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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枘凿冰炭

    被称为“老病婆”猴身人面怪以前也是人,很多年前也生活在欢落。

    逃出欢落以后,她辗转至曜想帝国北部的妄诞城,为了活下去,她与当地猖獗的人贩子组织搭上关系。

    仗着残忍狡猾的天性,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成为人贩组织的头子。

    那一年,她亲自押着一群小姑娘赶往乖缪镇,快要抵达目的地了,突然窜出一群山贼,不为财不为色,只为了剿灭她们!

    为首的人是一个穿着破棉袄的秃头老头儿,手里那些一把黑色大钝剑。

    她被这个臭老头击成重伤,最终不得不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回到欢落,以这幅猴身人面的怪物模样苟延残喘。

    老病婆不知道那把黑色大钝剑是如何辗转至少年手里的,一向睚眦必报的她看到这把剑在少年手里,心里便涌上了强烈的恨意,只想弄死他,一抒恨意。

    就在她的爪子捏住少年的脖子,快要捏碎他的脖子的时候,一道白影掠来,踢出一块石子,疾射而来,迫使她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侧身躲避。

    携着清脆动听的铃铛声与片片白色的蒲公英花瓣,一把纯白伞挑开了她的手。

    她定睛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装束,每走一步,便可以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撑着一把白伞,伞顶宛如灿然盛开的白色蒲公英,随风飞舞的蒲公英花瓣宛如晴天艳阳里的纯白雪花。

    老病婆怒道:“你是谁?竟敢坏老娘的事情,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白发少女冷冷看着老病婆,“还记得十多天以前来走肉洞的一位老人家吗?是你杀了他吧?你得为他偿命。”

    十几天前,爷爷提着一把大镰刀,说要去走肉洞找一个卖姑娘的老病婆,被贺尔零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爷爷死后,镜童偷偷来到走肉洞调查过,这才发现了猴身人面怪的存在。

    她早就想给爷爷报仇了,只是为了配合元蛰的计划,才将报仇之期延至今天。

    老病婆歪着脑袋,“你的爷爷?难不成是那个拿着一把大镰刀的臭老头?是他自己找死,关我球事!”

    镜童没有多言,轻轻旋转蒲公英伞,雪白的伞面骤然射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碎刃,犹如倾盆大雨一般扑向老病婆。

    “砰咚,砰咚,砰咚……”

    老病婆上蹿下跳,蹦蹦跳跳地避躲着扑向自己的白色碎刃。

    她挥舞着爪子,斑斓的猴毛凝聚成线,蛇一样破空而去,袭向白发少女。

    白发少女不躲不避,汹汹而来的猴毛在靠近她的刹那,悬停在空中。

    只听见她轻叱一声,锋利如刃的彩色猴毛调转方向,密密麻麻地往老病婆袭去,更增添了强大的力量,势不可挡!

    好不容易避过白色碎刃的老病婆身上已经挂彩,她喘着粗气,正想奋力避过调转方向的猴毛,没想到散落的各处白色蒲公英花瓣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聚在一起,将她重重包裹在里头!

    倒逼而来的锋利猴毛穿透蒲公英花瓣凝聚成的大圆球,狠狠扎在大圆球里头的猴身人面怪,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镜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大圆球轰然炸开,被包裹在里头,饱受攻击的老病婆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痛哼连连。

    镜童轻轻旋转蒲公英伞,神色冰冷,喃喃道:“就这点本事吗?这个丑八怪怪物是怎么害死我爷爷的?”

    “你才是丑八怪,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丑八怪,都是怪物!”老病婆把毛绒绒的手掌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下去,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女,和我抢同一副灵躯就算了,还抢去了我的大半灵力,给老娘匀出一些灵力来,老娘有大用!”

    被人称为老病婆的猴身人面怪咬住自己的手,鲜血从嘴里狂涌而出。

    紧接着,她身上五彩斑斓的猴毛慢慢变成黑色,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灵息如潮水一般从她体内涌出。

    她松开嘴巴,大笑道:“力量涌上来啦,我看这下谁敢拦我!”

    撑着蒲公英伞的少女冷哼道:“你个丑八怪神气什么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哟,小妮子莫要逞强,不然很容易弄丢性命的哟,你看你都吐血了呢。”老病婆用手扯住嘴角,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白发少女的嘴唇微微泛白,嘴角不知何时渗出了血丝。

    她擦了擦嘴角,才发觉身躯变得无比沉重,剧烈的疼痛从系着铃铛的脚腕处传来,蔓延至五脏六腑。

    心口处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巨大铁锤,一下一下击打着。

    她捂住心口,即便承受着旁人想象不到的剧烈疼痛,白嫩的小脸上仍然古井不波,瞧不见任何表情。

    但是,她的灵力骤减,迎面的老病婆铁定从她的灵息里感知到变化,再不想办法,就不能给爷爷报仇了……

    镜童紧蹙眉头,视线落在脚腕上的铃铛,“可恶的封灵铃,可恶的贺老头。”

    老病婆骤然冲出,犹如一道疾光,掠向镜童,攻势凶猛。

    镜童以伞面作壁垒,抵挡攻击。

    “砰!”

    纯白色的蒲公英伞化为破碎的白光,消散于无,老病婆抓住了镜童的脖子,将她抵在一棵树上。

    浑身笼罩着黑烟的老病婆抽出另外一只手,锋利的爪子捅向镜童的心头。

    “噗!”

    鲜血狂喷而出。

    伴随着响彻四方的惨叫声。

    锋利的红刀从猴身人面的老病婆的后背捅入,直接贯穿了她的身躯。

    执刀者元蛰抽出刀,挥刀甩了甩刀上的血,“竟然伤害童儿,我要你死!”

