮屠岛，北达乌苏台，方圆足有三千余里。
风阳关往东是繁华人世，往西就是化外蛮荒。
多奇怪，明明是以守卫人间为使命的圣山，却偏生落址化外。
蔺茹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默默给自己加了件厚实的袄子，“时运，咱们去哪？”
时运将白猫抱在怀里，语气很有些漫不经心，“你想去哪？”
蔺茹一脸无所谓，“我都行，你去哪我去哪。”
“那……去南边吧。”
“妖谷吗？”
白猫抬了抬眼睛，没有出声。
“嗯。”时运抬头看了看天，圣山内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太阳，虽然都是挂在天边将落的样子，圣山里就是红彤彤的带着十分的鲜活，到了圣山外，却变成一副病恹恹的惨白。
他吸了口气，“温青玄说，十年前，他去过妖谷，就是捡到你那回。”
“师父在妖谷捡的我？”
“可能吧，谁知道呢？路途那么远。”
“我们走过去吗？”
“也没别的法子吧？要不……跑过去？”
蔺茹：“……”
莹白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串脚印一路向前延伸，仿佛要一直伸到遥远的天边去。
过了许久，时运斟酌着开口：“你想去找自己的亲人吗？我们可以顺便找找看。”
蔺茹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找的？我有你就够了呀。”
“你都不想找到他们问问原因？”
“也没啥可问的，丢都丢了。”蔺茹声音是介于女娃和少女之间的清脆，她的脸上全是浑不在意的坦然，“现在去问，就算得到了答案，也不过都是一堆借口，辛辛苦苦满心不甘地问来个借口，怪没意思的。”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反正，他不相信泊予会无缘无故丢下他。
那一起走过的年头总不会是假的。
泊予对他的好……也不可能是假的。
即便那时年纪小，每天玉练峰上不是被泊予罚，就是在招惹泊予准备被他罚的路上，成日里鸡飞狗跳没个消停，他也懵懵懂懂除了作妖淘气完全没别的追求，可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待他，他还是分的清的。
那是他这一生里所能记得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他三岁就被泊予抱回了玉练峰，名字是泊予给的，第一顿饱饭是泊予给的，此生拥有的第一段记忆也是泊予给的。
他们都说，泊予可能已经死了。
可那么大一个活人，即便死了，也总要让他看到尸骨，不然，他总也不甘心。
时运垂头，望着怀里始终安安静静的猫，“小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白懒洋洋的，“小师兄，你还没个小丫头片子活的通透。”
换来蔺茹一个天大的白眼，“猫师兄，尊老爱幼，你得叫我小师妹。”
离升也翻了个白眼，“叫二师兄。”
蔺茹从善如流，“哦，二师兄。”小丫头窃笑，“不过我听话本子上说，二师兄是头猪。”
离升：“……”
时运突然顿住脚步，表情古怪地看着离升。
离升炸毛：“我不是猪！”
时运：“……哦。”
“那你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呃，出了点小状况。”
“啥？你腿疼了？脚疼了？屁股疼了？打算休息了？不要啊小师兄，咱们才刚刚出来，至少出了这圣山地界再休息啊，好冷的。”
“呃，我识海里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白猫也小丫头片子面面相觑，又来？
蔺茹有点慌，“时运，你不会……又困了吧？”
每次那声音一冒出来，时运就会秒睡，没有……例……外……
只听“噗通”一声，高高瘦瘦的时运仿佛一根刚被伐断的木头桩子，已经直愣愣栽了下去。
“嗷！”
他怀里抱着的离升……生生被砸成了一张画像。
蔺茹：“……”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离升从时运身下扒拉出来时，活了两千多年的前大妖，已经奄奄一息。
蔺茹简直笑成了一只没嘴的葫芦，“哈哈哈哈哈哈，下次你还是离咱们这个大师兄远一点吧，居然敢被他抱，你可真勇。”
离升四脚摊平趴在雪地里，一脸生无可恋，“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是他说我身上暖非要抱着我啊！我是被逼的！”
蔺茹笑得更欢了，好半晌才停下来，转头看了看被她用毯子裹成一只蚕蛹的时运，神色忧虑，“这次不晓得又要睡多久。”
“谁让他轴呢？”
“你知道他识海里那个声音是谁吗？为什么每次那声音一说话，他就要睡觉？”
离升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这小崽子长大了，心思也越来越深。
要不是几年前他和蔺茹无意中发现时运自言自语以为他终于疯了打算去找成浩，估计到现在都还什么也不知道。
可如今即便知道了……也知道的很有限。
时运只是一脸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就识海里有个声音，总跟我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那就只有时运和他识海里那个声音知道了。
长大后的时运，话越来越少。
离升老觉得其实时运是很乐见这种结果的。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心里，可能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关于这个问题……离升倒是真的误会了时运。
时运并不是很乐得一直这么睡。
因为睡着了，也并不消停。
梦里十年如一日地反反复复出现的同一个场景，也实在太闹心了。
梦里的时运有些暴躁，“你这是流氓行为！我还走路呢，你凭什么拉我进来？！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请选择职业。”