    起先他没有动手,是想到这怪物与顾南窗的关系,但一见到她对镜童杀了杀手,便再也忍不住了。

    自从他被这个村子的真正当家人封印在欢落北部的漠诞山开始,陪着他聊天解闷的人,是这个白发妮子,用自己的寿元喂养自己的人,也是这个白发妮子。

    要他亲眼见到她被攻击,被伤害,那是万万不能的!

    老病婆倒在地上,布满皱纹的眼睛看向顾南窗,正要张开嘴巴大骂,鲜血却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堵住了她的话。

    她原以为她和顾南窗合作,至少在欢落彻底毁灭以前,她和顾南窗,以及顾南窗的同伙都算是站在一起的人,没想到居然会被顾南窗的同伙从后面捅刀子……

    她埋怨地看向顾南窗,随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这也怪不得别人,人心从来都险恶的,怪只怪自己大意了,没有提防……

    元蛰来到白发少女身边,关切地问道:“阿眠,你没事吧?”

    白发少女摇摇头。

    “阿眠,你可不能再使灵力,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

    白发少女踩了踩倒在地上的老病婆,“要是杀害爷爷的凶手死了,我肯定不会再施灵力了,我又不是受虐狂,干吗非得折磨自己呢?”

    确认白发少女没有生命危险后,元蛰来到顾南窗身旁,“阿窗,这只臭猴子是你的伙伴吧?对不起啊,我把她给杀了。”

    顾南窗道:“不要紧的,虽然我不清楚你和那个白发妮子是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和老病婆也算不上什么伙伴,顶多是互助互惠的合作者。”顾南窗叹了一口气,“不过,老病婆也和你一样待在这个破地方很久了,我还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破除结界起始点的好办法呢。”

    就在此时,悬停在空中的红色蜜蜂扑动翅膀,飞到贺尔零的尸体前,从碗口一样大的伤口钻进贺尔零的身体里。

    早已经变凉的尸体突然颤动起来,他滚落在地的,血淋淋的脑袋瓜,像被无形的丝线扯到了尸体旁,回到了他的脖子上,头颅和脖子间的恐怖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顾南窗露出震惊的神色。

    元蛰和镜童却没有半点震惊,似乎早就知道贺尔零不可能草草死去。

    顾南窗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握着拳头逼近贺尔零。

    “你这是干啥啊,我才被杀死不久,现在你又要杀我?”死而复生的男人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身来,“砍断他人的脖子,就这么好玩吗?”

    顾南窗道:“杀戮是残忍的,可你本就应该承受这份残忍,死有余辜这四个字,是刽子手理所当然的终局!”

    贺尔零耸耸肩,讪笑道:“咱有话好好说,可不准文绉绉的,我啊,最讨厌说话弯弯绕绕的人。”

    “况且,你不是还想知道如何快速破除结界的方法吗?这只猴子屁事不知,问她没什么用。”贺尔零看向地上的猴身人面怪,“欢落我最熟悉了,要问也应该问我,对我来说,你可不是敌人,所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尔零满脸的诚恳,迎面的顾南窗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好臭的屁啊,麻烦你离我远点,不要对着我放屁……”

    贺尔零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就当我在放屁吧。”

    劲风忽起,

    吹动贺尔零的头发。

    被头发完全覆盖住的眼睛得见天日,他的眼睛闭着,一道巨大的伤疤从左右横向蔓延至右眼,触目惊心。

    他抬起手,依次指了指欢落东西南北,各个方向。

    元蛰等人抬头,便见贺尔零所指的方向光芒大起,凝聚成四大光柱……

    如果从欢落高空俯瞰而下,便可以瞧见这些光柱里头都是欢落村民。

    围在各处光柱旁边的,是身披黑袍,手执兵刃的外地人些。

    贺尔零摊开双手,猛地一握,各处光柱“砰”然碎裂。

    身在光柱里头的村民们如遭雷击,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被他们紧紧捂住的眼睛溢出鲜血。

    贺尔零道:“结界已经被我破除了,怎么样,我还是挺为你们着想的吧?”

    霎时间,这座风景秀丽的美好村庄变成杂草丛生,满是断壁残垣的破败荒村。

    镜童看向贺尔零,眼中是毫不遮掩的疑问,“你为什么要破除自己设下的结界?”

    贺尔零也没有解释什么,挑起眉头,环顾四周,被头发覆盖住的眼睛微微颤抖,溢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可他却咧开嘴角,

    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被捆在荆棘树上的海聆帆颤了颤眼皮,溢出鲜红的血。

    倒在血泊之中的猴身人面怪突然纵起身来,跃到海聆帆的背上。

    脸孔是死人一般苍白的怪物露出古怪的笑容,锋利的爪子抓向海聆帆的脸颊!

    突然,老病婆浑身一颤,从她眼中涌出一道黑色气息,凝聚成人形。

    编着两条麻花辫,耳边别着一朵雏菊的黑裙女孩,她紧紧抓住了老病婆的手,阻止她伤害海聆帆。

    “你这个不孝女,你宁愿让老娘死,也不舍得这小子死?我告诉你,老娘要是活不了了,也不会让你这个孽女独活!”

    老病婆怒骂不休。

    麻花辫女孩眼眶通红,死死抓住老病婆的手,就是不让她伤害海聆帆。

    “小畜生!”

    老病婆咬紧牙关,用尽所有力气,锋利的爪子终于触碰到海聆帆的脸颊。

    本已经陷入昏厥的海聆帆猛然睁开眼睛,老病婆哈哈大笑,化为一道斑斓的雾气,侵入他的身躯。

    麻花辫女孩也化作一道黑雾,钻进海聆帆的耳朵。

    贺尔零拍拍手,“这对母子也是有趣,当亲情与生存处于对立的时候,会有怎样美丽的故事发生呢?真是令人期待。”