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啊！
台词都没换过！
“你是不是有病？！”
“请选择职业。”
如果对方不是只是一个神识，时运能薅光它身上每一根毛，“你爱找谁找谁，我不选！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嘶……嘶……兹……兹……正在为宿主匹配高智能管理员，匹配成功。系统管理员编号AOG-00001974582全程为您提供一对一服务。”
平板的金属音消失，一个贱嗖嗖的声音突然在时运识海里冒出来，“哎哟，这是个什么鬼？系统我日你祖宗，我厕所还没上完呢，你凭什么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拉过来！”
九州幅员辽阔，东起黄海，西至风阳关，南到浮屠岛，北达乌苏台，方圆足有三千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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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茹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默默给自己加了件厚实的袄子，“时运，咱们去哪？”
时运将白猫抱在怀里，语气很有些漫不经心，“你想去哪？”
蔺茹一脸无所谓，“我都行，你去哪我去哪。”
“那……去南边吧。”
“妖谷吗？”
白猫抬了抬眼睛，没有出声。
“嗯。”时运抬头看了看天，圣山内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太阳，虽然都是挂在天边将落的样子，圣山里就是红彤彤的带着十分的鲜活，到了圣山外，却变成一副病恹恹的惨白。
他吸了口气，“温青玄说，十年前，他去过妖谷，就是捡到你那回。”
“师父在妖谷捡的我？”
“可能吧，谁知道呢？路途那么远。”
“我们走过去吗？”
“也没别的法子吧？要不……跑过去？”
蔺茹：“……”
莹白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串脚印一路向前延伸，仿佛要一直伸到遥远的天边去。
过了许久，时运斟酌着开口：“你想去找自己的亲人吗？我们可以顺便找找看。”
蔺茹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找的？我有你就够了呀。”
“你都不想找到他们问问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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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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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起走过的年头总不会是假的。
泊予对他的好……也不可能是假的。
即便那时年纪小，每天玉练峰上不是被泊予罚，就是在招惹泊予准备被他罚的路上，成日里鸡飞狗跳没个消停，他也懵懵懂懂除了作妖淘气完全没别的追求，可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待他，他还是分的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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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泊予可能已经死了。
可那么大一个活人，即便死了，也总要让他看到尸骨，不然，他总也不甘心。
时运垂头，望着怀里始终安安静静的猫，“小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白懒洋洋的，“小师兄，你还没个小丫头片子活的通透。”
换来蔺茹一个天大的白眼，“猫师兄，尊老爱幼，你得叫我小师妹。”
离升也翻了个白眼，“叫二师兄。”
蔺茹从善如流，“哦，二师兄。”小丫头窃笑，“不过我听话本子上说，二师兄是头猪。”
离升：“……”
时运突然顿住脚步，表情古怪地看着离升。
离升炸毛：“我不是猪！”
时运：“……哦。”
“那你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呃，出了点小状况。”
“啥？你腿疼了？脚疼了？屁股疼了？打算休息了？不要啊小师兄，咱们才刚刚出来，至少出了这圣山地界再休息啊，好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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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了什么……那就只有时运和他识海里那个声音知道了。
长大后的时运，话越来越少。
离升老觉得其实时运是很乐见这种结果的。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心里，可能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关于这个问题……离升倒是真的误会了时运。
时运并不是很乐得一直这么睡。
因为睡着了，也并不消停。
梦里十年如一日地反反复复出现的同一个场景，也实在太闹心了。
梦里的时运有些暴躁，“你这是流氓行为！我还走路呢，你凭什么拉我进来？！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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